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凡心里猛地一惊，没多问，就大步往外走去，会上前往锦园的马车后，他才又问了一句：“是京州那边的人动手还是水寇？安远王伤得可是要紧？”
“小的还不清楚到底是哪方的人，刚一听说，就赶紧过来找九爷了。”闰年惴惴道，“不过安远王的伤应该没大得，幸好前段时间曲生生来了梅州一趟，这会正在锦园。”曲氏一族，医延百年，且跟安远王府向来交好。世人都说曲家医术，连阎王爷都得忌惮三分。蒋星凡面沉如水，想一会，又今马车跑快些。他的是商船，打的也是商号，若是遇上水寇还好，但若是京州那边的人，事情可就麻烦了。虽船上前是普通的货物，却保不齐会有人顺藤摸瓜，到时必会牵扯出更多事……北齐那战事正乱着，各方势力虎视耽耽，如令他同安远王是在一条船上，可掌托的人却不是他。而且他的船上的货物，最终要到达的目的地，是齐地之西的北漠之地。那里，是当年的安远侯最初建立的据点，他对这事知道得并不多，实际上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所以这事要被公开出来，无疑又是一次惊涛骇浪，权利的争夺，他无心参与，也无力参，要真走到那一步，那他只能带着家小躲到西洋去。
本以为这一晚，他得很晚才回，却不想刚过亥时人就回来了。
“没出什么事？”这么早就回来了，应该没大事。千瑶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只是因牵扯到不该问的人，所以也只能模糊地道了一句，说话间还仔细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可却也瞧不出什么来。
“是货船在路上遇到了水寇，有惊无险。”蒋星凡一笑，将茶搁到一边，然后将她拉到旁边坐下，一手楼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肚子道，“一直就想让你好好养着，却总出这事那事的。”
“真的没事？”千瑶又问了一句。
“当然，怎么，还不信我。”蒋星凡摸了摸她的肚子。就道，“我对着咱们的孩子发誓。”
见他面上又露出那不正不经笑嘻有的模样，千瑶倒真是放了心。蒋星凡随即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面上嘿嘿笑着，心里却是一声叹息，这次是有惊无险，不过下次却是需要他亲自跟着走一趟了，也不知到时该怎么跟她说。
“没事就好，那就接着说之前的事吧。”千瑶白了他一眼，然后为让他安心，就先道，“我原本想让安姐儿过来这边睡几晚的。偏她怎么都不愿，说是要为七嫂守灵。我便往她那院里多添了几个人，守夜的也比往常多了两倍，夜里也有四位丫鬟和两个老妈子在她屋里陪着。
蒋星凡点了点头，千瑶才接着把之前在安姐儿跟她说的话都道了出来，完后就接着道：“那女人就没安过好心，你是念旧情了，可人家非但不领情，心里还怀着恨。七嫂虽不是她害死的，却也有她一部分原因，再说，当日若不是有七嫂，安姐儿眼下还能好好的！”
蒋星凡没料事情会是这样，面上的笑巳尽数收起，搂着她久久不做声，千瑶看了他一会，只见那眼里透着微微的惋惜和隐隐的难过，也不知是为谁。
她撇开眼，又看到香几上的麒麟戏珠摆饰，怔了一怔，便拨开他的手道：“晚饭你还没吃吧，我让人传饭。”
只是还没起身，旁边的人就将她拥到怀里，把她的脸接到他胸口。千瑶本想挣扎起来骂他一句的，只是听到他为不可闻的一叹，她终是静了下去。
这到底是谁的错，如果他不提议让素娘回来或许素娘就不会生出那样扭曲的心思，如果梅氏不是藏着私心把思思带回来，她就不会知道他与廖玉娘的过往，而素娘也没有机会跟安姐儿说那些事；如果梅氏能在素娘前来威胁的时候，自已将事情跟安姐儿说明白，母女之间就不会生出那些隔阔，安姐儿也不会在那今时候下车去找素娘……
蒋星凡用过晚饭，洗了澡，再回房时，便见千瑶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个玉件的玩意在把玩着，他走近一看，原来是那麒麟戏珠的小摆饰。
“怎么，喜欢这个？”蒋星凡上了床，笑着道了一句。
“嘿。”千瑶没看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蒋星凡仔细持了她一眼，又道：“歇下吧，时候不早了。”
“你不认得这个了？”千瑶这才看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玉件。
