的角度穿透他的防御,劈向他的脖颈,他稳定如山,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没有,“披荆斩棘”就是寻常的“披荆斩棘”,与初学兵器长枪大刀中的“披荆斩棘一样,没有任何花哨变化,从任何人都能想到的部位,直接了当向他的脖颈披了过来。
出忽意料!萧元天这才知道,熟悉某件东西有可能产生致使的错误,使身经百战的他有了慌乱。长戢迎击时,慢了一分。槊戢相撞,火花四溅,而铁槊去势未竭,闪避间,银盔被劈落,瀑雨似乌黑头发散在肩上。
一招就削去他的头盔!萧元天又惊又怒,愤恨沮丧注满了胸口。
萧元天拔马后退,同时挥臂向后军示意进攻,山岗上萧远枫的铁流也迅速滚下。
萧远枫的嘴角漾出骄傲的笑:“拔云见日——”
雪夜拔马第二次杀了过来。
槊戢相击,萧元天手臂发麻,长戢差点脱手。他无法置信地看着雪夜。仅仅两招,他穷于应付,竟然没有还手之力!我萧元天引以后傲的武功真的如此的不堪一击吗?
惊怒交加,差点吐出血来!自懂事起,不服三叔声名在父亲之上,立志击败三叔成为大魏第一英豪,为父亲争回面子。拼命习武,以小霸王之名震黄河两岸。曾经傲视群雄,以为可以将三叔败于马前。而朔方三叔的一只箭,却让他明白的知道:三叔的功力在自己之上。而天外有天,在官驿门口与身戴铁链的奴隶交手,虽然表面上他取得了胜利,但他心里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当时面前那个卑贱的被人当做畜牲祭品,也被他轻贱鄙夷的下贱奴畜,被打得破烂的身体里,藏着令他不敢鄙视的傲人身手!他没有把握这个奴隶在没有受伤,身上没有镣铐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堂堂的永南王世子,未来的大魏皇太子,引为以傲的武功竟然可能及不上一个卑贱到极处的奴隶!羞愤嫉恨,动了真正杀机!本来想利用与万夏坞合作机会令万夏坞人马除了他们自己的奴隶。可万夏坞那边传来的合作条件,竟然有极为荒诞的一条:不能危及奴隶雪夜性命。
他不明所以,也不想深思原由,只轻轻的冷笑:明里不能,暗里有何不能?正在此时,让他想不到的是:三叔府中艳阳之师卢孝杰投怀送抱,竟然是奉了艳阳之命与他示好。令他喜出望外的是这个萧艳阳想要奴隶雪夜死!他虽然不能理解艳阳的动机,不过,有了共同目标,何乐而不为?
本来买通了祭仪,血祭时刀锋不过再深一寸,便可要了祭奴性命,神不知鬼不觉。可就在此时,萧远枫跳出来,祭坛生变。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小皇帝元宏竟然也出现的祭坛上。利用一曲歌舞表明他新政的决心,卑贱奴隶转瞬成了历劫金刚……
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再除去让他不安的奴隶,已经欲返梁州的他又接到艳阳那边传来的消息:贱奴被夏梁王处罚,粮草车押送回夏州。他星夜兼程设伏,不曾想看到是一只毫无求生意志、更没有丝毫斗志的一只令人恶心的蛆虫。
他为自己精心的设伏追杀感到好笑,他为他这样认真对待一个低级蠕虫被艳阳利用而可笑。他不屑于污了自己的手,打马离去。
没想到,万万想不到:这个低级的蛆虫竟然化成蝴蝶,不,是化为苍鹰!先是北击柔然,坏了父亲大乱中原趁机起兵的最初计划。
父亲接到战报对这奴隶的赞叹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的心隐隐酸涩。父亲决心在收他在身边,不惜在即将起兵百忙之中往返奔波千里,等他两天,可他竟然不受!
