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言|情|小|说
    “快!老师!我们走吧!”钟欣霖想扶着她去校医院。
    “算了吧……我还是不去……”她心中更惦念的,是一言不发就跑开的展木蓝。他会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吗?
    然而,当她沿着花香满径的石子路寻到展木蓝时,那一幕,令她震撼……
    展木蓝正提了个水捅往厕所走去,而厕所门口还站了一群男生女生,齐刷刷地全提着水桶。
    “你们要干什么?全都回去!”何剪烛忍着背上的灼痛,站在展木蓝和这群学生之间。
    这帮小兔崽子,做这事倒是挺齐心的!
    一帮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齐刷刷就跟着展木蓝往厕所走。展木蓝猛一回头,大吼,“跟来干嘛?都给我站住!”
    顿时,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没有人再移动一步……
    何剪烛彻底郁闷了,到底谁是这个班的头儿?她自己,还是他?
    不过,她马上释然了,就这样吧!一个人受罚,全班同学为他“站岗”,这样的声势也足够让施羽憋气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她是老师!应该站在老师的立场,怎么可以纵容学生无声的反抗?可是,她心里真的很畅快!看来她的内心也有那么一点邪恶,那么一点叛逆……
    她微微一笑,浑身轻松,悄悄从人群中退出,自己一个人去了校医院,上了点烫伤膏,便回了宿舍。
    回头若施羽提起这次非同凡响的冲厕所事件,她就回答不知道好了!她看见了吗?真的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下午没课,她在宿舍趴着睡迷了,直到有人来敲门,她才恍恍惚惚醒来。
    “谁啊?”她下床刚打算去开门,回头间,却发现床单上殷红朵朵,她,好朋友来了!
    门外已有声音回应,“是我,老师开门!”
    是展木蓝!
    她立刻开始翻箱倒柜找卫生棉,可是却一个也不剩了,而展木蓝的敲门声却一阵紧似一阵。
    “等等啊!什么事非要进来吗?我睡着呢!”她手忙脚乱把被子铺好,遮住朵朵殷红,然后裤子呢?裤子脏了没有?
    展木蓝也起了疑心,敲门声变成拍打,“老师,你是不是有事?烫伤很严重吗?我一定要进来看看!”
    这个展木蓝!她该怎么说?
    “不严重不严重!不用看!你先回去吧!”她匆匆找了挑裤子换上,脏裤子扔进浴室。
    她越是这么说,展木蓝越发起疑,“老师!你一定有事!你不让我进来我就不走!”
    她无语,只好磨磨蹭蹭把门打开,展木蓝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目光落在浅粉色的被子上。
    顺着他的目光,她顿时满脸通红,可能是刚才换裤子不小心在床上了蹭了一下,被面染上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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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反倒没表现出大惊小怪,平静的脸庞亦无少男该有的尴尬,只是递给她一支药膏,嘱咐她,“这个药是最好的烫伤药,你一天多涂几次,自己不方便涂我叫钟欣霖来帮你。”
    “不用了!我已经在校医院拿了药!”他的帮助,她从来都是拒绝。
    他却从来不理会她的拒绝,放下药就离开了……
    何剪烛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识趣,被学生,而且还是男学生撞见这种事太丢人了!她默默收拾着弄脏的被子,打算待会儿就去买卫生棉。
    然而,展木蓝忽然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袋子,“给你!”简单的两个字,放下袋子就走。
    何剪烛暗暗奇怪,什么东西?什么态度?他哪天不要缠她一阵才罢休?
    她充满疑惑,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是几包卫生棉……
    原来如此!他是怕她尴尬,所以才放下东西就走人!可是,他怎么知道她用这个牌子?
    她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火红的秋天,火红的石榴,还有那个骑机车的男孩,撞翻了她的纸袋,石榴树旁回眸一笑,我叫展木蓝,蓝天的蓝……
    第七章爱,不让你看见
    后来,钟欣霖才告诉她,为什么展木蓝在同学当中如此有威信。
    何剪烛曾经片面且不公道地认为,那是因为他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有染,所以同学怕他,不敢得罪他,然,她竟大错特错了!
    钟欣霖说,胖墩的体育不好,每天早上展木蓝都陪他训练;若林父母在外地,生病发烧的时候展木蓝照顾了他一个通宵;本班女生被人欺负,展木蓝一定挺身而出;宝仔的父亲是农民工,却非送他进贵族学校,展木蓝常常帮助他……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
    “老师,你离我们的距离太远了,如果你能走下讲台来了解我们多好!其实我们都不是坏孩子!”钟欣霖转身离去的时候,眼睛里依然保持着和她的距离。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不喜欢她!
