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嘴边的油香,一脸陶醉地对叶妈妈说:“阿姨,太好喝了,我这辈子都会记住这碗鸡汤的。”
    我偏头一脸严肃地对叶知秋说:“叶知秋,你可真幸福。”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意犹未尽地捧起汤碗,一饮而尽,直到碗里再也见不着浓稠泛黄的汤汁。
    放下碗,我又无比认真地问叶妈妈:“阿姨,你那祖传秘方卖吗?贵也没关系,我慢慢存钱买。我妈虽然是广东人,可每次煲出来的汤……”
    我犹自回味了一下,之后长叹一口气:“唉,跟中药似的。有一次,我们回乡下爷爷家,我妈炖本鸡汤,放了一堆奇怪的东西,黑糊糊的,硬是把本鸡汤炖成了乌骨鸡汤。”
    往事不堪回首,我的脸皱成了一团:“后来我爸爸悄悄把那锅鸡汤倒进了爷爷家的猪槽里,猪以为我爸爸要害它们,都吓得躲开了。”
    我不甘心地又重复了一遍:“阿姨,你那祖传秘方卖吗?”
    在座叶家人均愣了一会儿,随即笑声大作,坐我隔壁的叶知秋虽沉静如水,但捧着饭碗一上一下微微颤动的模样,充分表明,他也被我取悦了。
    叶知秋仙风道骨的爷爷不动声色地继续嚼咽,看似稳如泰山,可微眯的眼角泄露了笑意。
    叶阿姨嘴角一弯,刚想开口,陆蕊凉飕飕的声音响起:“叶姨的秘方可是只传媳妇的。”说完她朝叶阿姨挤挤眼睛,小脸骄傲自得,“对吧,叶姨?”
    这黑妹的嚣张和不可一世我尽收眼底,我那本甜丝丝的媳妇的心里,倏地有一摊黑心的水渗出,恨不得全泼在她身上。
    但此刻叶家人在场,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薄唇开咧,朝叶知秋露出我洁白的牙齿:“这样啊,叶知秋,那我将来问你媳妇买,你让她一定要答应啊。”
    我嘴上客气,心道,将来人和秘方都是我的,我问我自己买东西,我不答应才怪。听我说完,叶知秋喝汤的动作滞了滞,转头瞥我一眼,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我孜孜不倦地求方,简直是隐形的马屁炸弹,把叶家人炸得乐开了花,尤其是叶阿姨,她又起身为我盛了碗鸡汤:“阿姨说笑的,蕊蕊还当真了。桃花喜欢的话,阿姨回头给你抄一份,其实做法特别简单,就是要有耐性。来,再喝一碗。”
    在陆蕊异样的目光下,我恭敬地接过鸡汤,嘴像抹了蜜糖:“爷爷,叔叔,叶知秋,你们家的生活可真是皇家级的。”
    叶知秋捧着碗不动,我知道他用心在听。叶叔叔兴致盎然地嚼着菜,不解地重复:“哦?皇家级?”
    我咽下美味的鸡汤,一脸正经:“因为阿姨的厨艺是御厨级的啊。”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九朵 贞子爸爸(6)
    叶家人再度哄堂大笑。银白水晶灯下,我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轻飘感,我真是到哪都是女主角。
    夜幕已深深来临,窗外树影摇曳,晚饭在欢声笑语以及飘香中倏然过去。
    饭后,我收拾书包,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陆蕊因为家里人上门催回,在我放鞭炮似的璀璨眼神下,一脸不情愿地悻悻离开。
    她离开的背影是如此的寂然,在憧憧夜影中,散发出一种令人迷醉的美,我很客观地发现,她全身上下,就数背影最美。
    这姑娘,也就背影值得人爱啊。
    叶知秋近在咫尺,我用电影慢动作的速率整理书包时,灵机一动,遂掏出数学卷子,对身旁的他说:“叶知秋,这张卷子我好几个地方不懂,能问问你吗?”
    叶知秋扫了眼我的卷子,伸手接过:“哪里不懂了?”
