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没什么,”沈家明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就是想看看你。”
    南北笑:“忽然说的这么煽情,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没有,”他把手里的烟放到桌上,把眼镜也摘下来,丢到桌上,“玩骰子吗?”
    “可以啊,反正今天是新年。”
    南北让管家,拿来骰盅和筹码。花花绿绿的,推在透明的长桌上。
    沈家明笑著拨开那些筹码,轻轻地用右手晃动着骰盅,看她:“如果你赢了,我送你个新年礼物。”沉闷而有节奏的声音,从骰盅传出来。
    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他每次想要送她礼物,都要这么做。既让南北赢,又让她收到礼物,乐此不疲。在暗红色的壁灯光线里,她看沈家明的手,想起那段,她过去生活里最平稳,没有任何生命威胁的日子。
    单纯的比大小。
    最简单的玩法。
    可沈家明偏就让她赢得非常绝对,给她开了三个六,而给自己开出了三个一。南北忍不住笑起来:“家明,你觉得可以去演台湾版的赌王。”
    “我喜欢输的彻底。”沈家明半真半假笑起来。
    他看着南北,并没有掏出礼物的意思,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十二点的钟声,就在此时响起来。
    低沉而有规律。
    新年了,新的一年了。
    南北笑著对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家明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程牧阳还活着。”
    简单的几个字。
    她却盯着他,没有任何反应。沈家明又说了两遍,一字未改,告诉她,程牧阳还活着。南北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扶着透明的长桌边沿,不断攥紧,再攥紧,手心被压迫的发疼时,她忽然就站起来:“他在哪里?”
    沈家明不可能骗她。
    可是她却很怕,下一句他就会说,这根本是个新年玩笑。
    “不知道,”沈家明的声音有些低,“我只知道,他还活着。”
    他说完,也站起来:“其实我这次来,是你哥哥授意的,”他笑的非常遗憾,“多好的机会,我本该向你求婚的。”
    南北的心跳,非常不平稳。
    “南淮应该比我清楚的多,你可以去问他,”沈家明看出来,南北早已无心多留,示意她可以先离开,“快去吧,打个电话,就什么都清楚了,不用管我。”
    “谢谢你,家明,谢谢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书房。
    沈家明把烟夹在两根手指上,看着书房,莫名地出神。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只能拿时间来衡量。如果说他和南北有六七年的缘分,那么程牧阳,显然比他要幸运的多。
    运气好的话,或许真的就是一生一世了。
    他把烟握在手里,笑了笑,沿楼梯而下,离开了这个房间。
    电话接通后,南淮先问宝宝。
    她没有回答,却问了程牧阳的问题。
    南淮有些意外,甚至一开始的语气非常不善,在压抑自己的烦躁。他想不到,沈家明会告诉南北。如果他不说,沈家明不说,几乎与世隔绝的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作为一个哥哥,亲眼看着出游的妹妹,历经生死,遍体是伤,怀着孩子回到身边,他觉得自己不杀了程牧阳,已经非常有度量了。
    可偏偏南北,就是这么爱他。
    “我想见他,”南北对哥哥说,“我一定要见他。”
    不论南淮怎么说,她都反复只是这句话。
    最后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谁都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南淮终于妥协,他就这么一个亲人,永远的妥协已经成了习惯:“不要让你的心情影响到宝宝,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我送个人去见你。”
    她嗯了声,断了连线。
    因为南淮的话,南北彻夜未眠,坐在宝宝的小床边,看着她。宝宝自从习惯自己睡,睡姿就变得极乖,永远都是仰面躺着,两只小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对于睡姿,从没有人约束过她,可她似乎天生就喜欢这样。
    她对宝宝的依赖,甚至更甚于小孩子对她的。所以她不肯给宝宝别的名字,就愿意很俗气地叫她“宝宝”,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与世隔绝,只是一心一意地对着和程牧阳如此像的孩子。
    每天她都是这么看着宝宝睡醒。
    独独今天,南北心神不宁,等待着南淮所说的“那个人”。
    宝宝醒的时间,非常准时,还没有睁开眼,就习惯地伸出两只手臂,软着声音叫妈妈
    南北笑著,用小被子裹着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爸爸呢?”
    真是记性好,竟然还记得自己说过,南淮会新年来看她。
    “爸爸还在路上,”南北接过身后提来的温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宝宝喜欢爸爸吗?”
    “喜欢。”宝宝重重点头。
    “喜欢妈妈吗?”
    “喜欢。”宝宝继续点头。
    “谁排第一呢?”
    宝宝想了想:“爸爸。”
    南北被逗的笑起来:“那妈妈呢?”
    宝宝慎重地想了想,“爸爸排在1,妈妈排在0。”
    “为什么呀?”南北更觉得好笑了。
    宝宝勾住她的脖子,不甘心地说:“因为0在1前面。”
    她终于懂了。
    “宝宝,妈妈告诉你,你还有个——”南北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程牧阳,后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有个小爸爸。开心吗?”
    宝宝疑惑看南北:“小爸爸?”
    “就是比爸爸年纪小,所以,你要叫他小爸爸。”
    宝宝把头贴在南北脸上,蹭了蹭:“比爸爸小,是小爸爸。比爸爸大,是大爸爸。”
    南北哭笑不得,继续哄她:“不是哦,宝宝只有两个爸爸,别人都不是。”
    宝宝刚才接受一个概念,又被推翻后,更迷糊了。
    只是慢慢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在思考。
    “多个人陪你玩,不开心吗?”南北继续诱导。
    她看到南北在笑,而且笑得很漂亮,终于也笑起来:“他会送我礼物吗?”