不能得之,必要除之!好在,三叔生了个好儿子,竟然父子不同心,终于,有了反奸实施的内应。
新政的历劫金刚变节而被处死的传来,真正欢欣鼓舞,父亲也利用此事大造舆论,抵毁新政。而不久又传来死的不是历劫金刚,金刚之死是苦肉之计,另有重任。接着射鹰堡飞灰烟灭,檀道大军粮草不至……
萧雪夜之死在他们父子心中随即成疑。
而现在,这奴隶竟然威风凛凛,单骑出现在战阵之中!且说他领了兵马来阻了他的退路。
心中惶恐,冷汗湿了衣裳。可堂堂的永南王世子,岂可不战而退?拔马间他怒吼一声,主动进击。长戟挟着他拼了全力的虎啸风声,舞出无数的戟影,卷向雪夜。
“潜龙入海!”萧远枫大声的喊。
随着这声呼喊,雪夜的铁槊这次真的发生了诡异变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了层层戟光,指向萧元天的咽喉。却在三棱槊尖将要穿过元天咽喉的瞬间犹豫,元天的长戟已经挡了过来。
两人一白一袖两匹马如两条腾飞的龙,卷在一起。
还是,妇人之仁!萧远枫气怒,一拔马头,哆嗦直立的墨云一声痛苦的长嘶后直立起来。
雪夜回眸看过来,眼睛里满是不安与关切。
“混帐小子,不许妇人之仁!”萧远枫用力挟着马腹,目光燃出火来,声色俱厉:“鹰击长空!杀——!”
雪夜身体一滞后霍然在马鞍上跃起,战袍荡风,苍鹰一般扑向萧元天,铁槊在萧元天抵挡的长戢叉枝中穿过,片刻间透入他的胸口。在穿透元天胸口的瞬间,雪夜脸上肌肉跳动,闭上眼睛,而萧元天眼睛变异的鼓胀欲崩出眼眶,他无法置信地看直直穿透他号称刀枪不入的护心宝镜的铁槊。又用力凝了眸看靠铁槊支了身体在空中凝滞成飞翔的苍鹰、面上露出极度不忍的雪夜。嘴角鲜血滴滴哒哒的流出,随着口中发出咯咯痛苦的声响,片刻间,他大睁的眼睛失去光润。在他身体落马的瞬间,雪夜身体倒纵,回到轻云之上,萧元天的尸体高高挑在槊尖。
双方的士卒都忘了攻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血透的杀戮场一片宁静。唯长风猎猎,鼓得战袍飞扬如旗帜。
雪夜回头看向父亲,脸色苍白,没有胜利的喜悦。他张惶无措地凝眸父亲,高举的手臂有了些许颤抖。萧远枫看着高举在槊尖的元天,脸上现出与雪夜同样的悲悯。二十年的容忍,还是未能避免萧家皇族子孙同室操戈!他叹息一声,轻声道:“示众,瓦解收复梁州兵军心!”
雪夜点了点头,缓缓舞动铁槊,清朗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沙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大魏梁州的兄弟们,叛逆首犯萧元天被株伏法。大魏的大军已经在你们身后。”
梁州军阵背后果然有风雷般的马蹄声传来。
梁州军阵已经混乱。
雪夜气发丹田,“皇帝有令,不再追究从犯罪责!你等是大魏大好男儿,速速受降!与夏凉王爷共同抵御外敌,保我家园!”
“我等愿降,愿跟夏凉王爷保家卫国!”
“共御外敌,保我家园!”雷鸣般的呼喊声传自梁州阵营。铁盾刀枪剑戟波涛般齐齐放下。
尘埃落定。
“兄弟们,南边还有大宋大军压境,拿起你们的武器,筑起防御!”雪夜大声呼喝。
萧远枫紧张的心弦一下放松。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可以睡一会儿吗?身体软软地欲要倒在马背上,此时生变,脸一挨近墨云的发鬃,墨云忽然暴跳起来,受了惊似的惨声长嘶,扬蹄流箭一般向梁州军右翼阵角冲了过去。
萧远枫无力地伏地马背上,任凭墨云载着他冲向梁州军阵。
雪夜早就看出墨云反应不对,此时见父亲竟然失去驾驭墨云的体力,大叫一声,将萧元天尸体甩向已经接近战阵的李忠李烈,拍马追向墨云。
梁州兵马惊慌四散。乱军中忽见有流失飞向萧远枫。
雪夜目眦尽裂,用力挟了轻云,轻云一声长嘶,与雪夜心神合一,腾空而起,间不容发,雪夜铁槊舞起,在萧远枫身边围起密不透风的铁壁,两支利箭撞入槊影寸寸短裂。而一杆长枪又刺向父亲,铁槊不及回防,他弃马合身扑向墨云,长枪在背后入肩的同时他的铁槊回挑,也将那人挑起——是萧远澜父子心腹号称梁州第一勇将的钟离昧!雪夜高挑着尸体,飞身跃上赶至的轻云背上,追赶一刻不停,仍然向前狂奔的墨云。惊雷般的大喝:“伤我王爷者!死!”
