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倚沙发的靠背,轻揉按着自己的脚。
    波东哈对于下一个问题,也给出了份满意的答卷。
    只是在十岁以前的事情,实在因为太过年幼,程牧阳又还在沪上常住,所以没有过多的记录。
    波东哈特地在比利时的那段时间上停下来:“他也曾在比利时住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二十多分钟的电话,她已经累急了,索性就躺在了沙发上,仰面闭著眼睛,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和他很早就认识。”
    可她并不知道,在他到比利时之前,就开始了自己在东欧的全盘事业。
    后来的所有资料,都无异于是个传奇故事。
    程牧阳。
    这个名字对俄罗斯黑帮来说,已经完全等同于“a”。他从不发起任何的战争,却能轻易让那些东欧政客和黑势力内斗,从而坐收渔利。而他在莫斯科甚至得到了“缄默法则”,任何与程家有关的事,不论是走私,亦或死伤,都不会有任何官方记录或搜捕。
    这是史无前例的,
    是血腥暴力的东欧人,对程牧阳表示出的妥协和敬意。
    可对那些在莫斯科辛苦赚钱的中国人来说,他却是名符其实的“救世主”。而在那些共同掌控着中国绵长边境线的家族眼里,这个人,则是东南亚最大的“军火商人”。
    诡谲狡诈,残酷无情。
    波东哈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南北听到这里,轻轻吐出一口气:“俄罗斯人,是不是恨死他了。”
    “是爱死他了,他曾多次获得公开的赞誉,是俄罗斯人民的朋友,是慈善家,”波东哈的声音,明显有着愉悦和欣赏,“最大的军火商,就是最大的财力支持,不论他的国籍、肤色,他都是莫斯科最尊贵的客人。”
    “最尊贵的客人?”南北乐不可支,那些东欧人真有意思。
    她结束通话后,直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竟就睡过了晚饭。
    闲暇了两日,今晚倒是有正经的活动,沈公宴请众人听歌仔戏。今夜共有两部,一则是“薛平贵与王宝钏”,另一则是“皇甫少华与孟丽君”。
    她因为迟了些时间,到剧院的时候,戏已开场。
    这里的戏院一楼大堂是三位一桌,分散了三四十桌,当真是满座衣冠。二楼则是开放式的包厢,从一楼仰头看过去,能看见珠帘后的影影绰绰;三楼是封闭式包厢。
    她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暗暗感叹老辈家族的底气就是厚,硬是把个二十一世纪的新社会,搞得如同老旧的民国。看那些黑老大们,无论老少,男人都无一例外都穿了中式的服装,女人则是各色旗袍,极力做个闺秀贵妇的模样。
    老旧的两场戏,
    不仅给小辈做了规矩,还无形中立了台州沈氏的威风。
    底下当真是热闹,三楼却空的很,六个房间,只有三个掌了灯。
    灯上是挥毫而就的姓氏,她辨认出那个沈字后,就径直进了包房。沈公身边跟着的小姑娘正在一丝不苟地泡茶,看见她,欠身笑笑。
    包房很大,人却极少。
    只有寥寥四五个人。
    沈公正盘膝在棋墩旁,一动不动地捏着白子,而老人家的对面却没有人。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程牧阳和他的那个表姐都在,只不过是在看楼下的戏台。今晚他穿了身银灰色的丝绒修身西装,纯白色的衬衫,钻石菱形的白色领结。
    活脱脱,就是个旧上海的洋派银行家。
    她端详他的背影,不过几秒,他就有了什么感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温和淡漠,像个陌生人。
