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有传丑陋之极的,亦有人说他美如神祇。
    星辰,我想,我今生应该没有机会去南罗国找你了。十日后。
    东凌皇宫,乾坤大殿。
    文武百官退朝之后,东方闲依旧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殿中,这是他近两月来的习惯。帝京城被围攻一事结束后的一月,他任何官员都不见,连东方潜都没见一面,朝中事务交由东方潜打理,把自己关在太极宫里,直到汉中发生严重的蝗灾才恢复理政。
    可谁都看出来了,嘉德帝再不是之前的那个帝王了,爱民虽如子,可似乎少了一丝血肉的感觉,不再有表情变化,终日面冷心静。众人皆明白,梅迦逽和虞文是他心头永远的无解之痛。
    一阵淡淡的幽香吹过,站在东方闲身边的重洄忽然惊恐的看着大殿门口朝里走的身影。
    “皇……皇……皇上……”
    重洄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一步步走近他们的女子,翠绿的衣裳,不似深秋的萧索,带着一股春天的清新气息,与时节之色一点都不合,却是配得她的绝色容颜。
    东方闲慢慢回神,眼中一丝波澜划过,速又恢复到木然。
    梅迦逽站在殿中,看着消瘦的东方闲,三个月又十天,他们分开百日了,也恨彼此百日了。这百日,让他们终得勇气相对了。
    东方闲慢慢的从龙椅上站起来,这百日,他没有下令追捕她,不是不恨,不是不怨,而是不知道要怎么恨怎么怨,发生在他身上的痛苦同样也压着她,因为感同身受着,他只得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他恨各自的命,为何如此不得善。
    “还想知道吗?”梅迦逽轻声问。
    久久的,东方闲才说出一句话,“你愿意说吗?”
    “梅幻儿。幻儿,幻字,空虚,不真实之意。梅家五女,梅幻儿,在她出生不久后就死了。她的字,是我母亲取的。所谓她去仙霞山静养,不过都是欺瞒世人的幌子。梅幻儿这个人,一直都不存在,世人看到的梅幻儿,都是我。”
    退朝后又会乾坤殿找东方闲的东方潜在门口听到了梅迦逽的话,心中不免了然,难怪北齐代善公主来东凌时的宴席上不见迦逽,原来她和梅幻儿是同一人,那会梅幻儿击退代善公主的功夫让不少人惊叹,只是谁人都没想到,面纱下面竟是一张平日里熟悉的脸。
    “不过,我的功夫不是仙霞山静安师太教的。我娘有一师傅,也曾有一师姐。师伯学武,我娘学制毒。后来我娘的师傅见她对武学领会能力不低,教了她不少功夫,师伯心存嫉妒,和我娘打了一场之后离开了师门,决心靠自己的本事变成武林高手。我娘师傅死前把她八十年的修为都传给了我娘,而我娘,在她离开时把她的毕生功力都传给了我,还留下了满屋的制毒之书。世间传说我娘生我难产而死,并非那样,而是在我六岁的时候因为试毒配不出解药才离开的。”梅迦逽的声音在大殿里轻轻的回响,“我娘传给我的功力,百年二十有余,加之我从小就习武,这普天之下,我若称第二,恐无人敢言第一吧。”
    “你骗朕,骗的好苦啊!”
    第一次,东方闲在梅迦逽的面前自称‘朕’。
    一个字,断了情,止了意。
    梅迦逽面色平静,娓娓而道,“嘉德帝,对我,你就真没一点愧疚吗?”
    看着东方闲的眼睛,梅迦逽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复明的?”梅迦逽淡淡一笑,“我告诉你,我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瞎过!”
    如一道霹雳劈在头顶,殿内的东方闲和殿外的东方潜都惊到了。
    “我娘留下的制毒之书,我无一不熟。市井之人传我杀戮太多被天罚,真是那样吗?嘉德帝,你下的那些致我眼瞎的毒对我来说,根本不足畏惧。”
    重洄和东方潜顿时诧异,东方潜甚至都跑进了大殿,什么?!他竟下毒想迦逽眼瞎?!
    东方闲心尖猛然一扯,看着梅迦逽,“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是!我知道。我知道贞康帝忌惮我越来越厉害的领兵能力,也知道他害怕我的名望越来越高,怕有一天我功高盖主,让你亲自对我下毒。我还知道,你下毒的时候心软了,毒药的剂量每次都不够。我更加知道,琼清池的池水里你每次都偷偷放了几味药,不让我失明的时候很痛苦。”梅迦逽锁着东方闲的眼睛,“只是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到底几分是心善?几分是为了留下我的命给你夺天下?”
    “你恨我吗?”
    梅迦逽笑着摇摇头,“以前心疼你,理解你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不想再想关于你的一切。”
    “东方闲,看着我亲手要了你母亲的性命,如若不弥补你,恐你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然。”
    忽然之间,东方闲似乎从梅迦逽的眼中读到了一丝什么,刚想说话,腰间藏在腰带里的紫芒软剑忽然被梅迦逽凌空吸出,她强大的内力缠绕在剑身四周,紫色的光芒分射,剑尖直对梅迦逽的心窝飞来。
    东方闲惊恐的飞身扑向梅迦逽。
    “逽儿不要!”
