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一头撞过去把你小姨当场撞飞,我的车莫名其妙地撞在一棵大树上停在没路的森林里。你小姨一点事都没有地从树林里钻出来,落魄的她正在打家劫舍,我从此沦为她的压寨夫人。你师祖更惨,上个厕所被雷劈,带到这个世界的一百多年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一个甲子年,他比我小两岁,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古稀老人。”
万俟珏愣在当场,傻愣愣地连眨好几下眼。天啊,她师祖比她娘亲还小两岁?她的脑子转了好半天,把她娘亲所说想了又想,她问:“所以,师祖和娘亲会的都是一千年后的东西?”一千年后是什么样的?万俟珏难以想象。
“嗯”华君应一声,问:“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你知道这些吗?”
“明白,师祖一心求长生,无心权势,只要我们给足他银子,他对我们就没威胁,相反他还会为自己的钱袋子保住我们这些金主。还有就是师祖和娘亲都是来自千年后的世界,会懂很多我们所不懂的东西,对师祖应该敬重和拉拢,不该与他竖敌。”她想了下,又问:“师公说他如果要对付你,我派再多护卫也护不住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他手上有什么威力巨大的炮弹吧。他若架一枚威力巨大的大炮对着乾元殿狂轰,你说,这些护卫是护得住还是护不住?伴君如伴虎,与一国之君做交易,他手上总得有点压箱底和保命的东西心头才安稳。”
万俟珏重重地一点头,“嗯”一声,问:“所以小姨才这么惧内害怕娘亲?”
华君扫一眼万俟珏说:“你小姨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人,她是一个连刀捅进体内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人。若非得说她有恐惧,那就是失去。失去至亲、失去至爱,她怕孤独。”
华君的这句话一直说进万俟珏的心坎里去,如今的她又何偿不怕孤独!即使拥有至上的权力和盖世的武功内心深处仍需要一个人能够让自己拥抱依靠,这与能力无关,是生命的本能需要吧。
万俟珏回到凤凰殿,召来礼部尚书,让礼部派人到羽弗麟安排身后世,葬制规格按照侯爵标准进行,她又给羽弗麟加了道加封侯爵的诏书。葬制规格在她小姨建陵墓时就定好了,从王侯公卿到县官百姓都有定制。
诏书下达,万俟珏又亲自去了趟羽弗府。
羽弗府被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个严严实实,万俟珏把禁卫军全撤了,将羽弗府上被押入天牢的丫环仆役释放回府。她进到灵前,灵堂一片清冷,只有呼延师师坐在灵堂内给羽弗麟烧着冥币。
万俟珏在灵前上了三柱香,蹲在呼延师师的身边往火盆里一片片地投着冥币。她望着簇动的火苗,想起羽弗麟,心情愈发沉痛。羽弗麟比她大两岁多,她们是君臣如兄妹又有情梅竹马的情份。他会护她一辈子,直到他死。可她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早,二十一岁,刚封爵,连亲都没有成就去了。她一直有考虑让羽弗麟做王夫,内心不愿意择羽弗麟为夫婿,却一直愿意见到羽弗麟儿孙满堂的模样。他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万俟珏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为除商泱以外的第二个人心疼,英年早逝,死得那么突然,以前总觉得羽弗麟很讨厌,总觉得羽弗麟好骗好欺负,总觉得他会毫无原则地护自己,知道他爱自己,自己就很自私地利用他,等到他死了,万俟珏才明白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比想象中的重要。如果他活着,即使自己不立他为王夫,封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爵也是必然的,他的忠、他的诚,他的家世、才干,他担得起这些。还会有谁会爱她爱到愿意无条件为她付出一切、承受一切?
