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傻啊!”于一惊讶看了他一眼。
    “靠!”
    “药片儿到底是什么?”知道于一在刻意避免这个话题,杨毅还是忍不住问。
    “非得问!”于一轻斥一声不再理她,拿出一根烟在季风面前比划,“就抽一根没事儿吧?开窗户一会儿就没味儿了。”
    “不行不行!”季风扑上去抢,“大哥你一宿不抽能死啊?”
    杨毅跳下床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蚊香点燃放在床头桌上。“抽吧。”她又拿起花露水四处乱倒,屋里一股刺鼻的气味。
    “我靠,呛死我了。”季风瘫在地上。
    于一赞许地竖起姆指:“有招!”
    “真的小锹,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啊?”
    “呃……十一二岁?”还是十三四,忘了。
    “你爹不管你?”
    “他烟瘾比我大多了。”
    “可你还是小孩啊。”
    “我爸抽烟那会儿也就十多岁。”
    “我爸也抽烟,就不带让我抽的。”
    “药片是不是毒品?”
    “……”于一默默地盯着蚊香和自己手里的烟,喃喃念道,“这个死丫头……”
    “真的呀?”季风怔怔地问。
    “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东西,韩高赖和雷管都做,刘长河可能也做,但毕竟是老油条,没有他们两个那么张扬。”
    于一的话等于承认了,季风和杨毅都有点吃惊。
    “总之这个圈子我爸想抽身也抽不出去,弄到最后一些事还是会算到他头上来。他自己不做不要紧,但如果插手不让别人做,可能会把关系都弄僵。所以才拖老崽子出来,万一到时候真穿帮了,注意力基本上只会落到雷管身上,老崽子到底是他的人。”于一掐了烟,最后说,“我爸会尽量保老崽子。”
    “涛子他弟要是不救出来会死吗?”
    静了好一会儿,于一说:“看刘长河心情吧。”
    违法乱纪,杀人贩毒……想也没想过这些字眼有一天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她开始隐隐觉察于一所说的真正的黑道和她们学校里的这些混混有什么不同,奇怪的是却也没有多在乎。
    于军是守法的好人吗?不见得吧。于一又掺和了多少?搞不清吧?可是现在还分什么好人坏人啊?那些打家劫舍的是坏人?那么说的话,有钱的就是好人,没钱的就是坏人!你见过几个有钱的去上街砍人抢钱什么的?对吧?于军有钱,那他是好人。
    睡着前杨毅想,要是将来于一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黑道,赚黑钱,那么自己就帮他洗钱。要用活力28,中国人自己的牌子……
    跃过的一米一
    杨毅从来不是那种会想很多事的人。尽管于一说的那些话把她的心微微搅乱,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
    也没有什么不同。
    每个学期,迟到王杨毅有两天绝对不会迟到,一天是田赛,一天是径赛,这两天是学校运动会的日子。
    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城第六中学迎来了第十四届全校秋季运动大会。
    田赛的这天比较混乱,每个班级除运动员外只许派两名同学当工作人员,无关人等都要在班级上自习,避免操场上人满为患,在标枪和铁饼项目时出现人员伤亡。然而实际上只有几个对户外运动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的眼镜小女生安份地在班级聊天,其它的要么寻个安全位置看比赛,要么在小花园里穿梭嬉戏,要么干脆借机跷课找乐子去了。学校睁只眼闭只眼,操场上欢呼阵阵,闹得1949年一样,教室里自习的同学还能往生成佛了?
