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为我的奴仆,为我做些事是应当的……”
    哼,还装什麽清高?要做就快来吧──耶律晴在内心仰天长啸道。
    “王爷……麻烦你把地给扫一扫吧。”裴烨一脸认真。
    ……扫·地?
    “你什麽意思…?”某人柳眉倒竖。
    “这地上灰尘太多了我嫌脏。”裴烨凉凉的口吻道。
    “这里是客栈你不会叫小二来扫吗?!”耶律晴气极的吼。
    “可他扫过了我还是觉得脏。所以麻烦你了,王爷。”裴烨懒懒一笑道。
    紧咬著下唇,耶律晴气到脸色铁青,却还是不发一语的乖乖扫地,末了,还拧了条湿布把整个房间的所有器物上下擦过一遍,让半卧在床上看他打扫的裴烨露出满意的神情。
    等到做完了,耶律晴话也没说,依旧青著一张脸,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裴烨,我就不信你会看不出我的心思。
    你不是笨蛋,而我更不可能是。
    但我偏偏就笨到以为你对我可能有些意思。
    难道你真的只是要报复我才给我下了那个什麽鬼药?
    如果我问你为什麽不上我上回来,你该不会该死的回答,”因为我懒”吧…?
    浑帐。
    裴烨你真是用可恶不足形容的浑帐。
    43
    这般走走停停地又过了十几天,终於过了两国边界,转眼间明日就将抵达辽族王宫了。
    耶律晴自从被裴烨叫到房里扫地的那日过後,一直都是那副好似人人都欠他钱的死样,不再是原本傲气凌人的态度,转而为阴郁无比的模式。
    裴烨却也没再使唤他,成天就是赶路,并无跟他有过多接触。
    站在澄亮的月光下,耶律晴一脸阴鸷地望著映在水塘中的月亮,心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伫立良久,忽然觉得自己的鼻间一凉,伸手一摸,冰冷细致的触感。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啊。”裴烨的声音从他後头传来,带点难以察觉的淡淡感伤。
    耶律晴沉默。
    半晌,耶律晴悠悠道:
    “裴烨,你──”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裴烨下意识的一句”别说”给打断。
    耶律晴长长叹了口气,再度沉默。
    裴烨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看著雪白的冰晶片片飘落,堆积,而後在原本的草地上堆上一层鹅毛般的轻雪。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後地,默默看著落雪。
    等到耶律晴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裴烨也早走了。
    “王爷,该走了。”一道恭敬的声音从背後传来,那是青虞。
    还是没说话,耶律晴随手拍去身上的落雪,便回头走上了马车。
    一坐到车上,好像这些日子以来的疲累忽然全部一涌而上,耶律晴不一会儿就靠著车壁睡著了。
    青虞心疼地看著自家主子,及那双凤眼下因一夜未睡留下的淡淡黑痕。
    主子这次好像是认真的,对裴将军。
    虽然自己的单相思大概要就此结束了,不过比起这个,主子更加可怜。
    裴烨那个人……在他看来实在令人难以摸透……好像,根本就把自己隐藏在懒惰的表象下,而不动声色地观察著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喜欢上这样不喜表露自身想法的人,主子……肯定不会好过……
    裴烨坐在他俩对面的座位上,懒懒地望著窗外,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平常难得的精明,不知道在想什麽。
    再漫长的旅途也有到终点的时候,就在向晚的时候,耶律晴被青虞叫起,原来是已到了辽宫。
    缓缓步下车辇,耶律晴转过身望著裴烨。
    “解药。”轻轻的两个字,却耗了耶律晴大半天才说出。
    “……我给你吃的,压根儿不是什麽[百日眠]。你吞下的,只是颗大补丸。”裴烨低笑著说道。
    “…………”狠狠瞪著裴烨,耶律晴的脸色只能用[可怕]二字形容。
    “那麽,本将军先行一步了。”裴烨说道,放下车帘。马车随即扬尘
    而去。
    ……裴烨没有说……再见……
    耶律晴依旧顶著那可怕的表情,一回身便踏入了这自小生活在其中的宫城里。
