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正忙着拦住试图闯进的不速之客。
    而这位不请自来的人,竟然就是骆庆涛!
    她几乎认不出父亲来,因为印象中的父亲永远精神抖擞、神情凌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如今在那儿和工作人员拉拉扯扯的男子,头发花白、不修边幅,完全显露出老态,还不怕丢脸地叫嚣着──
    「混帐!不要拦着我!你们这群王八蛋!唐烈,你给我滚出来,他妈的,你给老子滚出来!」
    「不要拦我!唐烈,你把我搞垮,我也不让你好过!他妈的──」
    骆以芳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
    自从被父亲赶出骆家、断绝父女关系后,她一直听从唐烈的安排,乖乖待在别墅里,平常出门也只是到疗养院去探望母亲,再加上她不爱看电视,也不关心商场上的消息,完全不晓得父亲的事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爸……」骆以芳下意识地唤出,虽然她和骆庆涛一直不亲,又被断绝了关系,但见他落魄到这种地步,泪水仍模糊了视线。
    唐烈受到她的心绪影响,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和妳已经没关系了。」这小女人的心肠干嘛这么软?她被打、被骂,甚至被赶出骆家,还要认那老家伙作父亲吗?!
    骆以芳想冲过去,但搂住她纤腰的手臂如何也不肯放。
    「妳想干什么?」唐烈双目沉了沉,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唐烈,我爸爸他……你放手,让我过去啊!」
    「不放。」他下颚紧绷。
    「拜托你,我求求你……」眨眨眼,她又要哭了。
    「求也没有用。」他狠心地说,双目都快要喷出火来,「他现在一副发了狂的样子,妳过去干什么?!再去挨打吗?!」
    「不是的,但是他──」
    就在两人迅速交谈之际,骆庆涛终于发现唐烈的身影,又瞥见骆以芳被他抱在怀里,想起唐烈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耻辱,疯狂的怒火猛然间爆开。
    骆庆涛大吼一声,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拦阻他的工作人员,笔直地往唐烈冲了过去,现场立刻尖叫声四起。
    「要死大家一起死!」骆庆涛疯狂地大叫,手里竟多出一把枪。
    砰地一响!
    「不要──」骆以芳眼中充满惊惧,脑中一片空白,许多事不容她多想,只能够凭着直觉行动。
    她反身扑向唐烈,力道之大竟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地,四周的尖叫声在瞬间冲到最高点,差点把屋顶震飞。
    但唐烈听不见了。
    他耳中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传不进去,因为一片殷红急速地从骆以芳的背部漫开,染红了她的礼服,也染红了她洁嫩的肌肤,把他深黝的眼瞳也染成红色。
    「以芳!」抱住那纤弱得教人心疼的身躯,唐烈痛苦地吶喊,彻底尝到心被狠狠拧碎的痛楚。
    ***   ***
    后背爆开可怕的疼痛,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重重地往她肩头印下,痛得她想大叫,但喉咙不知为什么竟挤不出声音。
    好痛、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她怎么样了?!她在喊痛,该死的!你们听见没有?!难道你们的动作就不能再快一点?!」
    「唐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该死的冷静一点!不要跟我废话,我要你救她,全力抢救,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救回来!」
    「请你不要这么激动,已经有医护人员在处理伤势了,唐先生,请你先出去,你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妨碍我们。」
    骆以芳模模糊糊地听见对话,她认得唐烈的声音,却第一次听见他用这么暴烈、这么冲动的语气咆哮。
    刚开始,她混沌的脑子还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紧张成这个模样,直到不知谁的手碰触到她后肩的伤,让她再次痛得呻吟出来,才恍恍惚惚地记起,是她受了伤,被送进医院的急诊室。
    向来冷静、沉稳的唐烈之所以会如此暴躁,颠覆了以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全是为了她吗?