    我俩坐在真皮沙发上,我拿着笔等待叶知秋的讲解时,灯火通明的叶家客厅里进来三两客人,叶家长辈纷纷放下手中事务,热情起身招呼。
    叶叔叔向我俩做了个手势:“桃花你再留会儿,太晚了,待会儿叔叔送你回家。你们俩去书房学习吧。”
    天籁啊。我终于有机会与叶知秋独处了。
    心花怒放了一万次,我却不得不努力抑制我内心的亢奋,有些辛苦。
    好在我天赋秉异,前一秒还是闪着星星眼的花痴,下一秒就是钻研学术的思想者。
    我钻研门。
    叶知秋的家萦绕着蓝紫色桔梗花的清香,站在二楼书房门口,我环视了一圈后说:“叶知秋,你家真的有很多门呢。”
    叶知秋有些讶异,只是挑眉注视我,等待我继续。
    我粲然微笑,指了指他腰上的钥匙:“本来我很纳闷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钥匙,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因为你是皇太子嘛。”
    叶知秋长着水痘的俊脸现出困惑:“我是皇太子?”
    我点点头:“你家的生活不是皇家级的吗?那你就是皇太子啊。一般来说,皇太子的家里,门都比较多,故宫就是这样子的。”
    叶知秋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牵出能融化冰霜的柔笑,看花了我的眼:“桃花,我真的被你打败了。”
    他正准备扭开把手开门,冥想了几秒,回头嘱咐我:“进了书房不要怕。”而后莫名其妙蹦出几个字,“都是假的。”
    静悄悄的走廊里,我正沉浸于我和叶知秋难得的独处时刻,用执著的大眼追随着叶知秋的侧脸,我心融化了一片,那直挺如线的鼻梁,那唇线分明的嘴角,那英气的眉毛,叶知秋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米开朗基罗刀下的大卫,长着水痘的大卫。
    我根本没琢磨叶知秋的话,目眩神迷中仓促地点点头,然后我说:“叶知秋,你的英文名是什么?”
    他刚准备开门,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英文名。”
    我不假思索地建议:“就叫d*id吧。”
    叶知秋笑笑没有说话,顾自开门走进。
    而我也饿虎扑羊地随后冲了进去,随后尖叫一声、胆小如鼠地抱住了……叶知秋。
    书房深色窗帘被风掀起一上一下地摆动,我只觉得晚间阴风四起,吹得我倒抽一口凉气,战栗到双腿发抖。
    我牙齿已经嘎吱嘎吱打架,感觉身体的温度正渐渐冷却,于是我死死攀住了室内唯一的发热体:“叶、叶知秋,你……你们家怪不得这么多扇门啊,不然……要出人命啦。这、这是叔叔还是阿、阿姨啊,呀呀呀,他还会动……”
    眼前立于门帘边的纯白骷髅架,以狰狞的骨架,左右抖动的姿态欢迎我,那深不可测的大口仿佛吹出黑洞里的浊气,乌气蔓延,好似在说:“小朋友,去我们阴间玩玩吧,最近孟婆汤买一送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九朵 贞子爸爸(7)
    叶知秋意识到我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慌,想推开我,却见我垂死挣扎于恐怖片中,愣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桃花,我说过是假的,不要害怕。”
    昏暗中,他年轻安心的气息安抚着我和我的心跳,我飞窜的心跳频率渐渐平缓,而在我意识到一个事实后,这不省心的心跳又加速搏动,有如坐在云霄飞车的最高处,生与死边缘,灵魂挣扎在脱壳与不脱壳之间。
    爱神眷顾我,我终于又一次吃到叶知秋的豆腐了。
    虽然我的灵魂已经安然归位,但好在这世上存在江湖骗子这样伟大的职业,我身为我爷爷这个老江湖骗子的后代,多少学到了几分手艺,说不上精湛,但基本能够取得执业证书。
    脚不抖了,好在可以装抖。
    声音不抖了,好在可以装抖。
    我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拿出电影院里少女软绵绵抱住男友的必杀演技,抖抖索索地问叶知秋:“真……真是假的?你没骗我?”