    她愧疚的是,自己对这个班确实了解得太少,班上之所以能维持相对的平和,是因为有展木蓝在控制,可是,并非她不愿意走下讲台,她之所以和学生保持距离,只是因为想和他保持距离而已,而无形之中,却远离了所有人……
    爱,不让你看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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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越来越觉得,这些孩子不仅仅是她的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的老师。比如展木蓝,比如钟欣霖。他们让她知道,人性往往不是我们用眼睛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就像城市上空的雨,未必无色透明……
    所以,她尝试着走近他们,走进他们,然而,时间却在一步步验证,走近一个人或许容易,但走进一个人内心却是那么那么难……
    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去教室上课,却发现,班上有名学生缺课——宝仔。她记得钟欣霖说过,宝仔的父亲是农民工,突然缺课,一定是遇到了问题,因电话联系不上,她决定下午放学后去家访。
    她手中握着宝仔家的住址,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最豪华的楼盘工地询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宝仔的家,别人眼里的废墟——一个低矮破烂的工棚,里面光线昏暗,依稀可以看清工棚里简陋黯淡的旧床、旧桌子,老式的20吋彩电掉了个按钮,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别人丢弃不要的……
    在那张散发着多种混合臭味的床上,躺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宝仔背对着她,在给他擦汗,想必,那人便是宝仔的父亲了。
    宝仔父亲注意到她的到来,眼露疑惑,“你是……”她与这样的工棚实在不相配。
    宝仔闻声回头,眼睛里散发既欣喜又惶惑的光芒,一声“老师”也叫得怯生生的。
    宝仔父亲一听便挣扎着要起来,连声致歉,“是老师啊!对不起!都怪我不争气,伤了腿,害宝仔今天不能上学!”
    “老师,对不起,我一忙就忘记请假了,我爸爸昨天失足从高楼上摔下来……”宝仔的眼眶里蕴满了泪。
    何剪烛一听赶紧要宝仔扶好父亲,不用起身了,同时也注意到被子下,宝仔父亲露出一截打着石膏的脚。
    她知道宝仔是没有母亲的,父子两人这种状况让她忧心忡忡,“宝仔,怎么不送爸爸去医院住院呢?伤得重不重?”出于关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刚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住院,需要很多钱,不是吗?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老板应该负责啊?她还要再问,却见宝仔的父亲在宝仔身后悄悄朝她摇手,示意她别在问。
    宝仔却告诉她,“老师,别急,展木蓝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这石膏就是医生上的呢!展木蓝说,医生每天都会来的。”
    又是展木蓝!她心头涌起莫可名状的情愫,不再言语,洗洗手准备给两父子做晚饭。这工棚也没分厨房卧室,旧电饭锅,煤炉,就是父子俩的厨房了。
    她没有料到这种状况,也没事先买菜,就着墙角的菜叶开始拾掇。宝仔却在她身后说,“老师,不用做饭了!展木蓝说他马上就来,给我们带饭来!”
    他要来吗?她手一抖,菜叶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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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掩饰她的慌乱,她四处寻找可以做的事情,塑料桶里盛着父子俩的脏衣服,她上前放了点洗衣粉,准备开始洗。宝仔却马上抢走,面红耳赤,嗫嚅着,“老师,别……脏……”
    “没关系!”她笑着把鬓边的散发拢至而后,却听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宝仔”!
    她的身体微微僵硬,转身时,细白的脸上已笼上一层疏离和淡漠,这是她对展木蓝的武装,一如既往。
    展木蓝却因这意外的相逢而惊喜万分,“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他眸光晶亮,热度堪比室外用余热荼毒这低矮工棚的夕阳。荼毒,这个词用来形容展木蓝的目光再合适不过,他的热烈,于她,便是荼毒……
    不想在课堂外与展木蓝有过多的交集,她匆匆交代宝仔几句,要他别担心,好好照顾父亲,落后的课她和同学会帮他,便打算告辞离开。
    展木蓝见状,放下手中大包小包,急道,“等等!我送你吧!”
    这正是何剪烛担心的事,撂下一句,“不用了!”便选择了落荒而逃。
    从工地到马路有一段距离,且地面堆满建筑材料,她脚上小巧的皮鞋鞋底极薄,踩在砖石沙砾上,步伐一快,磕得脚底生疼。
    “老师!等等我!”身后响起机车的轰鸣,车灯在她前方照出扇形的光,她愈加跑得快了,纤细的鞋跟不慎踩上一粒尖锐的石子,脚一崴,摔倒在地。
    身后机车上的人大惊失色,急速下车扶起她,“老师,你跑什么呀!”
    她的双膝,鲜血淋漓,稍稍一动便钻心地疼。“你不追,我会跑吗?”
    她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忍痛移动步子继续前行,可是才迈开一小步,身体却失去平衡,再度倒向地面。
    她惊骇交加,满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摔惨了,谁知却跌落在一双温暖结实的手臂。
    “老师,你鞋跟掉了!”有人取下她足上断跟的皮鞋。
    “要你管?!”她又羞又急,羞的是一心只想远离他的她最终还是落入他的怀抱,并且是在这样一种窘迫的情境,急的却是,她该怎么回去?
    周遭树影憧憧,半弦淡月悄然挂上树梢,他的笑容在月色下淡然而从容。手臂轻扬,他手中的高跟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飞到很远的地方。
    她的心也随之划了一条长长的抛物线,高高悬起,轻飘飘落下。
    “啪”,高跟鞋落在远方,发出轻微的声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