“当年给安姐儿弄得小玩意，原是一对的，给她玩了几天，她就送了一个回来。”蒋星凡接过那玉件，随口道了一句。然后者了千瑶一眼，就将她楼过来笑道，“难道是跟孩子吃味儿了？”
“是。”千瑶这下倒没顾左右而言他，很直白地就道了出来。
蒋星凡倒是一愣，完后便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吃味的，你若喜欢，我明儿给你寻来更好的玉，再听上雕玉的老师傅，随你想要什么样的。”
她却没说话，蒋星凡等了一会，就叹道：“不许再多想了，给她这东西的时候，我还不知她是玉娘的孩子，纯是哄着孩子开心的。”
“如果当时知道呢？”千瑶忽然问了一句。
蒋星凡苦笑一声：“知道就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依然会遇上你，一样会娶你疼你宠你。乖，别跟我较劲这事了，我以后就守着你和孩子，行不行，嗯。”
千瑶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忽然就转了话：“七嫂走了，安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她也快十一了，该懂的也都差不多了。”蒋星凡轻抚着她的头发，叹道，“只是七嫂生前没给她定下亲事，别的倒没什么，唯这件，只能让你多留意些。”
“亲事我给她做主，怕是她不会喜欢。”千瑶微蹙起眉头，道了一句。
“无需着急，这边十七八才嫁人的女子也不少。”蒋星凡一笑，”别有负担，再说还有娘呢。好了，现在说这些都太早，睡吧，你不睡咱的孩子也不能睡不是。”
虽说是无需大操大办，但梅氏的后事也用了二十一天，到这事整个办完。已经是九月底了。
秋风日渐萧索，天气也是一天冷似一天，梅氏下葬后的第二日，蒋星就开始忙着外头的事去了，齐氏整里忙着后面零碎的事。那天傍晚，千瑶在屋里走了一会，就在榻上坐下，然后摸着肚子，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大夫说还半个月就是产期了。
正打算让人去看看安姐儿，却这会春喜进来道：“奶奶，素娘在角门外，说是要见安姐儿。”
千瑶一愣，随即一怒，这女人，还有脸过来。
“理她做什么，让门房的人赶紧的发了。”
“九婶婶，我要见。”千瑶话刚落，安姐儿忽然就跑了进来。
第六十八章 出 走
“安姐儿。”千瑶有些不赞同的看着闯进来的小姑娘。
“我要问她为什么骗我！”安姐儿走到千瑶跟前，两手不自觉地攥成拳，一张小脸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千瑶看了她一会，自那日跟她说清了后，这丫头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变得乖顺起来。在给梅氏准备后事的那些日子里，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一整日难见她有开口的时候。到底是梅氏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人，也算是她侄女，故千瑶一直就有些担心，怕这丫头就这么谐沉下去，或者解铃还需系铃人……
想了良久，千瑶终是朝春喜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见春喜领着一位身着素蓝陵袄，豆绿绣花棉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千瑶抬眼看去，只见素娘依旧是素面朝天，乌亮的盘发上只簪了支蓝纱花，身上也无别的配饰，眉眼间带着几分清高。且她进来后，还不甘示弱地看着自已，随后目光微一往下，似扫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千瑶顿见对方眼中闪过几分仇怨。
留了春喜和春桃在屋里伺候，又让春燕在外守着，完后千瑶略打量了素娘几眼，便收回目光。接着她既不让人上茶，也不请素娘坐，而是直接看向安姐儿轻声道：“要说什么就说吧。”
素娘这会才将目光转向安姐儿，同时面上露出几分亲切的笑：“这段时间一直就担心你过得不好，只是他们又不让我进来看看你，今天小姨实在坐不住了，才在外头叫门。”
千瑶刚喝了口茶，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放下茶杯道：“用不着在这惺惺作态，让你进来可不是怕了你。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趁早收起你那损人不利己的心思，别最后累得连自个的孩子都照顾不来。”