    南北也只是抿起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北北,来,坐这里。”沈公笑呵呵指了指棋墩另一侧,那个空置的位子。
    她依言坐下来。
    棋盘上的黑白布局,她很熟悉,很轻松地接过黑子,陪着沈公落子。
    偶尔分神,余光总能和程牧阳相碰,随后她又会迅速移开视线。
    “薛平贵与王宝钏”落幕后,是沈公比较偏爱的“皇甫少华与孟丽君”。沈公把她一个人留在棋局这里,移身到珠帘之前,落座看戏。
    南北继续托着下巴,独自继续这局棋。
    直到程牧阳坐在了她身边的藤椅上,安静看着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怎么不听了?”她轻声问他。
    程牧阳也低声告诉她:“听不懂。”
    南北忍不住笑了声:“我看你有模有样的,还以为你是真喜欢歌仔戏。我以前陪沈公听戏的时候,也经常会睡着。”
    他不动声色地笑著,配着这身西装领结,还真有些旧日风情。
    “歌仔戏,也叫芗剧,”她轻声给他解释,“不止在台湾,在晋江、厦门和东南亚华侨居住区,老辈人都特别爱听。”
    他淡淡地嗯了声:“所有的戏曲,在我听来都没什么差别。”
    南北在两指间夹了个白子,眼睛看回棋盘:“很正常,你的世界在东欧。”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始终近似于耳语。
    这房间里的人都在专心看着戏台,而他们却仿佛置身事外。
    程牧阳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需要落子的地方。
    南北倒是意外了,偏过头去看他:“你也会围棋?”
    “弈棋被称为‘白刃格斗’,很适合培养人的全局掌控力和耐心,”程牧仍旧低着声音,有条不紊地说,“这是‘当湖十局’。清朝两大国手范西屏和施襄夏的唯一对弈,寥寥十局,妙诀古今。学过围棋的,应该都熟背过这十局的棋谱。”
    他的答案,永远都能出乎她的意料。
    南北轻轻地,用高跟鞋的鞋跟,碰了碰他的腿:“程小老板,我真的认识过你吗?”
    他捻起枚黑子,把玩在两指间:“你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慢慢了解我。”
    如此简单的话,却有着让人难抗拒的危险气息。
    ☆、第十一章 四川的矿床(2)
    诡谲狡诈,残酷无情。
    她忽然就想起了,波东哈给他的评价。
    可她却想象不出,眼前的程牧阳,能有多么的残酷无情。狡诈倒是有一些。
    啪嗒一声,程牧阳落了子。
    “我听说,你对这桩生意,非常强势?”南北拿起白子。
    他说“还好。”
    “中国人讲究颜面,赚多少钱并不重要,”她轻声说,“小心引起众怒。”
    她说完话,才开始看棋盘。因为久不碰围棋,她只记得七七八八,所以总要想一想下一步是落在哪路。
    就在出神时,程牧阳忽然就握住她的手,引着她落了子。
    他的手很暖,她却因为包房温度低,又只穿了件窄身的小旗袍,手脚早已冰凉。这么乍然地肌肤接触,他才发觉她真的很冷,索性握紧了些:“要不要回去,换件长袖的旗袍?”
    南北余光瞥到沈家的大儿子,沈家明的父亲,自珠帘后起身而出。
    “范西屏和施襄夏,成名一生,却只有过这一次对弈,”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看着程牧阳说,“其实呢,他们当时对弈了十三局,而传到现在的“当湖十局”,只是部分而已。”
    身侧站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仰头看了眼,乖乖地笑了:“是不是,沈伯伯?”