万俟珏蹲在火盆边,手里的冥币一片又一片地投入火盆中,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无声往下坠落。
堆在身边的冥纸燃烬,万俟珏缓缓起身出了灵堂。她去她娘亲的酒楼提了两壶酒,然后去了耀武学堂。那是他们年少时一起练书的地方,从八岁到十四岁。别家的孩子是从十岁才进耀武学堂十六岁毕业,他们因为成绩优异,提早两年入学,提前两年以甲优的成绩毕业。
万俟珏坐在耀武学堂校场上的台子上喝着酒,偌大的校场马匹奔驰,年轻的学子在场上练习骑射,各种训练器械架前都有学子的身影。当年的他们,个个少年得意,在这些展示自己的才华,锋芒毕露,张扬着自己的所学,互相比拼,比武赌酒更是常事。华玲珑、羽弗麟、卓想儿、陶丫宝、韩道……
华玲珑的名字几乎不再用,她现在成了幽岚王万俟珏;羽弗麟死了;卓想儿镇守边关监督三军,目前正在押解羽弗邪回京的路上;陶丫宝这些年一直混迹各种替她收集各方消息,早从那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磨砺成她伏在暗处的一柄利剑;韩道因为之前卷进争夺王夫的风波中,被她冷落在一边不闻不问。
本以为自己还年轻,当她坐在这里才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少年时。回首来时路,除了自己窝在太极宫里招揽四方俊才楚心积虑地扩张势力就是遇到商泱陷入情感中难以自拔,再是她小姨的“离世”,她登极为王,君临天下却如履薄冰,表面上除了上朝就是与雪城纵情山水,实则殚精竭虑地收拢、平衡朝廷各方权势,谋划拔除羽弗麒谋乱。
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自己去一步步精心设局,小心翼翼地识别各色各样的人再把他们用在能用、有用的地方,拢络人心,消除异己。她小姨有她娘亲、有陶婉。她呢?商泱不是华君,陶丫宝不是陶婉,她也不是她小姨。可此刻的她和她小姨坐在同样的位置上。
孤独!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注定没有朋友!他们搅进这个权势的圈子里,注定只能当盟友或敌人,不能再做朋友,因为彼此防备,因为都要自保。
天黑了,万俟珏喝得大醉,她踩着一步三晃地晃进了商泱的宅子。她踏进宅子里,便见商泱正蹲在院中修剪花草。万俟珏过去,在商泱的身边蹲下,醉熏熏地喊了声:“师傅。”
商泱放下剪刀,转身去井边盛有清水的桶里洗了手,对万俟珏比划道:“你喝醉了。”
万俟珏轻轻点头,说:“大概。”她抬起头,望向商泱,问:“雪城,你爱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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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
商泱沉默。稍顿,她又比划道:“你喝醉了。”她迎上万俟珏那双眸子,又比划道:“我给不了你羽弗麟那样纯粹的爱情。你在他那里失去的爱情,我没办法补偿给你。”
万俟珏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她说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只是想要她师傅抱抱她,她只是想要一句“我爱你”,哪怕是违心的也好。可是商泱从不说违心的话,即使对她有情,也不会是爱,更不会说爱她。她凄惶地笑了笑,说:“爱我的人已经死了,我爱的人——不爱我。”
商泱用力地抿抿嘴,用哑语比划道问道:“那么在你的心里你爱的人又是谁?”她看到万俟珏进入羽弗府,看到万俟珏一身失落的出来,看着万俟珏进了耀武学堂坐在那喝酒痛哭。她知道万俟珏在为羽弗麟的死伤心,正是这份伤心让她明白羽弗麟在万俟珏心中的位置,她在意万俟珏的心里有别人,那人极有可能成为万俟珏的王夫——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商泱又些恼,羽弗麟在抢她的人,而那人已经成了一个死人!她的手微微颤抖,她能感到自己在害怕,她怕万俟珏对自己只是迷恋,她怕万俟珏真正爱的人是羽弗麟。
万俟珏哀哀地抬起头看向商泱,问:“你说呢?”