    杨毅作为正式跳高选手,光荣地出现在初中部女子跳高比赛场地。二十分钟前,主力董维曼在沙坑跳远时不慎伤了右脚,季风痛心疾首地换上了这名首席也是唯一替补。
    他们班级女生太娇气,体育课练跳高,只有包括杨毅在内的六个女同学敢跳。其中有三个是明天径赛的种子选手,学校规定每人只许参加三个项目。没办法,运动神经好的人基本上哪项都比别人强,总不能可一个人累死啊。
    从小就追着别人的食物满矿区跑,不抢到手不罢休的杨毅,运动神经当然也不会比别人差,事实上她是市里同年级百米和跨栏的纪录保持者。可是站在跳高选手阵容中,让人实在很难对她那双小短腿抱有太大期望。
    季风拍着大腿,悔得肠子也青了:“早知道刚才让杨毅去跳远好了。”这个体委不好当啊,还得要有预测福祸的本事。
    “行啊行啊。”男人婆笑眯眯地看着这边的情况,“怎么说她也跳过,就她来吧。”语气中大有凑数之意。
    “照顾一下我心情好不好?”杨毅面色土灰地在原地蹦来蹦去,怎么也蹦不去即将比赛的紧张情绪。
    时蕾临阵磨枪地传授跳高的一些技巧。
    “我想上厕所……”杨毅看到横杆就开始打怵。
    “憋着!”季风冷斥。他和曹智新在杨毅她们之后进行男子组比赛。
    “初二6班……”
    “到!”杨毅高举右手,响亮回答。
    周围一阵哄笑。
    “同学,”负责排序的高中部学长扶扶眼镜好心提醒,“还没点到你。”
    杨毅急了,把身后的队号给他看:“我是二年6的啊!”
    “没事没事!”时蕾拍着她的头,像安抚一只不安的猫,“你肯定是二年6的。”
    检录完毕,初中女子组首先比赛。时蕾的第一跳,轻松跃过九十公分,接下的选手也都顺利完成这个高度。杆升到一米,排在前面的同学中有几个踢掉了横杆被淘汰。杨毅跑到杆前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直接翻了过去。
    于一站在垫子后好笑地说:“真能闹!”
    “什么闹啊!”季风看得惊心动魄,“她根本就不会跳高,就知道逞强。”
    第三跳是一米一高度,杨毅在体育课时头脑一热,曾经跳过去了,但完全摸不到门道,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看前面的人在失败之后被横杆硌得生疼的样子,这名身高最低的队员手心开始冒汗。
    “杨毅你要争气!”有人在观众群中振臂高呼,“跳不过去太丢人了。”
    不要增加她压力!杨毅扭头寻找声源,丛家家身子一矮猫到班任身后。
    “初二6杨毅!”记分台催促。
    “来了!”杨毅搓了搓鼻子,深吸口气跑向跳杆,停在横杆前比了比,“老师!”她举手示意,“我不是跳一米一吗?这高了吧?”
    “别起哄,快跳!”体育老师吼得虽然凶,还是不忘叮嘱,“杨毅你助跑慢点,别拿百米的速度跳高。”
    “好!”杨毅精神抖擞地点头,完全没听到老师说了些什么。
    季风认输地大喊:“不行就别跳了。老师我们弃权!”
    “不弃权!”杨毅红了眼瞪季风,她都还没跳呢弃什么权?咬着牙根跑了出去,用的正是老师口中禁用的百米速度,眼看撞上了跳杆,脚一蹬跃了起来。
    “啊!”人群中有人尖叫有人猛抽气。
    天空一片蔚兰啊,小鸟扑腾腾乱飞。杨毅表情呆滞地望着蓝天……没太明白身体感觉到的异样是怎么回事儿。
    “杨毅。”
    “杨毅!”
    “杨毅!”
    “……”
    不同的声音同样急促地在她周遭响起,让她逐渐恢复神智。
    吵什么吵?没跳过去也不用这么呼天喊地!眼珠一转看到和自己并排横着的海绵垫子。妈呀!难怪她觉得身底下的“垫子”这么硬!
    “坏了,摔傻了!”季风的脸放大在她眼前,一只巴掌晃来晃去。
    “不要咒我!”杨毅横他一眼,曲起手肘,大片的擦伤已经开始渗血。
    “疼不疼?”丛家家蹲在她身边担心地问。
    “咋不疼!”杨毅皱着眉抠上面的沙子。问这废话!自己摔一次试试。
    “快起来!下一跳了兄弟!”季风扶着她,眼中波光闪动,“你真狗屎运,竟然蹦过来了。”
    “真的啊?”杨毅马上忘了疼痛,手一撑站起来。打脚踝处涌上的刺痛让她的五官扭曲地皱成一团,重新跌坐在地之前,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
    “脚好像磕杆儿上了。”于一把她扶到垫子上坐下。
    体育老师刘学文第一个跑过来,俯身脱下她鞋袜,一脸深沉地用手试着捏捏关节和脚掌,惹得杨毅大呼好痛。“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他站起来摇摇头。
    季风又急又气:“叫你别跳你非得逞能!现在完了吧!”
