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解释好问题所在。而这问题所在,我顺着记忆追溯了一下,我决定先解释我是我如何和楚辛认得的,这才是关键。
师父冲着楚辛微微颔首,比起楚辛这个外交家,他更像是一个君王。
“师父,那天在萱谷和你吵架,我带着小风离家出走,在溪边救下了一个人,后来才知道竟然是楚辛……”
“我与长安相识之初并不知她的公主身份,但是到了如今,她的身份也并非我俩不可逾越的坎坷。既然阁下是长安的师父,今日于此,请恕在下冒昧……”楚辛的神色十分诚恳,无奈师父却不领他的情。
“的确冒昧了。”师父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后来来了长安,我才又一次见到楚辛,后来……”我见师父的样子似乎不太开心,当然我也希望他此刻不太开心,此刻他若是开心了我就不开心了。
楚辛冲我笑了笑,扳住我的肩膀:“长安,我若为王,定封你为后,一世荣华,共享富贵。”他目光真切,眼睛里还闪了闪。想我当初救了他,他如今生龙活虎,我也算造了四五级浮屠,善哉善哉……
我皱着眉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荣华富贵,我不缺的。而且,我挺喜欢长安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右手执着扇子,往左手手心里敲了敲,哈哈笑了笑道:“这好办,这好办。”
我这时终于思考出我对楚辛的好感源自何处了,他会哈哈笑,这个的确是师父做不到的。
“我会送个长安给你,让你安安心心,一世长安。”然后他满含笑意,目光掠我的头顶,对我身后道,“我是真心喜欢她。”
“长安?”师父的嘴角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小十三的长安,你给不起。”
楚辛看了看我道:“更深露重,长安,我先回去了。”说罢对师父道,“那可未必了。”他含着的微笑更像挑衅。
他走后,便是我和师父的一片沉寂。沉寂时间有些长,窗外是渲染开的夜色,房内有这个季节最后的桂花香,缓缓流动。
“师父,我……我不该和你任性。”每次吵完架,我都会这样收场,十年如一日,今天也不例外。每一次他都会摸摸我的脑袋,然后有些得意地说“知道就好”。
可是这次他站在我面前,仿佛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我看见他抬起的手悬在空中打了个转,又放了回去,才道:“早些休息吧,睡觉要把门关紧。”他转过身去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榻上打开的盒子里,那里有这些年他给我的一些玩意儿,片刻便往门口走去。
我只害怕他今晚走了会再也见不到,想自己也许该告诉他我的心意,于是加快脚步跟到了庭院中。
他并没有为我停留,然后我冲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喊道:“韩洛,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是我的师父!”
韩洛……这个名字怎么会这么好听。
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韩洛?
他的身影停了停,微微侧过脸,被夜风拂起的长发,有着好看的弧度。夜色如同清水中滴下的墨汁,缓缓地蔓延在我们之间,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韩洛,我喜欢你,十六年了。
第十章 太后设迷局
长安的初雪比预料的要早,雪细细簌簌布满了庭院的角落。楚辛似乎没有回国的迹象,我和越封私下猜测过几次他不回国的根本原因。
诚然作为一个帝王,越封的阴谋论很正常,但是我觉得一些看起来很复杂很深奥的事情,其根源说不定只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比如我的猜测是他的马车坏了,留恋长安的美食,或者楚国很穷、皇宫不够气派,他就借此在咱们这里享福。
越封觉得这并不是我眼光独特,异于常人,归根结底是因为我的思维太简单,所以才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以己度人,是人类的文明之一。
越封在我廊下饮酒,一手支头,姿势十分风骚。流云给我们烫了一壶酒,他侧身看着流云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在抱月楼调戏我的恶霸。他拍拍一边空位对流云道:“坐。”
流云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0流云真是太有个性了,我到今儿才发现。
越封执着酒箸的手歪了歪,只好换了个坐法,笑吟吟地对我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师父他一直为你公主封号的事情……”
那夜之后,我便不能再想起有关师父的事情,我将盒子盖紧藏在房间的最隐秘的地方,似乎埋葬的是我对他的所有回忆。如今听越封提起,心里一阵酸楚。
“怎么到了冬天,我反而觉得你长大了一些?”越封也不用筷子,用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我伸手到了檐下,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纷纷扬扬。
“以后也许没有人再保护我了。”
“楚辛不是要提亲吗?你要是点头,以后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越封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屑地摇摇头,心想我已经不是从前只专注于吃的我了,由此可见,我们的档次距离会越来越大。
“我说长安,你觉得韩洛如何,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个喜欢听这些东西的人,就是随便问问,他若不是你的师父……”
越封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恨不得将“欠揍”两个字写在脑门上,让人很难忍住冲上去踹他的冲动。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雪花不断地飘落在眼前的一棵常青树上,然后侧脸对他莞尔一笑。
越封明显被我吓住,道:“你不会是……不会是……”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想忍住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无奈未遂,遂抄起手边的一把扇子就打了过去:“叫你装叫你装叫你装!”