    南北笑:“会啊。”
    “他会喜欢宝宝吗?”
    “当然会。”
    估计会喜欢到疯掉。
    “妈妈喜欢小爸爸吗?”
    “喜欢。”
    宝宝弯起眼睛:“小爸爸明天会来吗?”
    南北轻摇头,亲了亲她的脸:“不会,但是很快就会来看宝宝了。”
    “好吧,”宝宝终于首肯,贴在南北身上,小声提醒,“让小爸爸偷偷来看宝宝。爸爸知道,会生气。”南北嗯了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南淮像是算好了宝宝吃早餐的时间,等到人带来时,恰好她在陪宝宝画画。宝宝专心致志地拿着笔,在纸上意识流地涂抹着,管家暗示南北可以离开了。她马上让旁边的两个女人看好宝宝,起身悄悄地走下了楼。
    到一层就已经是大步在跑。
    中式的庭院里,在下着雨,不是非常大,几个男人拿着微型手枪,指着个身材修长的人,是小风。两年的时间,大男孩变成了年轻男人。
    他的头发淋湿了,本是簇着眉,在看到南北后,有一瞬的怔住。南北也看着他,过了会儿,两个人忽然笑了起来,同样的恍如隔世,同样的如释重负。
    ☆、40第三十九章 浮屠下相逢(3)
    在飞机的上层甲板贵宾室里,南北轻声和波东哈交谈着,她需要迅速获取很多信息,推测到程牧阳到底想要做什么。当然,这很难,但只要猜到一二,也会有很大帮助。
    那天见到小风,他简单用中文写给她,说自己在比利时已经有一年,而在一个月前,终于发现了南北,可惜,南淮非常的小心,在南北在布鲁塞尔露面后,就安排她和宝宝搬到了另外的城市。小风带着几个人,好不容易摸到了这里,却被撞破行踪,看管了起来。
    南淮并没有为难他们。
    一定意义来说,南淮再讨厌程牧阳,也不得不把他当“家人”来特殊对待。自然不会杀程牧阳的人灭口,囚禁却在所难免。
    小风最后告诉她,程牧阳在沙特。
    已经留了足足一个月,而因为囚禁,两人也断了十几天的联系。
    “你知道,他去沙特是做什么?”
    小风握着笔,摇了摇头,写下来:具体不清楚,只知道,是为了cia。
    十几天,足够做许多事情,但实际是,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人关注的事情。在这两天,任何联系方式都试过了,找不到人。他一行十三个人,没有任何人有消息。身为一个被起诉“战争罪”的人,能让他离开莫斯科,前往一个陌生国度的原因,肯定非常重要。
    南北在当天,就决定和小风去沙特。
    离他越近,越有机会找到他。
    南淮像非常清楚她会做什么,让非常熟悉中东业务的波东哈来陪她。“那个人,是瓦利德-本-阿勒的私人助理奥塞马,”波东哈喝了口饮料,轻声说,“他的主人,是沙特最富有的王子。”南北颔首:“据说,沙特有几千个王子?”
    波东哈笑起来:“的确,他们的皇室成员非常多,所以他们的名字很长,都带着父亲和祖父的名字,以避免亲近的婚姻。比如这个瓦利德王子,父亲和祖父的名字,就分别是他名字里的本和阿勒。”
    她喔了声。
    奥塞马看到波东哈,忽然停下和身边人的交谈,走到两个人身前:“看看这是谁?我们的老朋友?我真该看看乘客名单再登机,否则也不会在快降落时,才看到你。”
    波东哈站起身:“老朋友,不要太客气。这次只是私人之旅。”
    南北也站起来。
    因为沙特的法律,也为了不太惹眼,她早在飞机的私人套间换了衣服,黑袍头巾和面纱,一个不少,只露出一双眼睛。
    除了点头招呼外,奥赛马没有多看南北。
    穆斯林教的这个习惯,对南北非常有利,他们的男人对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自然也不会记住千篇一律的服装面纱下,记住她的任何特征。
    奥塞马和波东哈似乎有很多话题。
    两个人说起去年的麦加朝觐,有外国来朝觐者举行了反美游行。这并非一个禁忌话题,两人身边有个西方脸的男人,义正言辞地说:“伊的战争,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这是世界的灾难,而不单单是对一个民族的。”
    众人不语。
    南北和波东哈对视一眼。
    看来一定程度来说,这场战争,不止对中东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对美国自己又何尝不是。美国在伊的驻军,每一天都在吸引各种组织,进行保卫圣地的“圣战”。死伤从未中断,一个国家从完全封闭的统治,过度到了流血冲突不断的地方。
    这就是美国的所谓“自由”。
    飞机快要降落时,很多身着时装的女人都匆忙返回私人套间,换上黑袍和头巾。
    南北走到小风的私人套间外,轻敲敲隔板,很快,他就从内拉开。
    她看见他时,小风刚刚合上套间提供的电脑,摇头。
    意思是,依旧没有程牧阳的消息。
    按小风所说,他最后一次的消息,是说自己要去沙特的东部——哈萨。所以,波东哈早已在登机前,就安排了行程。岂料他们一下飞机,就被告知,刚刚在机场附近截获了一整车的地对空导弹,整个机场都在一级戒备状态,排查非常的严格。
    幸好他们在飞机上遇到了奥塞马。
    南北在贵宾室递出自己的护照时,那个检查的警察忽然多看了她一眼,立刻被奥塞马低声制止。“抱歉,女士,”中年警察移开视线,去看她的护照,“按照规定,所有旅客会在首都居住三天,等核实个人身份后,再放行。”
    “抱歉,”波东哈没等南北说话,就先开口说,“我是这位女士的监护人,请和我交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