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胡闹,需要静养观察的。”
“神智清楚,有什么好观察的?”花雕仰着受伤的小脑袋,睁大眼睛,把眸子中所有的情绪涤荡的一干二净:“你不是去学校上课么?”
“你逃什么?”陆正不动声色的坚持。
花雕在一瞬间没有了挣扎,随即涌上被揭穿的恼怒:“我有一堆的事情,没有空在这里陪你胡说八道。”
迈开脚步就向外走,陆正手臂一收,花雕就顺势退了两步,被陆正押解着走向收款的窗口。花雕看着两个人悬殊的身材和力量,选择就范。
四周是雪白的墙壁,空气里尽是药水的气味。花雕一手挂着吊瓶,一手拿着手机,娇媚温柔的聊着天。目光轻轻的若有若无的掠过陆正,陆正在一边看着书,不时停下来,看看吊瓶的进度。
“好,那就晚上见。”花雕停下来。
“晚上哪里也不能去。”陆正专注的警告,目光里是十二分的坚持带着一点点不赞成。
“你!”花雕气结,冲口而出:“你是我什么人,凭借什么约束我?”
“那就凭借你频频的引诱吧。”陆正嘴角有一点点笑意,淡淡的说来,仿佛讲一道什么很容易的题目,带点成就感。
花雕的脸瞬间就红了,没再说话,在刹那间丧失了所有尖锐的武器,只是闭着眼睛。慢慢的竟然真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光,窗子没有窗帘,能看见外面的灯光,花雕闻到医院特殊的味道,知道自己还在这张病床上。摸摸受伤的额头,陆正想来已经走了,花雕没来由的叹口气,他有自己的家和工作,说不准还有自己心仪许久的女孩子,怎么会和自己牵扯。淡漠的起身,拽拽自己身上伯百利的花裙子,第一次感到这套价值不菲的裙子穿上真有点象蝴蝶,也许花裳的眼光是正常的吧。
花雕站在走廊的门口许久说不出话来――陆正就躺在走廊的椅子上,枕着书睡着了。花雕在他身边蹲下,仔仔细细看着这张年轻的即使是睡着的也象携带阳光的脸孔,想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于是泪流满面。陆正睁开眼睛,花雕猝不及防的捂住脸站起来。陆正仿佛没看见一样:“睡醒了?肚子饿不饿?你错过了晚饭。”
“好像是有点饿了。”花雕迅速的擦干泪水,若无其事的回答。
陆正站起身,摸了摸花雕包着纱布的额头:“还疼么?”花雕摇摇头。
“你在房间等着,我去弄点吃的东西。”陆正把书交给花雕,转身要走。花雕伸手拽住陆正浅蓝色的衬衫袖子,带点哀求的味道:“一起出去吃。”
陆正忽然就了然的笑了:“你胆子不是挺大的么?” 棋茗整理制作
第五章
街边上有很多大排档,花雕穿着顶尖品牌的裙子,头上贴一大张纱布,坐在小凳子上有点不自在。陆正很从容的点了东西,帮助花雕布置碗筷。
“冷不冷?”
花雕摇摇头,摆弄着手里的筷子。
“可不可以来点酒?”花雕忽然问。声音怯怯的,如果太阳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吓一跳。花雕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所向披靡的。哪里会有如此低声下气丢盔弃甲的时候。
陆正脸色一紧,想训斥什么却生生咽下去,只是淡淡的说:“有啤酒白酒,自己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花雕知道陆正是真生气了,她有点慌乱的解释:“我就是打算敬你杯酒,想谢谢你。我平时是不喝这种酒的,我喜欢喝葡萄酒。”
陆正整个人缓和下来,嘴角挂着笑意:“那就改天请我喝葡萄酒好了。”
“我是不怕黑的。”花雕停一下,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杯子,慢慢的说:“刚才,我只是怕你走了,不回来。我很少怕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就无从失去和担心。可是,在医院里我怕你走了,刚才怕你生气不理人了。”
静默,看不见陆正的表情,花雕屏气不出。
老板娘适时的上盘野山菜和一大盘蚬子。听见陆正道谢,又听见他轻快的说:“杯子又不是什么乾隆古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吃?”
