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睁开眼,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全亮,蒋星凡就出去了,其实那会千瑶已醒,却没睁眼。一直等他出门后,她才松了口气,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他为何要那样?以前他在那事上从没那么强硬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感觉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怔怔想了好久,却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直到外头的天全亮了,她才暂时将这事抛开,喊了丫鬟进来。
    “奶奶,你的唇……”春喜刚给她端来热水,就诧异道了一声。
    “哦,没事。”千瑶这才想起昨晚她一时害怕,将唇给咬破了,现在一舔,还有些疼。
    春喜和小青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千瑶一瞅这两丫鬟那神色便知她们误会了,她也不说破,小心洗漱完后,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知道九爷出去时可有交代什么话?这一趟都谁跟着九爷过来的?外头还有谁在?”
    春喜一边给千瑶梳头一边回道:“早上九爷出去时只让我们别吵着奶奶,昨儿是闰年和墨年还有九爷外头的两位管事,以及几个护卫随九爷一块过来的,早上闰年和两位管事都随九爷出去了,刚刚墨年也出去了,眼下就奶奶和我俩还有原先这院里的人在。”
    也不知他过来这一趟准备待到何时,什么生意那么急,忽然就过来了。
    若是待的时间长的话,她也可多去任府走几趟。金氏那日就跟她说了,任荀的调令差不多就这段时间下来。千瑶暗叹一声,南边的蜀县,千里之遥,这一去,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一想到这,心里就泛酸。
    原本她是打算今日同他说这事的,可如今一想昨晚那事,心里就存着火。也不知他到底发的什么神经,好好的忽然那样,过后又一句都不解释!
    中午蒋星凡没回来,这院里也没什么事可管,千瑶本想自己干脆去任府坐坐得了。只是临起身前,发现自己唇上的伤未好,她生怕自己这一去金氏看出什么来,平白为自己担心,便作罢了。
    胡思乱想了一日,心情躁郁,再因唇上伤未好,连带胃口都变差了,晚饭没怎么吃。
    一直到月亮挂上枝头,蒋星凡才珊珊而归。
    因在柳州那,蒋星凡回府后,都是由千瑶为他更衣,少有让丫鬟动手的时候。所以如今来了京,春喜她们更是不会上前献殷勤,只是将热水端进来,就乖乖地垂着脸候在那,小青则拿出蒋星凡要换的常服,然后也是乖乖候在一边。千瑶到底要面子,两人之间有别扭,她不想让丫鬟知道,于是只得如往常一般起身走到他身边,帮他解开披风。
    蒋星凡垂下眼,只见她唇上的伤很显眼,神情也有些倦倦的。他微一怔,然后便自己解了腰带,脱了袍子,换了常服,草草擦了脸,洗了手,就让丫鬟们都出去。
    “怎么没抹点药?”他蹙眉道了一句,就将她拉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
    千瑶没他那定力,能生生装成什么都事没有般,他抬起她下巴的时候,她即抬手拨开他的手。蒋星凡却忽的又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袖子掳上去,遂见那纤细的手腕上几道深深的淤青。再看左手,也有!是他昨晚留下的,那会他脑子发热,没注意轻重,偏她也不见喊疼。
    “生我的气,故意不抹药?”蒋星凡看着她问了一句。
    千瑶收回手,揉了揉手腕,瞥了他一眼道:“这过来,谁还能提前准备什么药,好端端的难道让丫鬟出去买药!”
    “是我疏忽了。”蒋星凡摇了摇头,让她先歇着,然后便出了房间,叫了人,吩咐两句。不多会,就见他拿着一瓶药走了进来。
    “先挑一点抹在唇上,明儿伤口便能好,手腕那我给你搓搓,眼下天气还没回暖,这淤青不好消。”他说着就将那瓶药搁在几上,然后坐下,拉起她的手。
    “你——”千瑶下意识的挣了一下,蒋星凡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昨儿是我鲁莽了,忘了吧,以后不会对你那样了。”
    他这话,倒将她想要问的话全给堵住了。
    屋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手劲很重,她觉得皮都要被他给搓下去了,忍了好久,终于拍了拍他的手道:“行了,我自己来,皮都快没了!”