越封身手矫健地翻下栏杆,一下子撞到了前来办事的宫女,三人停在庭院中,面面相觑。这宫女正是太后身边办事的老嬷嬷,于是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天气有点冷,我们锻炼锻炼身体……”越封挠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迅速做了一个扩胸的姿势,一边对我挤眉弄眼,示意我跟着做。
那老嬷嬷显然已经习惯了越封的这种状况发生,目光安详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不疾不徐地说道:“太后请长安姑娘去说说话。”
这回得我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说说话?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你找谁说话不好,非要找我?好在越封可能对刚刚的失言有所愧疚,表态道:“这几日还没有去给母后请安,今天正好一起。”
再见到这位妇人的时候,她坐在长乐宫的正殿上,还是那副面容。
自从上次见面后,如果不是她衣着的变化,我甚至怀疑她没有挪动过,像一尊了无生趣的蜡像。
她嘴角含笑却是目光冰冷地看着我,殿内檀香浓郁,与外头的寒天雪地恍若两重天。方形重金四角香炉上,雕刻着奇珍异兽,栩栩如生,那兽头的口中氤氲着香气缭绕。
“韩洛……”尽管我厌极了眼前这妇人,从她口中出来的“韩洛”
二字仍旧是那么好听,“嗯,算了,这些过程不提也罢。哀家想你也到了成年的时候,之前中秋夜,不少大臣已经对你有了印象。三日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皇家成年礼,你就和其他皇亲贵族的子女一起去镇国塔行册封礼。”
她的话音刚落,越封便冲我舒心一笑,似乎这事情有着落了一般,他的神色仿佛十分欣慰的样子。
“是不是我行了册封礼,长公主便可以正名了?”我抬头问她。
她的眼波在我注视中晃了晃,然后挤出一丝笑容道:“如果你能从那个塔中走出来,自然是可以的。”
她这个年纪虽然已经过了女子生命中最美的年华,可因为保养得当,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别有一番风韵。我这一刻突然怀恋起从未谋面的长公主,如果她还活着,此刻是不是也是这番光景,但就在我脑海中想象的样子,她必定比眼前的妇人要美好多了。
那个人是我娘亲,若是她在,也一定护我周全。
这一刻,我有点孤单。但是人在江湖,如果遇到自己的低谷的时候,切忌不能通过神色让对方察觉。因为真正对你好的人,不用你表现他们也会来帮助你;对你不好的人,你只能平添笑耳。
我龇牙冲她笑道:“好呀。”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镂空凤镯,含笑地看着我道:“你师父在江湖中消失了十六年,外界众说纷纭。韩氏剑法也是名震江湖,想必你这十六年获益匪浅吧?”
我一阵肉疼,原来跟我一起的师父有这样的功夫,早知道和他学剑法的时候就专心一些了,再不济在来的途中还能卖艺赚钱,也犯不着吃霸王餐了。
许是心中的不高兴一不小心表现在了脸上,她的笑容越发灿烂:“难不成韩洛那么小气,不曾教你剑法?”
“怎么会,这十六年来,师父将他所学都传授给我了,不会让您操心了。”我恨不得龇牙大笑来表示我的胸有成竹。
她单手支着额头,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想必你也知道,那塔内都是我华夏国一等一的高手,你可千万要毫发无伤地出来见我,否则不但你不能正名,连你娘都不能正名。”
我看她的样子极尽挑衅,想必她早就知道我身手一般,才敢如此轻视,不过眼下气势是不能输的。于是我缓缓地点点头,用一张极尽冷漠的表情和一种嚣张的声音回道:“您多虑了。”
我没有理会一边的越封,径自打开门,寒风扑面而来,让我冷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长安的雪,已经覆盖了长乐宫的外庭,白茫茫一片。
只是那妇人的话还是传到了的我耳朵里—“曾家千金甚得哀家心意,这次成年礼记得安排她去,算是收个皇室的义女,日后也配得上韩洛的身份……”她的声音在细雪中渐渐散去,却一字一字敲在了我的心尖上,有些疼。
殿外的流云连忙跟了上来,她见我神色难有的难看,于是不敢说话,只是默默跟着。转了个弯,出了长乐宫的宫墙,只觉得心中抑郁之气得以缓解。初冬的长安可真冷啊。
“恩人……”流云在我耳边欢喜地叫了一声。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铺满雪花的青砖路尽头,站着一个人,披着黑色狐皮大氅,盘着干净的四方髻,雪花尽头有我日思夜想的最美脸庞。
他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看见我瞧见了他,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嘴型发出了两个字—“过来”。心口仿佛被什么融化了一般,提着裙摆便往他那里小跑了过去,只听见流云在身后喊着:“披风,姑娘披风落了……”真是大杀风景!
师父站在院落中,恍若一景,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和抬起的右手,是我生命里最美的一幅画。
我奔到他面前的时候,见他罕见的笑容,突然有些恍惚,握着他的双臂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不见,他竟然学会了对我笑,真真是不可思议,可他嘴角浮起的弧度是这冰天雪地里最温暖的色彩。
他解开身上的黑狐大氅披在我的肩上,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那大氅的里子里有他的温度,叫我一时间竟然情不知所起,面红耳赤。
师父笑了笑,给我系了个蝴蝶结,然后牵起我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