    杨毅又疼又羞:“你给我滚!”
    “好了别吵了别吵了!”江艳也跑过来指挥现场,“来先给她背到医务室去包一下,唉哟这小孩这胳膊弄的……”
    杨毅被他们忙和得有点害怕。
    “上来吧!”季风蹲到她面前。
    “季风你别背了,你待会儿还得比赛。于一来。”
    “我腿、是不是腿折了?”杨毅攀着于一的脖子紧张地问。
    “悬。”
    杨毅哇地一声哭了:“那怎么办啊?”
    “于一你别吓唬她!”江艳训道,转身安慰杨毅,“没事儿,可能是撞着脚脖儿麻了一下。一会儿擦点酒就好了。”
    脚踝只有微微红肿,看起来没有大问题,反倒是手臂上粘满了沙土的擦伤比较难处理。
    大家都松一口气,陆续走出了拥挤的医务室。
    校医用药水清洗污垢,杨毅龇牙咧嘴地怪叫。
    “杨毅你丢脸死了!”丛家家嫌她丢人。
    “别惹我!别忘了我还有一只金牌左脚,照样踹得你找不着北……四眼大娘啊,你上点药水就行了,蹭来蹭去的要谁命啊!妈~~疼!”
    “不疼能长教训?”校医慢条斯理地说,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不慢。
    “我这是公伤!不是跟人打仗弄的!”她对校医怒目而视,“长什么教训!”
    “不尊敬师长的教训!”眼镜下的眸光寒冽,“叫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啊~~~~~”杨毅尖着嗓子大叫,震得四壁微颤,“疼死我了。”
    “别嚎了!完事儿了!”
    “早这样不就得了!”杨毅得意地抿着嘴,低头看看伤势。“涂成这样就行啦?不用缝几针?”她打算趁机绣个蜈蚣什么的在胳膊上。
    “大姐你就擦破点儿皮缝什么针啊?”从没见过有人嫌自己伤势太轻的。
    “胡说!擦破点皮儿用给我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吗?”杨毅不满地晃着缠了绷带的手臂。“四眼大娘,你这种包法我胳膊不得烂到里边啊?”
    “烂了更好!省得一天到晚手脚不老实!”
    “什么心眼儿啊?”杨毅翻翻眼睛,一阵欢呼从操场上传来。“啥情况?”刚站起来要出门看热闹,脚踝又剧烈地疼起来,她痛呼着坐回床上。
    丛家家也有点慌了:“还疼啊?”
    “你不是说我脚没事儿吗?”杨毅凶巴巴地吼着校医,“我怎么站不起来?”
    “怎么站不起来?”校医坏心眼地笑,“就是疼点儿!”
    “欺负人~~~~~”杨毅假哭。
    “抬脚擦点儿酒。”骂归骂,还是细心地按摩她脚上的淤青。
    “喂喂,四眼大娘?刚才看外边比赛没有?我虽然跌到垫子下面受了伤,但是那一跳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疼得抽一口冷气,仍然坚持吹牛,“看,脚磕到杆上了都能跳过去!”
    “你快闭会儿嘴吧!”丛家家讨饶地说,“怎么那么神啊?那么大个垫子不好跳,偏往外边蹦?”
    “你以为我愿意啊?”摔得骨头都散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杨毅这才记起自己的坐骑。于一坐在沙发扶手上,摆弄着手边的小药瓶。
    “马儿啊!”她亲昵地唤道,“背朕出去看比赛!”
    “老实待一会儿!”于一不理她过份的要求。
    “嘻嘻!”她也没指望他真的背,用没伤的那只脚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好!”她宣布,“可以再跳个一米二!朕出去看热闹了。丛卿家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