    蒋星凡抬眼,见她一脸气鼓鼓的样,遂笑了:“很疼?那当时怎么不出一声,我也不至于那样。”
    “是我的错吗!”千瑶瞪圆了眼。
    蒋星凡只是笑,就是不答她这话,并在下瑶要开口时,他忽的就转开话题道:“你晚上吃什么了?我这会倒有些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千瑶看了他许久,道一句莫名其妙,然后才起身叫春喜进来,吩咐她准备宵夜。
    待他喝完两碗粥后,千瑶才问他打算在京州待多长时间。
    “这边的事办得很顺利,柳州那也还有事等着,我脱不开身,过两天就回去。”蒋星凡说完就看了她一眼,又道,“任府的事我也打听了,差不多是月底的事,你放心,金姨的舅舅在南边也有一定势力,自会照拂他们的。”
    千瑶沉默了一会,只得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他这么急着回去,也是放心不下齐氏。就算她想在京州多留些时日,但总不能让来接她的丈夫自个回去,再说眼下她也没再多留些时日的理由。
    千瑶并未发现,就在她沉默的那一刻,蒋星凡静静看了她几眼。
    晚上,两人就寝时,蒋星凡睡得很规矩,再不似以前那般,非要跟她粘在一起。
    且一直到回了柳州,他都还是那样,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真的就跟挺尸一般,几夜下来,几乎连碰一下手的时候都没有。
    不过白天里,人前人后,他待她还是一如往常,基本事事都顺着她,只是也都绝了那亲她抱她的动作。
    他说不碰她,就真的不再碰她。
    第四十三章 冷淡的体贴
    回到柳州,已是二月中旬,府里的桃花已悄然开放。
    “先休息一下,你脸色不太好,府里的事明儿再过问。”进了翼园,回了屋,千瑶一边让丫鬟收拾行李,一边问常嬷嬷这段时间府里的大小事。蒋星凡却在一旁道了一句,然后示意常嬷嬷出去。
    “我得先去娘那看看。”千瑶也不在意蒋星凡的话,她觉得自己没事,且好容易摆脱了那一路上的沉闷气氛,眼下不找点事来做,浑身都会不舒服的。于是说着就让春喜将她从京那给齐氏带的东西拿出来,又接着问了蒋星凡一句:“你可是要去四方馆?”
    蒋星凡还没开口,正巧春喜将那大匣子拿出来,千瑶遂伸手接过,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累,那一接竟没接稳,她吓得脸声一变,蒋星凡眼疾手快地就给她托住。
    “我陪你一块过去。”蒋星凡帮她将匣子搁在桌上,然后蹙眉看了她一眼,心里一叹。
    千瑶一笑,一边检查匣子里的东西,一边道,“你若是忙,我一个人过去看娘也没关系。”
    匣子里装的都是些珍贵药材,多是补身子用。蒋星凡曾跟她提过一次,齐氏原先发过癔症,调理了整整一年才算缓过来。只是过后,身体和精神都不怎么好,总时不时地药喝药调理一番,就因为这样,所以府里的事齐氏才没心力去理。
    “走吧。”蒋星凡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去看看娘就行了,回来好好歇歇,别逞强。”
    只是两人才出翼园,千瑶却在下台阶时被雪滑了一下,幸得蒋星凡手快,及时抓住她的胳膊,跟着后面的丫鬟都吓一跳。春喜瞧着千瑶没事后,即朝旁边的小丫鬟斥了一句:“今儿是谁打扫的院子,眼睛都长哪去了!”