素娘脸色微一变，含恨的目光马上扫向千瑶，好一会才勉强笑道：“嫂子好大的口气，嫂子如今能在这坐着，其实还不是享着我姐姐留下的福。”
千瑶瞥了她一眼：“别乱攀亲，我可不是你嫂子，你的正经嫂子还在京州那边吧。”
素娘面上一僵，正要说什么，千瑶已经别开脸对安姐儿道：“不是有话要问么，问吧，别怕，九婶婶在这给你做主。”
“安姐儿是我姐姐的孩子，是我亲外甥女，你算……”素娘一听，顿时撇了撇嘴，不料这时安姐儿忽的就朝她开口道：“你骗我！”
素娘一怔，遂看了安姐儿一眼，却被那孩子眼里的怒气看着一怔。
精致的五官，同记忆里那张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漂亮，让人自惭形秽的漂亮。即便长大后，她也比小时候出落了许多，却依旧比不上记忆中的那张脸，一直以来，很多事情都比不上。
素娘看了安姐儿好一会，才不解地笑道：“安姐儿怎么了，我何时骗过你什么？”
安姐儿瞪着她许久，眼前红了，还迟迟不出声。就是因为她听信了这个女人的话，她娘才会，才会……怪谁？怪谁！
“你说过什么自己还不清楚，真以为别的人都不知道？”千瑶看了安姐儿一眼，心里一叹，便替她道了一句。这丫头，其实也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再问又能如何，走过了，就再没回头路。这苦，只有自己住下吞。
素娘早悟过来安姐儿指的什么，眼光闪了闪，便冷笑道：“安姐儿，她说的你就信了，你如何知道她不是为哄你，编的瞎话。而我，我是你亲姨啊，我跟你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怎么会骗你！”
千瑶这会倒不急着说话了，只是看着安姐儿，静静等着。
屋里一时静了下去，气氛有些压抑，春喜和春桃有些紧张地对看了一眼，两人都在暗蓄准备着，打算一有什么变故就先冲上去。眼下九爷没在府里，万一那女人发起疯，伤到九奶奶可就糟了。
好一会，安姐儿才慢慢走到千瑶身边，看着素娘道：“我只有一个娘，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情的。”
千瑶松了口气，素娘脸色却是一变，只是不待她开口，千瑶就先下令送客。
素娘看着撇开脸的安姐儿，还不到十一的小丫头，那眉眼已见长开，就连神态都那么像，那么像！
春喜和春桃走到素娘身边，作势要请她出去，素娘回过神，心有不甘，看着千瑶忽的就道出一句来：“想来你已经清楚大哥和我姐姐以前的事，那么你也清楚大哥心里的愧疚了。”她说到这，就冷笑一声完后接着道，“你以为大哥为什么会娶你，不过是把对我姐姐的愧疚转到你身上罢了，听说大哥娶你之前，你已经不是一一”
“住口！”外头忽的响起一声喝令，一下子打断素娘得意洋详的话。
千瑶愣住，一转头，就看见蒋星凡寒着脸走了进来。素娘也愣住，猛地瞧见蒋星凡那张脸后，不由就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一时红一时白的，好久才嗫嚅道：“大，大哥回来了，我……”
“如果柳州不适合你，就回京去吧。”
素娘怔了怔，眼中顿时涌上泪来！“我姐姐，到底是因你才死的，你就……”
蒋星凡脚步微滞，只是也仅顿了顿，完后便一边往千瑶走去，一边道：“我听说你大嫂在打听你和星儿的消息，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他们一下。”
素娘脸刷地就白了，并一下子就住了口。
千瑶有些不解地看了蒋星凡一眼，蒋星凡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让她起来，然后又转向素娘道：“一会你可以去衙门打听一下，那日跟你乱说话的人，眼下如何了。”
素娘又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蒋星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瑶来回看了他们一眼，沉吟一会，便开口送客。这次素娘再没说什么，几乎是趔趄地出了房门，千瑶正要问蒋星凡怎么回事，不料安姐儿却忽然跟在素娘后面走了出去，千瑶马上喊了她一声，安姐儿只道：“我，我送送她。”
千瑶微蹙了蹙眉，见蒋星凡并不反对，便起紧交待春喜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