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
他一眼就知道。
“是。”
我微微一笑,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一张矮几上。
“这是带给您的手信。”
第三十一章探病一日(上)>第三十一章探病一日(上)
孙老看见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两眼登时放出吓人的光芒,那副伞面也不画了,直接拿起那小小的罐子凑进鼻子前嗅了嗅,然后一脸的陶醉……
“好,好茶啊……果然是上等的君山银针,小柳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啊……”
然后不确定地瞥了我一眼。
“真的给我?”
“古来知茶者能几何?孙老喜欢就好。”
我笑了——孙老果然是喜茶之人。走过去拿起另外一张未曾泼文洒墨的伞,雪白的绸面,一尘不染。蹙着眉,看了一会,而又舒展开来,伸手执起一支毛笔,画上一枝墨色梅花。
孙老伸过脖子一看。
“太孤傲。”
我又是一笑,轻掀眼皮,那碟子里都没有我要的红,于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两滴艳色落在黑色之间,冷傲的梅凭添了一分妖媚邪晦。
“我知道。”
“……”
孙老看着我,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看起来淡然无欲的少年。
“这才是真实的你?”
我笑:“没有人可以知道自己的真实,通常以为那就是真实的,往往也只不过是另一层伪装。”
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罢,罢,罢。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才不管,人老了……”
“对了~”
“又干什么?”老眼一翻,孙老气呼呼的。
“想向您借点东西,”我眯着沉紫的眸,哑然失笑——这老顽童,“另外,这些伞做好的话,可否送我一把?”
我想我是一个很守约的人。
所以我很少做出什么承诺。
因为我还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是个喜欢看戏的人。
如果不是没人给我做娱乐我只好自己找乐子的话,一般我都是躲在一个不容易被人觉察到而且又很舒服的特等席上抱着爆米花看着一出出黑色幽默。
偶尔扔俩石头过去让气氛更加“热情火暴”……用白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
但是在表面上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这件事。可能会有人说我“虚伪”,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没有这层面具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前世的我在人前都是一副风仪洒落的优雅贵公子模样。可是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我或许表面上温和,就连那双凌厉的眸也被我藏在了镜片之下,却隐约的带给人家一种不可靠近的防备感,就像是我的身周有一层看不见的墙一样。
和我接触频繁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虽然我和谁都能相处甚欢,却从不和人深人交往。
只要接近我的人想和我成为更进一步的密友,我便会巧妙的避开。始终和任何接近我的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让任何人接触真正的我,更不让人窥见我真正的内心世界。
可惜我十分擅长掩饰,所以极少人会发现这点,就算被发现,也不曾因此而招致周遭人的不悦。
有时候我会想,个性不相和的两人又如何能相处的来?可是我和若就是最典型的成功范例。
用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我似乎有“压抑性双重人格”。
简单说,就是神经不正常。(12:我知道你是医生……可是小莲啊,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佛家亦有言:一蔓生花,正,为青莲,反,为罂粟。
另外,我还有“自闭症的自我催眠”……想想看还没有与素他们相认的那段时间,我总是自我催眠的告诉自己现在我是柳莲二了,就要用这样的生命过下去……忽视心里的痛苦,让自己麻木不会悲伤……
现在看来,也许我该进疗养院了……
……
……
以上,是我在等人的时候无聊的扩散性思维……
等人?是的,等人。
问我等谁?
喏~他不是来了么。
蓝紫发色的美丽少年脚步轻柔地走进病房,优雅的气质柔和的微笑一点都看不出他竟然犯有那么严重的病痛。
“抱歉,莲二,让你久等了。”
幸村在一刹那看见完全走神的我在发现他之后瞬间恢复正常的模样,然后轻轻的把视线转移到我脚边的一个大袋子上。
——原来弦一郎说的……莲二走神的样子是这样的啊,呵呵。
心里暗忖着,脸上依然是嫣然的笑意。
“精市,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我站起身,扶着他问。
“莲二,我没那么柔弱……”没有拒绝我的好意,但幸村还是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的动作,“只是例行的检查罢了,还是那老样子。”
说话间,那不易察觉的失落还是被我发现了。
“这样……”
“呐,莲二今天还是弹琴给我听吗?”