花雕长长的舒口气。
回到医院,花雕坚持不肯回到屋里,陆正让步跟她一起进去。没有开灯,花雕在床上躺着,陆正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的星光。
花雕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在即将睡去的时候,听见陆正轻轻的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喝酒,我只是生气你不照顾自己。”
太阳很吃惊的看着花雕,花雕不以为然。
“你不是说这些衣服是垃圾吗?你不是说白色是医生和卖油条的穿的么?”太阳探究的看着花雕一袭白色运动装:“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吃牛排和吃白菜,口味转换而已。这种事情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花雕只是笑意盈盈的:“找你吃饭,准备一下,下班吧。”
“没有曲浩哲吧?”太阳戒备的问。
“和童颜加班呢,我特意制造点麻烦,然后溜之大吉,给他们点机会。”花雕的样子象花朵一样从心里向外绽开。
“有男朋友了。”太阳平素是不会追究的,只是花雕变化太彻底,因此就好奇起来。
花雕竟然怔住:“我那里有那么明显?”
太阳慢慢浮起担忧,花雕看在眼里,轻轻的拉住太阳的手:“没有男朋友,那个男人不会爱我的,他只是教会我爱我自己,所以不会有伤害。”
“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野生的花雕变成豢养的了?”太阳知道沈舒给花雕做了多年的心理辅导,这是专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女人,竟然就这样款款的说出这样的话。以前的花雕会醉的一塌糊涂再一本正经的告诉你:“要最少拥有五个以上可供不同颜色、款式衣服搭配的包,五双以上的鞋子,拖鞋不包括。”
“你不知道有多惊险,我的头撞到一个大口子,陆正带我去的医院,强迫我住的院,陪了我一夜,半夜请我吃顿大排档。本来我打算请他的,可是没带钱包出去。那个家伙很霸道的,不许我喝酒。”
太阳看着眉飞色舞的花雕一语道破:“花雕,你爱上陆正了,是真的。”
花雕怔住,睁大没有化妆的眼睛, 从前是浓厚的彩妆和亮晶晶的不知什么叫东西的玩意贴一脸的:“不会,我知道我只是喜欢他带来的安全,关心,温暖。他是我现在最不想勾引的男人了,怎么会爱上他?”
“爱一个男人不见准一定想勾引他。他存在那里,你就是快乐的,而且你也会自信你存在在这里,他也是因此而快乐的,这就是爱情本质,不自私,不占有,不浓烈,但是,会很幸福,很健康。”太阳说着,目光里有晶莹的泪水了。
花雕没有看到,却震撼着:“他不会因我而快乐的,我是里离太阳最遥远的人了。他是花裳的老师,最应该喜欢花裳那样的女子。”
陆正从教室出来,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职业装的女子站在那里,竟然是太阳。
“刚出庭回来,想找你喝杯茶,有时间么?”太阳浅浅的笑,看着陆正的目光中有些赞赏。
“我也正打算找你呢。”陆正收好惊讶:“很久没见面了。”
茶室很幽静,适合讲一些依稀过往的故事。
陆正不说话。
他有礼貌的安静的等待,知道太阳不是个无聊到请人喝茶讲故事的地步,一定是有话要说。
“从前,有两个女孩子很要好,一起读中学高中。”太阳声音很平缓
,带点回忆,历历数来:“两个人家人都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她们,她们就自己相互照顾。性格恬然,拥有梦想。其中一个喜欢上了她们的老师。那时候的爱情就是情绪的全部,干净,无私。可是遇人不淑,那个男老师知道后在一个暑假即将结束的晚上,约了女孩子。女孩子的梦想是在一瞬间醒过来的,可惜太晚了——老师弓虽.暴了她。那个夜晚,遭遇了暴力、殴打、谩骂,爱情和信仰统统破碎。”太阳停下来,看着陆正,陆正没有什么表情,握着茶杯的手却青筋爆出,泄漏了些许的情绪。
“老师自然是被判刑了。女孩子却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排斥。而另外一个女孩也经历了感情上的伤害,两个人约好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凑了大约一百片安眠药,在一个秋天的清晨,穿着最喜欢的衣服,流着泪,吃了下去。”太阳深深吸口气:“两个人发现的早,被抢救过来,却更加脆弱,感情是碰都不敢碰的东西,怕担待不起再死一回吧。”太阳紧紧的看着陆正:“是的,当年被老师弓虽.暴的孩子就是花雕。”
陆正哑声说:“我早就知道。”
太阳动容:“什么时候?”
