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这么娇贵的我三更半夜还出去抛头露面吧?’
    敏感?脆弱?娇贵?这些美好字眼绝绝对对不适合用来形容他!范越黎濒临抓狂边缘,从牙缝中硬进出六个字:
    ‘你最好说、实、话!’
    ‘呃,你确定要听?’
    ‘对!’
    ‘那个……唔…嗯……基本上我很讨厌说实话伤害人,这点我想你也很清楚吧,像我心地这么善良的人……’
    ‘少哕哩八唆的,快说!’
    ‘……我忘了。’很愧疚的语调。
    果然如此!乍然闻言的一瞬间,范越黎真的很想伸手掐死他。
    ‘忘了……?’
    ‘嗯,打电话给你的前一秒,我才突然想起你好像是今晚回来……’
    如果说莫东升第一句‘忘了’带给范越黎一千伏特的电压冲击,那么他接下来的第二句话,就足以媲美百万伏特地电焦他了。
    ‘……“好像是”今晚?’
    ‘呃……呵呵,对啊,幸好我直觉一向很准。’手机另一端传来一阵心虚至极的干笑声。
    ‘莫东升……’范越黎嗓音冷寒得足以冻死人。
    ‘嗯?’
    ‘去死吧——!’砰!
    砰?呃,听这声音……该不会范范又将手机摔烂了吧?
    真是的……老提醒他要好好爱惜身边的东西,怎都说不听呢……
    等等,掐指算一算,这好像已经是范范摔烂的第十三只手机了耶……呵呵,刚好是我的幸运号码!lucky!莫东升对着空气傻笑几声。
    呼……确定他人平安回来了就好,虽然嗓音有丝摊不住的疲惫,但既然他对自己还发得出脾气,便显示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应该还不错,那自己也可以放心去休息了,熬夜可是美容大敌呢。
    睡觉!睡觉!
    ‘呵……’莫东升张大嘴巴打声呵欠,将手机随意搁置一旁,只手抱着心爱的兔兔枕头,拉上厚实棉被,一脸幸福地沉人好眠中。
    砰——!
    凌晨二点十五分又四十九秒,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正梦到与心爱小兔兔牵手逛花园的幸福莫东升,冷不防被一声震天价响的踹门声给吵醒。
    ‘唔……范范,你回来啦……’
    惊醒过来后,莫东升伸手揉揉爱困的双眼,意态慵懒地坐起上半身,过了一会儿,等视线终于聚焦后,莫东升朝站在床前的来人露出一抹既无邪又无辜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被干扰睡眠的怒意。
    ‘嗯,我回来了。’范越黎随手丢开手中的公事包,卸去西装外套,将领带扯松。
    一回到久违的窝,不论有多累、多生气、多烦躁、多想狠狠揍一拳眼前的超级大浑蛋,范越黎一定不忘说这句。
    ‘欢迎回来。’
    凝视着他,顶着一头性感乱发的莫东升堆起满脸笑容。
    不是这栋占地六十多坪豪宅的主人,莫东升却早已主人身份自居,反倒是成天忙得昏天暗地认真工作的正主儿范越黎,活像个早出晚归的借宿过客。
    ‘你怎么回来的?’
    ‘坐计程车。’
    ‘什么?独自一个人三更半夜地坐计程车不是很危险吗?’
    闻言,范越黎顿停手指解开胸襟纽扣的动作,冷冷睨他一眼。‘原本信誓旦旦说要请司机开专车来机场载我的人是谁?’
    ‘咦,是谁啊?’莫东升迷糊地接口疑问。
    ‘你、说、呢?’没有正面回应,范越黎眯起眼眸,微微一笑。用‘危险’也形容不来他唇角隐含的狰狞。
    ‘呃……’差点睡糊涂了的莫东升总算想起某个曾信誓旦旦的家伙就是自己,连忙于笑装傻:‘呃,呵呵,没有遵守诺言的人真是不应该呢……’不妙,自己好像一脚踩上最大颗的地雷了。
    正寻思要怎么好好安抚眼前人的火气,对方已沉沉开口。
    ‘不想跟你废话了……莫,我要睡觉。’
    范越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莫东升登时垮下脸,一双桃花眼瞅着他,语调可怜兮兮地询问:‘你要赶我去睡沙发?’这床铺这么大,还赶他走,想自己一个人睡,小气鬼!
    ‘……’范越黎抿紧唇辨,眼神放冷。连话都不想说了,现在他只想一拳狠狠揍下去,不想再面对男人装疯卖傻的玩笑态度。
    ‘……范范,你很累?’见他突然露出非常疲倦的模样,莫东升缓缓收起玩笑心情,不捉弄他了。
    ‘嗯……’范越黎半垂线条优美的跟眸,自口中吐出一口长气,伸手揉揉倦极的眉宇。
    真的很累,范氏家族企业就像一只背负沉重龟壳快要走不动的庞然怪物,人情交际、业务压力、版图扩张……种种事情忙得自己焦头烂颠,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他甚至严重怀疑,自己极有可能不到四十岁就因为过劳而英年早逝。
    挺拔修长的身子因他的举动,而显得有丝不堪一击,仿佛随时会颓然倒下。倔强、好胜、自尊心又高的范越黎,至今只在莫东升一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好啦,不闹你了……过来。’
    莫东升当然明白他方才那一句‘我要睡觉’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知晓商界强人的范越黎患有严重至极的失眠症。病况可怕到就算吃遍了所有名医开的处方或安眠药都没效用,要彻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只有藉用一种特殊方法才能助他顺利入睡,而,这正是莫东升会特地等到现在的原因。
    莫东升才神情温柔地朝他伸出手臂。原本一脸冷漠的范越黎立即像是瘫软了一样地扑跌人他的温暖怀里,全然放松地。
    微微一笑,莫东升坚实的臂膀稳稳接住他全身的重量,如往常般。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抚摸着他颈后柔细的黑色发尾,语调充满爱怜地询问道:‘范范。你已经多久没睡了?’