    依照惯例,他必须先去向王问安才能回自己寝殿里休息。
    顺著记忆走向王兄的寝宫,沿著长长的阶梯拾步而上,他尊贵的王兄此刻正站在宫门与另一人谈话。
    快步走过去,却一时怔愣住。
    那个与王兄说话的人,正是……风穆颜……
    44
    自从那夜皇帝对他说了那句话做了那种事後,风穆颜只觉得说不出的伤心懊恼,於是拖著疲惫的身子,想也没想的就打算出宫回自个儿家,而侍卫们看他是宰相也不敢阻拦,於是风穆颜就这麽顺顺当当的出了宫。
    走到了大街上,万籁俱寂。风穆颜头一次庆幸自己家离皇宫不远,不然的话只怕他还没走回家就已经昏倒在路上了。
    缓缓的一步一步努力走回相府,他爹正跟两个仆人在後苑里喝酒赏月,还来不及说出什麽,风穆颜只觉得眼前一黑,当场晕过去。
    等他醒来时,也大概只过了一时半刻,月儿还高高的挂在天际。
    他爹急的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什麽都没说,只讲了他得罪了皇帝要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京城。
    自己现下私自出宫的行为早已犯了律法,按律例是要处刑的。
    所幸相府里也就几个仆人而已,收拾细软再打包了些衣物後,父子俩和几个他打小认识的仆人坐上马车便出发,一路上仗著他相爷的身分倒也没受到多大阻碍,天未亮时便已出了京。
    出京後,一行人决定朝北方走,因为风穆颜他爹想去拜访久居北漠的友人。
    不料天刚亮没多久,风穆颜就发觉自己似乎发烧了,至於原因嘛……大概是昨天皇帝弄到他体内的东西没清乾净的缘故……
    朦胧著眼看著自家爹亲在车上不忘娱乐的与仆人玩牌九,渐渐地,风穆颜陷入沉睡。
    再睁开眼时,风穆颜惊讶的发现,自己不是在车辇上,窗外的景致已换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漠,显然在他昏睡时,他们已出了边关,到了塞外。
    他爹见他醒了连忙扑上来问他感觉如何,他说只是发烧不碍事,他爹一整面容说他已经睡了整整三日了。
    就算三日也不可能这麽快就到塞外啊…?风穆颜疑道。
    哼,因为是你爹我亲自运轻功把你背到关外的。他爹说道。
    朝廷已经发出通缉风穆颜的榜文了,迫不得已只好先把他带到关外再说。
    所以他爷儿俩就暂时住在他爹朋友的别院里,一住就是大半月,直到他有一日出门逛街时在大街上巧遇昔年的老友,微服出巡的辽王耶律谦,就被此人连拖带拉地带回辽宫中叙旧了。
    现下虽然他还是住在他爹朋友家,但闲时也会入辽宫跟耶律谦下下棋或做些什麽其他的消遣。
    那日在辽宫里见到耶律晴,风穆颜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感到些许欣慰,耶律晴看他的眼神已没了当初的执著,反而多了一种像是家人间的情感。
    曾经耶律晴问了他何时要再回中原,但他都只是笑笑带过去。
    皇帝还在通缉他。
    少了政务缠身,就这麽悠悠閒閒的过了大半年,有一日,他从耶律晴口中得知,皇帝撤下了悬赏他行踪的榜文。
    说不出是喜是忧,或者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皇帝此举……等於是正式放弃他了。
    明明应该要高兴的,不知为何眉间就是蹙著而舒展不开。
    复杂的情绪一时全涌了上来,叫风穆颜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望著他爹喜悦的笑意。
    略带痛楚的失落感,悄悄地在心底蔓延。
    45
    倚在廊边白玉栏杆上,淼残音面无表情的凝望著夜空。银盘似的月高挂天际,周围几点黯淡的星。
    那个人……已离去将近一年了。
    不是不知道他在哪里,而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收到风穆颜此刻正在关外的消息了,但是他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千里迢迢地逃到关外那麽遥远的地方,不就是为了逃避他吗……
    如果说这是风穆颜所希望的事情,那麽即使是要他放弃他,他也愿意。
    淡淡想著,淼残音的表情沉静的吓人。
    从风穆颜离开时就变成这样了。
    宫里人人皆知,以前飞扬洒脱、天真任性的皇帝陛下,在宰相兼皇后的那人离去後,渐渐的开始少言少语,到过了将近一年的现在,皇帝除非必要已经很少说话了。
