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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曼没听过这牌子,也懒得问,他那样的语气她也不喜欢,索性装深沉,说了个“哦!”就乖乖窝在那里忍受颠簸。
    他不知道这妞又咋地了,不吭声的样子挺吓人的。万佑礼无声叹气,转转脑子,想一想,说:“我拿到n大的offer了,下学期也去英国。”
    “嗯。”
    “喂!”
    “干嘛?”
    “没事……”
    车子上了一段高速又下来走小路,万佑礼偶尔瞥一眼她,就看到她一直缩在那里,跟只煮熟了的虾米似的弓着,好半天才换个姿势。万佑礼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车,身子探到后头去,抱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出来塞进西曼怀里。
    他继续开车,边说:“给你准备的,刚儿忘了拿出来。”
    西曼低头一看,好家伙,面包,饼干,水……还有好几个苹果,满满一袋子。她回头看后座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袋子,里面同样塞满了吃的东西。
    这一瞬间西曼觉得喉咙有些干哑,她想说什么,可好半天都说不出口,她扭开水瓶也没喝水,就呆呆愣在那。
    车子正在这时过一段很陡的坡,水瓶“噗”一声就给打翻了,水撒的整个操作面板都是,西曼小声惊呼一声,赶紧去擦。
    万佑礼脑中冒出四字:不得安生!可还是抽了纸巾递给她,她呢,接过纸巾就只记得要擦干操作台:这车大概挺贵,她可得好生担待着。
    万佑礼见她脸上也都是水,她却顾不上擦,只得亲自动手,扳过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脸,跟擦小狗似的胡乱擦拭她头发上和脸上的水。
    他的手移开的时候,发现顾西曼已经成了块石头,不动了。
    车厢里暗潮涌动,万佑礼盯着她被他弄乱的头发,突然也不会动了。好半天,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要替她整理乱了的鬓发。
    西曼这才反应过来,往侧边挪了挪,避开他的手,整个人贴着自己这边车门坐。她赶紧拉开一袋饼干低头闷吃。车厢里响起“卡擦卡擦”的咀嚼声,万佑礼也醒过来,打方向盘,换挡加速,掩饰局促。
    越往北路上结的兵越厚,车子性能好,防滑系数高,可万佑礼还是不得不越开越慢,都到中午了,车子还在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上疾驰。
    西曼抱着的一袋食物多到怎么啃都啃不完,她现在正在啃一只卤味鸡腿,津津有味,香味在空间内飘散,她吃得起劲,偏头就瞧见万佑礼咽了口口水,男孩子喉结翻滚了一下,却还要装作面无表情。
    西曼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孩子与自己生分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她所认识的万佑礼,他身上出现了一种她所不熟悉,并隐隐有些害怕的气质,他原来从来不在她面前伪装。
    可他现在学会了这招。
    西曼有预感,她会被这招杀的遍体鳞伤。
    这是不是意味着,万佑礼长大了?或者说,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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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曼脑子有点沉,看着他没有波澜的侧脸,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可是,说什么呢?——
    “你要不要也吃点?”
    问出口她自己一愣,他已经偏过头来,看看被她摧残的惨不忍睹的鸡腿,“呃……帮我削个苹果吧。”
    在这么陡的车上削苹果可是技术活,西曼其实不太乐意,可内心深处想要讨好的恶劣因子却在作祟……她摸索到小刀,小心翼翼削起皮来。
    好不容易削好了,她把苹果递给他,他两手掌握方向盘,嘴巴长大:“啊——”
    她只得把苹果送到他嘴边,他立马“咔兹”一声,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西曼紧接着要喂他第二口,他却发令:“我要吃卤味鸡翅。”
    “你怎么这么烦啊!”
    “我可是为了来接你,一直饿着肚子呢!别这么气哄哄的。”
    他这个样子,痞里气的,倒是西曼熟悉的,西曼心里有些五味掺杂,好半天才说:“是!大爷!”
    她开了包鸡翅,同样送到他嘴边让他啃。他的确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西曼后来开的一整包饼干都被他给消灭了。
    她一边啃鸡腿一边还要顾着万佑礼的伙食,很有些手忙脚乱,他就只顾着路况就好,饭来张口的,还挺惬意。
    顾西曼自己吃的满嘴都是卤酱还不知道,万佑礼看了心痒痒,忍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手从方向盘上挪下来,抽纸巾替她擦嘴巴。
    西曼一把夺过纸巾,低头避开他,声音闷闷地响:“专心开车。”
    万佑礼见她被他逗得耳根都成了红色,他笑一笑。
    撩完她,他心情好得很。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万佑礼把车头灯打开,看看时间,这一天一夜大概都得耗在路上了。
    这样也好,永远开不到头……更好。
    很奇怪,他见到她,气得要死,见不到她,想念的死去活来,罗雨婕前天找过他,就问了他一句话:“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那时候脑海里冒出的就是这个满嘴卤酱的妞儿的脸。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罗雨婕等了等,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忽然间了悟过来,随即就把果汁泼他脸上。
    罗雨婕走的很潇洒,甩着包,踩着当季最流行的高跟鞋,万佑礼坐在落地窗旁,就看见她走出小店,在寒风里,女孩子黑的长的头发飘扬的像是胜利的旗帜。
    那时候他在想,罗雨婕打掉那个孩子的时候,到底能有多疼?她能这么潇洒的走掉,她的勇气,他羡慕非常。
    可是后来,他却从唐毅口中听说,罗雨婕那天晚上回到寝室,哭的近乎昏厥过去。他当时都已经拿着手机拨出罗雨婕的号码了,唐毅却按住了他的手。
    唐毅对他说:“放过那姑娘吧。”
    万佑礼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过来唐毅话中的意思。
    唐毅确实比他看得透彻。
    现在,他和顾西曼,在这样一个只有彼此的空间里,他忽然间明白,自己其实不生她的气,一点也不。
    他只是气自己,气自己有颗蠢脑袋,放任她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他却还不知道……他爱她……
    西曼被他盯的发憷,正要斥责,忽然前头光影一闪,她抬眼瞥了瞥——前边的车子忽然急刹车,而他们的车还在全速前行,追尾在即。
    万佑礼还在发呆,西曼已经从挡风玻璃那儿迅速撤回了视线,她瞪着大眼睛看他,却只来得及惊呼出声:“小心——!”