梁州将士让开一条路,扔下兵器,“我等真心归降!”
墨云片刻间冲出了梁州阵营,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道向前飞奔,雪夜策着轻云紧追不舍。墨风已经疯狂,轻云一时竟然追赶不上。雪夜忽地瞪大眼睛:前面是断崖,而墨云毫无查觉地向断崖而去。雪夜身体在轻云上跃起飞纵,扑向墨云,揽住父亲的腰,向上拔起。却发现父亲的双足紧紧勾在马蹬之上,无法拔出,大惊之下,伸掌切向墨云的脖颈,墨云一声长嘶倒了下来,雪夜将父亲护在怀中,让自己的身体先摔向尖石密布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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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奴隶·正文 骨肉父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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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萧瑟的西风,破败的小庙。
殿前一株古树,盘结的虬枝,散乱的叶片,一只老鸦双爪紧扣着树冠,迎着风凄厉地大叫。
叫声传进了大殿,萧远枫蹙了眉锋,张开眼睛。眼前先是现出一堆燃烧的篝火,片刻的迷茫后,萧远枫才明白:脱了铠甲的的身体正被人从肩上揽住,他此时正在这人怀抱之中。他,萧远枫正在被人抱着睡了一觉。而这人就是被他轻贱,几度差点死在他手中,而又拼死救了他的奴隶雪夜。雪夜的战袍裹在他身上,残破的里衣半敞,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萧远枫的心绞了一下。
背心的大穴,正被传入一缕缕温热。萧远枫明白,雪夜不但将他揽在怀中,而且还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给了他。萧远枫一时茫然,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得到过如此的照料。堂堂的夏凉王爷从来都是铁血坚韧,从不示人以弱,那怕对自己最亲的人。而今,高大的身躯,如此怪异地被人揽在怀中,萧远枫有些气恼,可偏偏奇怪的温暖弥漫全身让他心中酸酸涩涩的无法抗拒,让他想要流下眼泪……一滴温热落在他脸上,是雪夜在落泪。泪珠在雪夜紧闭的眼缝中滑落,又一滴泪在眼角凝结。没见过这奴隶落泪,就是在受到刻薄对待、无情处罚时也只看到他将无比委屈的泪水凝在眼眶之中。他的眼泪如此莹晶,是为我萧远枫而流?冷硬的心,一时柔软。不由伸出手来欲为雪夜试去眼泪。手在雪夜腮边却猛然僵滞: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艳阳?艳阳他……悲愤涌上胸口,身体挣扎一下。
雪夜双眸霍然张开,那滴泪已无处可寻。饱含萧远枫说不清楚欣喜而又苦涩的眼眸与他眸子相触。又受惊似的滑开,身体轻颤,手足无措。
怎么还是这样卑贱的奴隶样子?萧远枫皱了眉头,冷声道:“扶我起来!”
雪夜低垂的眼睫一抖,内力缓缓收起,涩声倔强道:“王爷,您,还不能起来。您先盘膝运气,看看,内息是否通畅。”
雪夜不由分说先跪直自己的身体,将他的身体扶正,慢慢松了手。
一失扶持,萧远枫身体软软地向下滑落,连盘膝而坐的力量都没有了吗?萧远枫心中一冷。“王爷!”雪夜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目光不再回避,向他凝结,他明明白白地看到雪夜眼睛中悲哀与痛楚,“王爷,您什么时候中的毒?是,什么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