    软剑刺穿梅迦逽心脏的一刻,她的身周被一波七彩光芒围绕,翠绿的身姿慢慢升到空中,紫色的软剑变得异常绵软,像一条长蛇般的向她的手足两端缠绕,越收越紧。
    东方闲几次想靠近都被光芒挡了回来。
    梅迦逽的声音空灵婉转,像是越飘越远的天音。
    “小七,我不悔,爱过你!”
    一道绿光忽然从梅迦逽的身体里破开四散,刺得殿中之人不得不闭眼,待众人睁开眼时,梅迦逽的身体已经不见了,一张近似透明的浅绿色绢帛慢慢的飘落。
    东方闲张开手,接住飘下的锦绢,绢头赫然写着三个字。
    璇玑图!
    “逽儿!”
    -
    世间传,得梅迦逽或璇玑图者便可得天下,并非虚言。
    只是无人知晓,梅迦逽或璇玑图,永远只能得其一而不可兼得。梅迦逽心语:
    小七,原谅我。
    我累了,太累太累了,累得已经没法撑下去了,疲惫的无法与你共看着世间繁华。
    不是不知道只要我们活着,心中总有一份牵挂;不是不知道你的心里,依旧有我的位置;原以为我能在经历沧海桑田之后,仍然可伴你身边看潮起潮落。只是,我终究高估了自己。
    只为那惊鸿一眼,
    和你承浮世万重难,
    那一年那一眼,早已不知是缘还是劫。
    清冷月画出无悔的流年,
    倾国倾城的容颜,
    坚定不移的深情,
    抵不过你心中的九州天下,
    喝千杯,醉不眠,你说你只醉月光。
    皓月雪,深藏我与你的画面,
    离别后,盼相逢,金戈铁马为谁踏,
    笑无言,千帆过尽再难回头,
    舞长袖,飘长袂,心心颤颤为谁疼。
    泪湿巾,等在下一个奈何桥。
    挥别后,不思念,陌路绵绵绕轻袖,
    纹棂窗,愁断心肠亦不觉,
    离人颜,飞梦中,素手相执泪丝弦,
    世无常,等在下一个三生石。
    影成对,等在下一个忘川路。
    -
    蓬莱仙岛,春日晴好。
    留书相约,紫藤花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抛却累世烦恼。
    思君切切,音讯杳。
    春色年年,催人老。
    不畏红尘,路迢迢。
    却难相认,咫尺天遥。
    残生好比,花事了。
    携手相依,向晚照。
    犹记多情,湖畔琴声绕。
    佳人舞罢。
    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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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后,乱世四国,百川归一,名:大逽国。
    大逽朝皇家墓园内。
    换下龙袍一袭月白锦服的东方闲挥手退了所有的随从,慢慢走到一座高大的白玉墓碑前,背靠着墓碑坐了下去。
    轻叹一记。
    随后,东方闲从腰间抽出一直随腰而缠的软剑,指尖细细的抚摸着剑身,剑柄的端面上,因为光线的折射清晰可见两个字。
    扶苏。
    东方闲头靠着墓碑,嘴角慢慢的翘起。
    逽儿,我告诉你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吧。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母后、林诗乐或者复仇才急不可待的登基为帝。没有人知道,包括东方潜,我登基是因为——有个女子在战场上做了我的女人,我怕她肚中会有我的骨肉,未婚先有孕,为了保她一世英名,我不得不谋划一个名正言顺的家给她!
    逽儿,你若知道看着她被世人指责杀戮太多遭天谴时我又多心痛,就会明白我有多不忍世人再对她苛责唾弃一分一毫。她是我心中,这世上最干净最美好的女子。
    她,是我宁可背负一生弑兄夺权之骂名也想保护好的女子。
    为她,不当活佛。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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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闲心语:
    逽儿,若累了,便先歇息吧。我们两人的世间修为,我一人承担便可。
    来世,我不为皇子,你不是将军,执手相看,终不厌。
    焚香操琴,悠然如画江山。
    只羡鸳鸯不羡仙。
    曾言,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年少不懂真滋味,这才恍觉,锥心刺骨。
    华赏里,
    你闲看一世淡泊虚名,
    乱世雄,
    覆你今世善缘,
    藏戏谑,
    无泪挥遒斯人疼。
    美人恩,
    疏离多情少年,
    不宣相思泪,不抵世间情,
    剑舞花海,
    春秋花谁一生来牵挂。
    仗剑,风花雪月烟雨泪,
    风舞斗权破苍穹,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
    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惜往初,
    寻花望水情似倦,
    绝色戈,,
    踏九华君临天下。
    琴弦尽,
    拨九天爱已无言,
    芊芊痴,
    相濡以沫梦不尽,
    烟云蔽目,千场不回头的殇。
    执心,曾经沧海难为水,
    偏爱逽颜,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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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
    何依菲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房顶,咦?府里什么时候有白色的顶了?突然的,耳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女声。
    “啊!醒了,她醒了。”
    “医生,病人醒了!”
    看着没一会便站到面前的穿着白色大褂的现代医生,何依菲久久不能适应,军中郎中不是这副打扮啊?
    “通知病人家属了吗?”
    “刚给他们打电话了,正赶过来呢。”
    医生点头,“好,现在给她做身体检查。”
    “好的。”
    何依菲看清男人的脸,惊呼,“姑苏默?!”
    白色大褂的男医生看着何依菲,温和一笑,“看来真是好了,喊我的名字中气这么足。”
    何依菲倏地从床上坐起来,oh,my-god!她穿越回来了!
    难道,姑苏默也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