商泱比划道:“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也不必问。
万俟珏的心如锥刺般痛着,心脏像被人拿着刀一片一片地划割切开,阵阵痉挛剧痛。良久,她才抑制住喉间的哽咽找到自己的声音,说道:“雪城……”喊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为商泱死过、疯过,她为商泱可以不顾一切,商泱却在问她到底爱谁?万俟珏只觉无比的悲哀和无尽的凄凉。
说不出口,果真爱的是羽弗麟,不是她。商泱轻轻地摇摇头,闭上眼,定了定神,抬起手想要比划说点什么,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转过身朝屋子里走去。她走到门口又转身比划道:“斯人已逝,忘了他吧。”
万俟珏含着泪,眼前一黑,她的身子一仰,仰面倒在了地上。她合上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泪顺着双颊在淌。她想起商泱,想起她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她追商泱的那些日子,她想起羽弗麟,想起羽弗麟她的身后,想起羽弗麟死时的模样,她又想到自己从殇情宫里出来,神智不清的自己落到沙醉心手里所受的侮辱和折磨。她对商泱永远都是一厢情愿地付出,永远得不到回报。她抱着商泱,她觉得她护住了全世界,可唯独她护不了自己。她躺在地上,感觉到的只有冷。就像在殇情宫的冬天,冰天雪地里,她迷了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隐约的记得一个身影一个声音让迷惘的她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她饿了偷东西吃,渴了就嚼雪,困了就蜷缩着睡在路边、睡在雪地里。那就像是一场梦,可她知道那场梦真实地发生过。她以为的爱情、她追寻的爱情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个人。
商泱把万俟珏扶了起来,抬手去拭万俟珏脸上的泪。她见万俟珏睁开眼,便把万俟珏扶向屋子。不管万俟珏爱不爱羽弗麟,羽弗麟已经死了,他永远没有机会和万俟珏在一起。商泱把醉得全身发软的万俟珏扶到椅子上坐着,又去拧了毛巾来替万俟珏擦脸。
万俟珏软软地伏在茶几上,仍在不停地流泪,她的心口好痛好疼。她哭道:“没有谁再爱我,没有。”她是幽岚王,以后所有的人都只会看到她是幽岚王,看不到她是万俟珏。商泱不会在乎她的身份,不会在乎她是不是一国之君,但商泱永远都不会爱她。
商泱搂紧万俟珏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看得出万俟珏很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万俟珏,带连她自己也被一种揪心的情绪控制着。万俟珏不是万俟雅言,万俟雅言难受的时候有华君去哄,需要她出手的时候,她只需尽全力地出手。可对着万俟珏,她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羽弗麟的致命伤在心口,一枪捣出那么大的窟窿,就算她是神仙在世她也救不了。她没办法去替万俟珏救回羽弗麟。她也不愿意把万俟珏拱手让人,万俟珏是她的。商泱拉了拉万俟珏的袖子。万俟珏没理她,她拉了好几次,万俟珏仍是没理。商泱强行把万俟珏扶起来,掀开万俟珏的眼皮让万俟珏看着自己。她见万俟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才比划道:“别哭。”万俟珏再哭下去,她也快要哭了。
万俟珏一抽气,用手背把眼睛上一抹,起身,朝卧室走去,她去睡觉。
商泱小心翼翼地跟在摇摇晃晃东撞西碰连路都走不稳的万俟珏的身后,见到万俟珏快碰着、撞着或要摔下去的时候赶紧伸手去扶住。万俟珏不让商泱扶,商泱的手一伸过去,万俟珏就给拨开。
万俟珏上了床,她坐在床边,吸吸鼻子,摸出袖子里的手绢把哭出来的鼻涕一擦,就往床上躺去。
商泱见万俟珏躺下就没了动静,蹲下身子替万俟珏把靴子脱了,又起身去给万俟珏脱外袍。
万俟珏闭着眼睛喊了声:“雪城”,说:“两个人,一个人的爱情,好累也好痛。我也想要被爱、被人护着。”她伸手抓住商泱的衣服,说:“可你从来都不要我,你把我扔在冰天雪地里,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不容易遇到你,我又被赶走了,等我从剧痛中清醒我落在沙醉心手里,她用浸盐鞭抽得我全身伤痕累累,她……对我凌辱施暴,她撕裂给我的身子。我想把身子给你,可你不要我……我的身体在流血,我好痛……又好恨,恨你不要我,我又没法恨你,你不爱我是你的自由、你的权利。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还爱着小姨、还守着小姨,我只是想要你在我疼的时候抱抱我不要总弃我于不顾。小姨不在,娘亲守着小姨,我当上幽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