    沈家明的父亲,笑了笑:“‘当湖十局’,虽然是各有五胜,西屏执白却先行六局,这并不合规矩。所以有十三局的说法,只可惜,除了当时的人,恐怕没人知道那三局的输赢。”
    她唔了声,随口道:“这两大国手是同乡,或许是关系太好,不愿争出输赢。”
    程牧阳的手臂搭在自己膝盖上,接过小姑娘递来的茶盏,听着她和长辈闲说着清朝的棋局,目光却从未从她脸上离开。
    戏近尾声,终于有了新的客人。
    是那日在码头上,始终观看程牧阳惩治内鬼的中年男人,他身后除了两个随从,仍旧跟着自己的两个女眷,偏年轻的那个还抱着个小男孩。
    众人寒暄时,她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的棋盘。
    约莫能猜出,这个两鬓雪白的中年男人,就是周生家的人。可惜她和这次明争暗斗的生意并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无需寒暄。
    四个姓氏,本就是迥然不同的土地上生存。
    因为规模和影响力,才始终齐名,除了南家和沈家,因为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有了超出寻常的友谊。余下的姓氏,倒真没有太多瓜葛。
    她晚饭没有吃,只喝了杯热牛奶,坐到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却在最后,那个周生家的中年人,终于笑著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听说南淮最近出手了一批东南亚紫檀木,都是经年大料。我听到这些消息有些晚了,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
    南北倒是意外了。
    这批紫檀木的主顾,身份很令人忌讳,仅是用来填充私人博物馆的。而为了这个生意,南淮还附赠了东南亚及中国内陆最好的木雕师傅,据说是为了将这些木材按照故宫等比例缩小,雕琢出另一个微型皇城。
    “周生伯伯的消息很灵通,”南北神情似是认真,考虑了会儿,才说,“这批大料,已经算是最好的收藏。您知道,关于藏品这种东西,只能等有人肯出手,才有机会拿到。不过最近倒是有个老主顾,想要脱手一批海南黄花梨木的成品家私。”
    中年男人颔首而笑:“海南黄花梨木?更是求之不得。”
    “的确,”她莞尔,“南家经手的黄花梨木,不论木材的密度,还是狸斑的形状,都属于珍品级,值得收藏。不过,这次的主顾想要换的,是入驻伊朗汽车市场的政府许可。”
    中年男人抚掌而笑:“真是大胆的想法,这不就是等于要去朝鲜卖奢侈品?”他边笑著,边偏过头去看立在身后的中年女人,“婉娘,如何?有没有机会?”
    盘发的中年女人嘴角微扬起,柔声道:“中东市场是难了些,不过可以尝试合资。我记得,伊朗最大的汽车集团是iran khodro,无论是技术还是销售量都很低。如果选择政府合资,扶持这个本土汽车集团,应该有机会慢慢入驻。”
    中年男人听到这里,微微拍了下女人的手背,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南北:“不知道南淮有没有兴趣,让我做这个生意?不过,这么大的中东市场,如果合资成功,我也是要入股的。”
    “好,”南北弯起眼睛,“我会记得这件事情。”
    她手完,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很无辜地告诉所有人:“我真是饿了,各位,沈公,还有程小老板,告辞了。”
    从始至终,程牧阳都是兴趣盎然地听着这段对话,眼睛里仿佛有着笑,可却没有露在脸上。到此时,他终于轻轻地用两根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悄然和她告别。
    真是……
    南北出了包房,想起他刚才的动作,还有些想笑。
    这层的洗手间都是在包房内的,她既然出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回去,索性沿着楼梯走下来,在二楼的开放式包房外,找到了洗手间。
    推门而入,三个封闭的隔间,都敞开着门,没有人。
    她反手,想要关上门,却不料像有着什么阻力。
    下一秒,已经有人抱住她的腰,她心猛地跳了下,想要用还击回去,却被轻轻地咬住了耳朵:“北北。”
    是程牧阳。
    这么一个声音,还有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马上就软了手臂。
    慢慢地,收回了还击的动作。
    程牧阳悄无声息地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半抱半推进第一个隔间,锁上了门。南北还没等张口,就被他压在木质的门上,直接压住了嘴唇。
    他的一只手肘撑在门上,如同那晚的动作,用自己的身体,完整地压住她所有的关节,不给余地,不给反应的机会。
    漫长而深入的吻。
    到最后,两个人都开始喘不过气,他终于用另外的手,把她整个人都抱起来,让她能够和自己平视:“这件事情结束,和我回莫斯科,好不好?”
    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