    我天生就是干这行的,言语间那逼真的哭腔,已注定我成为这个行业的佼佼者。
    两人身体相贴的滚烫感,叶知秋想必已经感觉到,并且非常尴尬,因为他的脸红了,像是有两朵红花贴在脸上,而始作俑者,就是我。
    叶知秋抿唇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悄悄推开我,使我俩之间有了一点间隙。
    他的脸更红了,低头快速走到骷髅架边,指着它说:“真是假的,桃花你看,是塑料做的。”
    然后他指着旁边书柜上五颜六色的人脑模型:“那些也是假的,全是模型。”
    我还是感觉有些后怕,迅速绕到叶知秋身后,在他的掩护下贼头贼脑地观察他家顶天立地的书柜,墙上龙飞凤舞的字画,最后还是把视线定格在骨架上,我仰头看着叶知秋说:“叶知秋,我吓得魂飞魄散了,你帮我看看,我的魂还在吗?”
    听此,叶知秋泛出了调皮的笑容,纯真如小孩子。
    他倾身用耳朵仔细听,少顷,假正经道:“在,我听到你的魂魄说它打酱油回来了。”
    我们对视一眼,双双俯身大笑。
    笑到肚子开始疼痛,上气不接下气,我向叶知秋求救:“叶……叶知秋,我笑……笑得接不上气了。救我救我。”
    叶知秋憋着笑拍着我的肩膀,轻轻问我:“好了吗?”
    我终于接上了气。
    而后我踱步到骷髅骨架的旁边,从上打量到下,然后抬起头问叶知秋:“叶知秋,这是叔叔还是阿姨?”
    叶知秋沉吟片刻,抚着下巴答道:“应该是男性。”
    我双眼顿时放光,拍着骨架的肩膀,冲叶知秋使了个眼色:“叶知秋,我们给这吓人的叔叔起个名吧?”
    我抱着肩膀凝神思索了两秒,豁然开朗:“就叫贞子爸爸。”
    叶知秋的嘴角弯起,像天边那轮美轮美奂的月牙,眸色如夜一般深,他呢喃似的回味了下这个名字:“贞子爸爸?”而后他玩心大气,调皮地朝骷髅架招招手,“嗨,贞子爸爸,这是桃花。”他含笑瞥了我一眼,却对着贞子爸爸说话,出人意料地蹦出一句,“你家贞子呢?”
    我吓了一跳,摆着手冲了上去,强撑笑脸:“哎哎叶知秋,你就让贞子小姐好好待日本吧,别把她招来了。”
    我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瞟了眼随风扬起的窗帘,夜曲正悄悄奏起,贞子她怕已睡醒了,而现在她又在哪一带活动呢?
    夜风吹醒了我全身的毛孔,我小声凑近叶知秋:“叶知秋,那个……我会怕。”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九朵 贞子爸爸(8)
    叶知秋气定神闲,目光里透出一丝狡黠:“那贞子想念贞子爸爸了怎么办?”
    我的牙齿又不由自主地嘎吱了两下,四下张望了一眼,就怕叶知秋坏心眼地说:“桃花,贞子来了,就站在你身后。看,她还把头落在了日本。”
    我倒抽了口凉气:“叶知秋,你不可以这样吓我,你要知道我不仅怕贞子,还很恨她。”
    叶知秋问我:“怕可以理解,但问什么会恨她?”
    我说:“因为去年我爸爸出国开会,我妈妈去外地演出,我妹妹不知好歹看了《午夜凶铃》……那简直是噩梦的开始。那晚我爸深夜打来电话,电话一响,我妹妹居然吓得尿床了。天啊天啊,我不能再说了,快气死我了。”
    叶知秋听得津津有味:“你为什么生气?”
    我说:“我不想说下去了。”
    叶知秋不动声色地伸手推了推贞子爸爸,让它吱吱摇晃:“你不说,那我就让贞子爸爸委托贞子一件事。”
    “什么事?”
    “晚上给你家打个电话。”
    “好你个叶知秋,你、你居然威胁我,我要告诉老师。”
    “告诉老师什么?”
    “告诉老师你装得像绵羊,其实是大灰狼。”
    “那我就告诉老师你尿床。”
    “你、你、你……我再说一遍,尿床的不是我,是我妹妹,那家伙居然还在我妈妈面前诬陷是我,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我除了小学二年级跑步比赛前一天尿过床外,再也没尿……”
    当我把剩下的“床”咽下去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无知地泄露了我的秘密——我九岁还在尿床。
    聪明如叶知秋,果然马上捕捉到了重点。他一向俊秀敦厚的脸竟流露出了一丝促狭:“桃花,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你九岁了吧?”
    我摸着头支支吾吾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