“在我不认识花雕之前,就知道韩秋老师家孩子,花裳的姐姐,曾经的经历。”
“是啊,世界这么小,怎能有秘密呢?”太阳叹气:“花雕喜欢品牌,喜欢酗酒;喜欢在浓妆艳抹和男人惊艳的眼光中,找到自信;喜欢在老师身上找到报复的乐趣,知道这个不正常,她的心理辅导师跟了她很多年,可是没什么进步。你出现了,花雕从此热爱生活,却不敢靠近你,是爱情到来了吧。”
太阳沉寂下来,喝着茶。茶已经温了,不烫,却格外的苦。
陆正没有问太阳为什么把故事讲给他听,只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静默中,太阳起身告辞,留了一室的茶香。
太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太阳一点点沉落,不打算开灯,也不起身离开。陈年的往事第一次翻腾出来,心里仍然是钝然的痛,以为自己修炼成人,百毒不侵,想来多年仍是在逃避着生活。自己对于花雕而言,是另一种貌似正常的病人吧。
太阳忽然就疲倦的很,就着桌子,俯身,流着眼泪。多年来孔陪一直告诉她,掉眼泪是很浪费体能的、无济于事的举动,于是就很久很久不流泪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敲门,蓦然清醒,迅速起身。
孔陪就这样站在门外,清爽,温煦,带点笑意。他的背后是办公室大厅,竟然没有关灯,太阳略一思忖就知道是楚界开了灯、留了门、叫来了孔陪。
太阳振作起来,孔陪不止一次教过她,世间的事情只能自己担待,别人的肩膀是可以看而不可以依靠的。
“不值班么?”太阳和孔陪是好久不见了。
“我看见一家新开的川菜店,去试试水煮鱼。”孔陪不喜欢吃辣的,而太阳却是无辣不欢。
太阳莞尔,点点头,回身拿包锁门,依据惯性,力量一点点恢复过来,日子总是要过,不能过于娇惯自己。
太阳吹气吐兰的吃着麻辣娇嫩的鱼,热气蒸腾了一桌子很是热闹。透过热气发现孔陪在那边淡淡的喝着酒,看着太阳吃,眼睛里隐约透着带些笑意。
在车上,孔陪不急着发动,太阳看着他休闲的淡蓝色棉布外套,知道自己必须要交代什么。
“花雕爱上了陆正。”太阳不知道孔陪是否记得这个人,这个问题不是关键:“我找到了陆正,告诉了他花雕的事情。好像我不是一个把选择权交给对方然后心急火燎的等答案的人。这次,涉及到花雕,我忍不住,又有点害怕,怕做错了。”
孔陪仔细想想:“从男人角度想,不会喜欢欺骗。如果是个汉子,是宁肯担待事实的,哪怕是残忍的。”
听见孔陪这样说,虽然知道是宽慰自己,太阳仍然长长舒口气,孔陪是亦父亦兄的,知道不能太贪心,想到当年,仍是神色一凛。
孔陪不作声,静静的望过来,他知道太阳想起了什么。
“对不起。”太阳终于吐出多年来想说的话。
“你不必道歉。”孔陪的目光有些游离:“做夫妻是需要点缘分的,我和滕棉语大概没修炼到年份。”
虽然是玩笑,但是太阳却忍不住哭起来。
是的,当年太阳和花雕一起自杀的原因就是,孔陪要和滕棉语结婚。
太阳被救,滕棉语却失踪了,多年来没有人提过,包括孔陪。太阳终于有个机会用力的把积蓄太久的压抑,哭出来。
孔陪在一边安静的等待,没有半点声响。
曲浩哲跟在一身清爽的花雕后面哀求: “美言几句,看看太阳有没有时间,公司年庆酒会做我舞伴。”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省省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