    心痒难耐
    突然撑开的安全气囊,“砰”的一声撞上西曼的头和胸腔,那种疼痛,瞬间要人窒息。西曼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万佑礼扑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时,他那恐慌的目光。
    然后,她的视线倏然拉黑。
    再醒来的时候首先嗅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胸口闷疼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她睡在急症室的床位上,“哗啦啦”,是帘子拉开的声音。
    白大褂医生见这个女孩子转着眼珠胡乱看,问一句:“醒了?”
    见西曼没回答,他对她说:“你没什么事,头上缝了几针,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
    这个女孩子明显没在听他在讲什么,她还在到处看,看了看隔壁的空床位,又看看拉开的帘子外的走廊。
    医生拿着医用手电筒走近她,“做一下检查你就可以……”
    还没说完就见这个女孩子突然坐了起来,她起的急,一下子牵扯到不知什么地方,西曼疼起来,却准确抓住医生的手:“那个……那个和我一起送进来的人呢?他……他……”
    这女孩是连环追尾事故的伤者,和她一起送进来的人挺多。医生想了想,西曼慌张地形容:“他,他高高瘦瘦的,头发短短,穿的很少,格子兜帽卫衣,好像,好像是黑的裤子……他,他……”
    医生回忆起来确实有这么个男孩子,视线边投向走道另一头的急症室,边说:“他伤的比较重,在……”
    又是没来得及说完,这女孩子已经蹦跶下床,朝着另一间急症室飞奔去。
    西曼跑到门口就看到里头躺着的万佑礼。她看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就额头上包着纱布,眼看就是一副睡着的样子,西曼安下心来,步子也不自觉放轻放慢,缓缓踱过去。
    到了床边,距离近,她似乎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装睡?她拍拍他。
    没反应。
    力道加重,推他肩膀,他依旧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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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佑礼!”她低吼。却在这时候发现,原来他的卫衣前襟浸着大片血迹,将红黑格子染的濡湿一片。
    西曼的手僵在半空,好不容易醒过神来,颤颤巍巍的伸向他的胸口,可指尖就要触及那一大片的血迹时她又吓得缩回手。
    她现在脑子空白一片,刚才看他的脸还没觉得有这么苍白,她不知不觉把手伸向他鼻尖下头。
    没有呼吸。
    西曼差点站不住,趔趄地后退半步,好不容易扶住了床位旁的支架才勉强站住。她鼻子一酸,手抖着移到他的脸上。
    她感受得到他身体非温度,可是令她顿觉惶恐的是,他的体温似乎在流失。
    倏然就失去一切力气,她颓然地靠着床沿,“万佑礼……万万,你,你起来……
    你不要吓我!
    你快……”
    语无伦次地抓着他的胳膊,可是他的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似的,任她拽着,可她一松手,他的臂弯就垂落回床上。
    “万万你不要吓我……你……你快起来。
    你死了……你死了我就,就……你醒醒啊……”
    他依旧死寂着一张脸,西曼再支撑不住,身体一歪,一跌,就趴到他的胸膛上。
    那些血印满她整个掌心。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迷茫时终于想起要去叫医生。对!医生!得去找医生!她胡乱抹一把不知何时就啪啦啪啦往下掉的泪水,撑起自己,转身要出去。
    同一时间她的手臂被一股力道攫住。那股力量拉得她重新跌回万佑礼的胸膛上。
    西曼朦胧泪眼一抬起就看到万佑礼的坏笑。
    他还笑嘻嘻地跟她说:“瞧把你吓的!我早醒了,逗你玩呢!”
    西曼花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看着他生动的表情,她忽然就懵了。万佑礼早料到她会是这反应,也预料到,等她彻底弄明白了,自己绝逃不掉她一顿打的,于是也就坐在病床上等着她来揍。
    却不料,她忽然跌坐进一旁的靠椅里,嘤嘤啜啜地抽噎起来。
    万佑礼腾地就从床上蹦起来,其实他胸口确实还是疼的,跳的动作大了点就钻心的疼,可她好像在哭,他也只得忍着疼,赶紧来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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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别哭啊!!你——”
    紧接着她一拳头就过来了,正中他胸口,那个疼啊,万佑礼当即嗷嗷叫。
    “你怎么拿这种事开玩笑?!”她对他怒目而视,眼眶里还蓄着泪水,万佑礼就看到她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控诉般对着自己。
    他捂着胸口坐下来,委屈地瞄一眼对面的姑娘,“我不是想等你说出那句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八点档里偶尔瞄到的剧情,“我不是想等你跟我说:你别死,你快起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跟你吵架,我……”
    万佑礼记得电视剧里那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口一个:我爱你,我爱你——可他看顾西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就只说了个“我”,就没了下文。
    西曼愤愤然抹一把泪:“神经病!”
    万佑礼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