似乎发现了自己从来不曾显露的脆弱,幸村抬起眼皮的时候已经变回原来那个立海大网球部真正的王者。
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些,看了眼摆放在桌子上的琴匣,微笑起来——最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办法摆起以前那张半面瘫的脸孔了,反而开始从操旧业,前世的那层淡淡的温和气息如一缕薄纱重新飘覆在我的身上。
当然——温和,不代表温柔。
“精市想听什么?”
基本上,对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少年,我很不想拒绝他的愿望——就像在照镜子,我可以他的身上看见我自己。
“《高山流水》,听了你的故事我就很想听听看呐。”
“好啊……不过,”我望着从刚刚开始就在这间独立病房里检查仪器的中年男子,“精市要不要去外面走走?今天的天气很好哦。”
幸村也把目光转移到他的主治医师身上。
“……不要太长的时间。”
本来那医生是想要拒绝的,却意外的瞥见了我张开的冷漠眼睛,硬生生的把那些话吞回独肚子里去了。
“谢谢你,医生。”
虽然他要一名护士跟着,但是这不影响我的好心情。
“那么,走吧。”
二人对弈,一人执白,一人执黑。
执白子的人突然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说道:
“我输了。”
执黑子的人惊讶地说:
“不过下了几步,你又认输?”
“是你太高明,这几步,我已经没有了赢的机会。既然这样,何必再做无益的挣扎?”
穿着淡蓝病号服的少年,蓝紫的头发柔软地反射着阳光的色泽。
“一连数盘都是这样,你这样是在存心敷衍我吗?”执黑子的穿着普通的白色衬衫,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苦恼,用手轻击着盛放棋子的匣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啊,现在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
“下棋这回事,太容易引起好胜心。棋盘方寸就是战场,无执念之人不可胜出。”
少年的五官极为精致,美丽的双眼里却浮着一丝忧伤,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却让那满池欲开的娇艳莲花无一丝颜色。
“更何况我知道,莲二你不喜欢这样扰乱心绪的东西。”
“奇怪的论调——不过精市从来就不是个无执念的人。”
白衣黑发的少年温驯地笑着,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打扫着一方战场,黑白的将士回归各自的军营,准备下一次的战争。
“我带围棋来又不是为了让你起好胜心的,这些棋子的功用是安宁心神,不是争强斗勇。”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吧。”
幸村看着那片莲,微微叹息。
他在那略微宽大的病服的衬托下更显消瘦,却就这样对着我明眸皓齿的笑着,眼角还带着一丝丝暖意。在五月末尾明媚阳光的照映下,更是恍若谪仙。他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却带给人一种不敢轻易冒犯的高贵。这样的人,几乎不似生于尘世。
“昨天你不是和我说过一个故事么,西天极乐里有一个种着人心的莲池。”
“是啊,”猜子之后,是我执黑,“确切来说,是人心中的平静。只有最平和知足的心,才能让属于自己的莲花绽放。”
“这样的话……”嘴角溢出丝丝苦笑,“那片池子里到最后都没开的那一朵,一定是我的。”
“你这是对自己的执着产生了怀疑?”
我问,似乎看不到他一瞬间的脆弱。
“……”
幸村看着我,不知道是何意味。
“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深坠苦海,万劫不复……莲二,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有平和知足的心?”
“我不知道。”
泛紫的唇染上微笑,恍惚间,如云雾里,莲花处处,清静无香,让看见的人被一种淡雅的清丽夺去了神智。
“我只知道,未知才称为将来。”
“……”
幸村手里粘着白子,摆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宽大的衣袖落下,露出一截藕臂,真可当得一句:皓腕凝霜雪。
紫蓝的眸被长长的睫羽遮掩,轻轻地落在木制的棋盘上,质感的轻磕声,叹息。
“呵……真不像莲二说的话,你向来都是用数据讲话的。”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没告诉他,却在心底微笑。
微风轻拂著水面,掀起阵阵涟漪,翠色荷叶微颤,杨柳长长的枝条随风摇曳着,湖心小亭,两个的清雅少年正在对弈。
“你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叫流苏?”
突来的问题让我手顿时一僵。
还好我的手稳,不然这一子落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问。
表面沉稳,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因为昨天大半夜的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头,然后交给我一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