    好痛……她的呼吸一下长、一下短,疼得额头都渗出冷汗,也没有力气去思索太复杂的问题了。
    那咆哮声仍在耳边回响,周遭似乎乱成一团,骆以芳的意识越飘越远,终于完全沉浸在黑暗中……
    ***   ***
    宴会厅门口传来骚动,不速之客跑来闹场……
    那人是……是父亲……他变得好憔悴、好狼狈,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想过去,但是挣脱不开腰间的禁锢,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她,不让她行动,然后,父亲突然摆脱拦住他的人,狰狞无比地冲了过来……
    他手中多出一把枪,枪口对准唐烈──
    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啊……」骆以芳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动作太大,不小心扯痛了后肩的枪伤,秀眉忍痛地轻蹙。
    「以芳……」低哑的男性嗓音略微迟疑地唤着她,彷佛屏息许久,怕眼前只是一场好梦。
    她眨了眨眼,迷蒙的眼眸一拾,接触到唐烈深幽、热烈的目光。
    她胸口一震,脑子更加迷糊了,不懂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好象她是一件易碎的水晶制品。
    「以芳!」唐烈又唤了一声,同时握住她绵软的小手,终于确定她是真的醒过来了。
    她反射性地想撑坐起来,不意又扯痛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好痛……」
    「不要乱动,乖乖躺着,别动。」唐烈紧张无比地扶住她的肩,让她平躺下来,跟着又小心翼翼地调整好枕头,不让她的伤口被压迫到。
    四周的摆设很陌生,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骆以芳不用问也知道,她正在医院里,因为宴会上的那个意外。
    「我……我睡了很久吗?」她虚弱地问,小手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和热度,胸口紧抽了抽。
    唐烈倾身专注地望着她,薄唇掀动,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却淡淡地回答:「还好,十几个小时而已。」
    但这十几个小时里,每分每秒都折磨着他的灵魂、撕扯着他的心,让他提心吊胆,吃不下任何东西,也完全无法合眼休息。
    骆以芳察觉他异样的神情,又见他眉心捺出细细的纹路,下颚甚至都冒出青髭,那古怪的感觉在心中逐渐扩大。
    他该不会……一直守在她床边吧?
    这个想法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明明晓得不能再傻傻地编织梦想,以为他也会爱上她、对她用真感情,但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作一些不着边际的美梦。
    「妳会渴吗?要不要喝水?」唐烈问着,不等她回答就自动倒了杯温开水,将杯缘凑近她的唇,打算喂她喝水。
    「我自己来就好。」苍白小脸终于浮现极淡的两抹红嫩。
    「把嘴张开。」他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轻扶着她的颈。
    骆以芳没力气抵抗,尽管心跳得怦怦响,仍乖乖张开嘴,让温水徐缓地滑进喉中,滋润唇舌。
    她慢慢地把水喝光,感觉男人炽热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脸上,害她不由自主地想避开他的探索,不敢和他四目交接。
    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吗?她疑惑地轻蹙眉心。
    喝完水后,唐烈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抽出面纸帮她擦拭双唇和下巴,动作虔诚温柔。
    「唐烈……」
    「嗯?」
    「你、你没事吗?」这话自然而然地问出,她实在被他搞胡涂了。
    唐烈沉默了好几秒,再开口时,嗓音里多了一分压抑。
    「为什么?」
    她不明就里地眨眨眼,虚弱的模样看起来仍像随时会晕过去。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扑过来替我挡子弹?」他的手掌缓缓地抚上她的脸颊。
    骆以芳的鼻息不由得变浓,咬了咬唇,细声嗫嚅:「我不知道……」
    「妳知道的。」唐烈轻轻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
    骆以芳有些不知所措,她隐约地感觉到,深藏在心里的秘密就要被挖掘出来,那让她惶惑不安极了。
    「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好心一点啊,请不要揭穿她心中的秘密,如果把感情坦然呈现,结果只会伤得更重。
    她内心无声地乞求,却听见他清楚地说:「以芳,妳心里再明白不过,那是因为妳还爱着我。」
    「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她的小脸变得更加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惊惧。
    「妳爱我。」他坚定无比地重申。
    「我……我没有……」唇瓣轻颤,一层薄雾随即濡湿她的视线。
    「妳爱我。」唐烈的语气已近乎逼迫,硬是要她坦然地承认感情。
    「你……你……呜……」
    太可恶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想承认的,为什么非强逼她不可?
    她的呜咽声更响,又气又羞又自厌地嚷着:「我不要爱你!我不要爱你!我不要、不要、不要啊──」
    「以芳!」唐烈的心震动起来,捧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俯下头吻住那张楚楚可怜的软唇,成功地封住她口是心非的话。
    骆以芳感到无比难堪,被窥探的心意几乎教她无地自容,一时间忘记身上有伤,不禁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这一妄动,果然再度扯痛伤处,痛得她瑟缩身躯,泪水更是扑簌簌地流个不停,像是受了天大的痛楚和委屈。
    「以芳?!」唐烈吓了一大跳,连忙松开拥抱,英俊脸庞显得十分紧张。
    「好痛……呜呜……你、你走开,不要碰我,走开啦……呜呜……」她的脸蛋红通通,眼睛也红通通,哭得像个小孩子。
    见她这模样,唐烈心里泛开熟悉的疼痛,他没走开,反倒抽出面纸替她擦拭泪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乖,别哭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他从来不道歉的,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用如此温柔又怜惜的语气对她说话,他……他到底想怎样嘛?!
    骆以芳的心里乱七八糟,想狠狠地推开他,不再任由他伤害自己,但又不争气地眷恋起他难得的温柔。
    粗糙温暖的指腹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