    朝中的文武百官为了皇帝渐趋成熟稳重的转变高兴不已,现在的皇帝,即使没有风相爷,也可以一人独立处理政事,而且处理的极为乾脆妥当,令人怀疑皇帝是不是突然开窍了。
    然而较为亲近皇帝的臣子却都知道,皇帝出了问题。
    皇帝吃的越来越少了,最少的时候甚至只吃了一口菜一口饭就停箸。
    太后问他原因,他也只以一句[没胃口]淡淡带过。
    天知道皇帝以前是多麽喜好美食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成了连用膳都没胃口的淡漠样子……
    现今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跟以往藏不住心事的皇帝,简直天壤地别。
    皇帝渐渐清瘦了,甚至连颧骨都明显起来,原本穠纤合度的身躯清减了许多,下巴更是尖了不少。
    似乎是不再有任何事情能牵动他的心绪,皇帝越发内敛深沉,眸子里的流光却渐渐的越加黯淡,彷佛成了一潭死水般,再不会兴起波澜。
    皇帝轻轻叹息,直起身子走向凤藻宫,风穆颜原本的寝房。
    在这个不算过大的房间里,经历过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还有之後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不是只有他们在床上深切缠绵的回忆而已,还有更多其他温馨的画面,一起用膳一起穿衣一起沐浴一起早起……太多太多的[一起],让淼残音每每思及风穆颜离开的事时便暗自神伤。
    虽然会伤心难过,但淼残音就是舍不得搬离这座充满两人回忆的凤藻宫。即使原先的主人已离去多时,这里依旧有著主人生活过的痕迹,那是一种让淼残音能安稳入睡的气息。
    静静的拉开了被褥,淼残音躺进去,彷佛安心了般,露出了安详的表情。
    很久很久没见到那人了……
    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真想去看看他……真想……
    不行,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他走的……
    ……下定了决心,就不要再改变心意。
    淼残音,你要坚强……要坚强……
    重复催眠著自己,皇帝终於在风穆颜的气息包围下,缓缓沉入梦乡。
    梦里,他又见到了风穆颜……那个总是一脸淡漠且举止优雅的风穆颜……
    梦外,淼残音笑了。笑的很甜很甜。
    只要能见到你,不管是以什麽形式,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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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穆颜站在潭边,缓缓的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而後走入水潭中沐浴。
    不需要去担心他人的窥视,也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事实上,这座环境清幽的山上只有他一个人居住於此。
    原本待在关外的他,过了将近一年之後决定回到关内,虽然这跟皇帝撤销了通缉他的悬赏不能说是无关,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总是好的。
    打从挥别爹亲独自住在这里已经快两年了,在这种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所在,时间就相对变的不那麽重要,只约略记得大概的日子而已。
    今天,似乎是七夕呢。
    山下的烟花灿烂地点燃了黑漆一片的夜空,即使隔著这麽远的距离也似乎可以听见山下人们嘻笑喧闹的话语声。
    这麽说来,他跟皇帝不也是三年前的今日成的亲麽……
    那个时候的皇帝,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要哭就哭要笑就笑,直率的近乎天真。
    现在的皇帝,不知道变的如何了……或许根本没改变还是幼稚的很,也或许根本就已成了狡猾奸诈的大人了……不管怎样,那张端丽的脸庞定然更加成熟、更加吸引人了……皇帝就那张脸会骗人……
    怀念地想著,风穆颜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