    “可有扭到?”蒋星凡扶稳了她,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千瑶握着他的手吐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似乎车坐得久了,腿脚都有些发软,一不留神就踩空了一级。
    “我让人抬轿子过来。”见她脸色真有些苍白,蒋星凡说着就往旁吩咐一声,千瑶却拦住了:“我都坐了七八日的马车,这骨头都酸了,正想走走松松筋骨,且就这么一段路,还坐什么轿子,我刚是不留神罢了。”
    “你真的没事?”蒋星凡还不放心。
    “谁有事我都不会有事的。”千瑶说着就是一笑,挺了挺腰,便往前走去。
    蒋星凡只得随她,然后朝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明净堂那走去。千瑶一愣,手臂僵了僵,最后还是任他握住。只是行去的路上,她转头看了他几眼,却见他问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着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情现在。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男人,摸不靖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也不知他怎么忽然就变了。最明显就是在回来的那一路上,他有时看着像是生气的样,但下一刻跟她说话时面上又带着笑。还有,之前若是两人单独在一块时,他常常会逗她,或厚着脸占她便宜,那狗皮药膏的样子她是深有体会的。可现在,他似一转身,忽的就变成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如今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两人单独相处时,他对她虽依旧关心体贴,但不知为何,总有些不一样,似极为客气,客气得生疏。
    而现在,两人走在一块,他忽然就拉住她的手,倒让她更迷糊了。
    这一会亲昵,一会冷淡、他到底抽的什么风!
    “你——”千瑶终于忍不住开口,想问他究竟怎么了,只是话还设出来,蒋星凡却道了一句:“你瘦了!”他说着就稍握紧了她的手腕,手骨确实比以前明显,近半个月没碰她了,若不是今儿拉了她的手腕,还不知道她瘦了这么多。他说着就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下巴似真比原来尖了,面上的气色也没以前那么好了。
    “呃……”要问的话被打断,千瑶怔了怔,才道,“路上车马劳累,胃口不好。”
    “好好休悬几天。”蒋星凡想了一会,轻轻道了一句,便又收回目光,只是依旧拉着她的手。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千瑶却觉得脑子糊涂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别扭!
    刚一进屋,齐氏就从里头走了出采,瞧着他们后,面上微有些激动,忙就上前拉住千瑶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即道,“怎么瘦了!”说完就转头看向蒋星凡,接着道:“你不是过去了吗,怎么没好好照顾自个媳妇,瞧瞧,脸气色也没以前好了,你就不会节制着些。”
    蒋星凡被齐氏最后一句话说的一愣,顿时失笑一下,然后咳了一声,看了千瑶一眼。 千瑶也回过味来,脸一热,忙将齐氏扶到里屋上了座,完后才道:“娘,我就是路上累了些,睡一觉便什么都补回来了。只是媳妇不在这段时间,把府里的事都交给娘,怕是让娘累着了,这次我给您带了好些补药过来,之前缺的那些都有了。”
    她说完就让春喜将那匣子捧上来,齐氏打开着了一眼,便道, “费这个心做什么,我的身子早好了,这些东西又贵又难吃,若一整日都拿药当饭吃,这人活着还有什么趣。还是你拿回去给自己补身子吧,瞧你瘦了这么些,可得好好补回来。”
    不料齐氏忽然说这等话,千瑶一愣,不由看了蒋星凡一眼,蒋星凡也是微怔,便看了冯妈一眼。
    千瑶心思一转,就笑道:“娘怎么这么说,这不是生病的药,是养身体的药,也不是日日吃,不过是隔个两三天喝一副罢了。再说这药是适合您的身体,我的,给我补身子的东西退之早给我准备了,娘就收了我这一片心意吧。您若是不收,我如何安心,难不成娘是在怪我离开了这么多天。”
    “就你会说。”齐氏摇头笑了笑,终于开口让冯妈将那匣子收了,完后就问起千瑶京州那边的事。
    约莫说了一刻钟,齐氏便让千瑶回去休息,还嘱咐了蒋星凡几句,暗指他自个的媳妇还馋成这样。她一直当蒋星凡忽然去京州是为干瑶,心里倒是欢喜的,但又怕他不知节制,垮了身体。蒋星凡苦笑,只得含糊应了,心里暗道,我这一口都没吃着呢,都什么跟什么啊!
    两人才出了屋,蒋星凡即叫了冯妈过来问了两句,得知齐氏这段时间精神确实不好,人总有些恹恹的,心情也比以往抑郁了好些。冯妈心里一直在担心呢,幸而今儿齐氏听说儿子和儿媳要回来了,心情瞧着才好些。
    “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给娘好好瞧瞧?”回了翼园后,千瑶便跟蒋星凡商量道,她心里也有几分愧疚,若不是她忽然回京,把府里的事都交给齐氏,或许就不至于会这样。
    “娘有些讳疾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