    ‘大概有……五……六十几个小时吧……’不甚确定的语气,范越黎已然工作过度地失去了正确的时间感。
    六十几个小时?莫东升暗暗皱起眉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不起操劳过度的折磨。
    ‘在飞机上应该睡过一会儿了吧?’
    ‘没…睡不着……’嗯……窝在味道无比熟悉好闻的男人怀中。范越黎半垂双眸,情不自禁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莫东升手一顿:‘喷,奇怪了,你不是向我臭屁过手下能人多如牛毛吗?难道只是聘用他们来当摆设好看而已?’
    ‘有些事,我不亲自去办,实在放心不下……’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能损失的不就是钱?这你缺过吗?老是紧紧抓着工作不放,把自己操到最极限,这样有什么乐趣?’
    ‘是没什么乐趣,不过……’
    ‘你也知道没什么乐趣啊?那还做得那么拼命干么!莫非你是被虐狂?还是工作狂?再不放手歇一歇,好好休息一下,小心迟早过劳死!’莫东升温热手掌缓缓往下滑,隔着单薄的衬衫衣料来回抚摸他光滑的修长背脊,淡淡责备道。
    ‘莫,你担心我?’范越黎轻轻阖上眼,彻底放松地享受莫东升令人无限安心的温暖体温。
    仿佛演练了不下数百次,莫东升立刻很顺地接口:‘我当然担心!毕竟你可是供我睡、供我住、供我吃喝玩乐的贵重金主哪!’字字斩钉截铁。
    ‘……你不必这么诚实吧!’闻言,范越黎忍不住偏头狠狠瞪他一眼,方才满足异常的情绪仿佛被人戳了一道缺口。
    ‘怎么,难道你不欣赏吗?’诚实?莫东升莞尔一笑,印象中,这世上除了范越黎之外,至今可从没人说过自己‘诚实’呢。
    范越黎一脸没好气道:‘有时的确不太中听!’特别是,当自己很想听他‘说谎’的时候。
    ‘哦?若我说,我真的在担心你,你会相信吗?’感受到他抛来的不满,莫东升好整以暇地徐徐问了个假设性问题。
    范越黎呼吸一窒,喉咙中央处突然有些干哑。
    见他迟迟不回话,莫东升坏心跟地进一步逼问:‘会吗?你说看看没关系,我不怕听实话。’
    ‘……不会。’这绝对是坦白话。
    莫东升这辈子绝对不会担心自己,就算有感情,也只会是‘怨恨’两字面已,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
    ‘你也很诚实。’果然!莫东升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是事实不是吗?放心,我早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人,你…才不会担心我……’永远也不会。范越黎落寞地自嘲一笑。
    更甚者,或许你心底正暗暗希望我早点死去也说不定,如此一来,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束缚得住天性浪荡不羁的你了……
    ‘唔……’见他笑得一脸苦苦涩涩,莫东升似想出言反驳,但拧了拧眉,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莫东升……难道我这个人对你而言,只有“金主”这层意义而已吗?’或许是睡眠严重不足而造成精神涣散,范越黎低声询问了自己这七年来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的疑问。
    ‘……’莫东升盯着他一双闪烁脆弱光芒的眼眸,不带任何意思地微微一笑。那样子仿佛在说:你真的想听实话?
    ‘不,你别说……我不想知道了!’他这副模样令范越黎突然害怕起来,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深怕有任何一个不想听到的字眼从他嘴边泄露出来。
    ‘傻瓜,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问这些无聊事做什么?’莫东升半垂眼眸,抓下他的手,温存地在他掌心印下湿热一吻。
    ‘……’范越黎眼神一黯。
    没错,莫东升这个人已然是自己的所有物了,任谁反对也改变不了这个铁铮铮的事实……既然如此,自己还呶呶不休地问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做什么?
    范越黎脸庞微露苦笑,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是完完全全陷下去了,就算自己心底很明白,他对莫东升而言,只是一个不需放人任何感情的‘金主’而已。但他绝对不会,也无法放手。
    七年了。
    不知不觉,他跟莫东升在一起居然已经足足有七个年头了。自己一头热地倾注在他身上的情感,也不多不少是这个数字的深度。而莫东升……就掰提了,甚至连一点火花都没有。
    以前还能忍受莫东升游戏人间也似的无情性子,反正他终归是自己的。但是直到最近,这点却令他很是心烦,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日越久,阻碍越不减反增,而障碍多起来后,只有自己一头热的恋情,显得更加脆弱得不堪一击。
    因为自己和莫东升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非常薄弱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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