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阿盈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眼睛一红差点哭起来,我伸手想安慰她,却牵扯到背后的伤,又是一阵刺痛,险些晕眩过去。
凌楚言皱着眉头看了看我,突然一伸手将我抱起来,这一下背后的伤更痛得厉害,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急忙咬紧了牙,听他在耳边轻声道:“忍着点。”
说着,他抱着我大步的走进屋子,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痛得浑身直哆嗦,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他将我放到床上,低头看着我,似乎磨了下牙,咬牙道:“我饶不了他们!”
给我一个交代
我一听,急忙抬起头:“不要!”
“不要?”他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刚刚他们这样对你,你居然——,你难道咽得下这口气?”
“……,刚刚,是我的人先动手。”我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悔恨交加的阿盈,叹了口气,又说道:“况且,我在这宫中的身份,和她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谁都知道,谁也都清楚,我何必还要去自取其辱呢?”
凌楚言愣了愣,也沉默了下来,我坐在床上,咬着牙忍受着背上一阵阵袭来的痛楚,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管都管不住的往下滴落,不一会儿,衣襟上已经湿了一片。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条素色的丝帕。
抬头一看,却是凌楚言俯下身,递给我:“别哭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暗哑中带着磁性,好像有一双长着薄茧的粗糙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人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泪,若是过去,倔强的我只怕宁死也不肯,可在他的面前却好像没有了这样的顾忌,却还是有些羞愧,接过那丝帕便用力的在脸上擦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他说着便坐到床沿,拿过那条丝帕自己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擦着,“太医说了,你脸上的伤还有救,但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否则很难恢复。”
我心中一动——那些太医,果然是他派来的。
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泪眼朦胧间,他的俊美的脸有一些奇异的扭曲,却并不丑陋。
他的确,和凌少扬太像了,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幕,那个人在一树桃花之下浅笑盈盈,却比那绝美的风景更加让人心动。我就是这样醉了,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到了今天,受尽折磨历经磨难,却还没有完全清醒。
这时,他突然开口道:“你刚刚,不让我插手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太子讨厌你而宠爱若云,他一定会偏袒若云?”
我没有吱声,上次在梅林中那件事我还记忆犹新,那种羞辱的感觉,我能忍一次,万万忍不了第二次。
“可是我听说,今天在马场你出了意外,舍身救你的人,也是少扬啊。”
“是。”
“他这样舍身救你,难道你还不相信他?”
“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我淡淡的说道,除却刚见面时他的无礼,也许是因为我丑陋的容貌让他有一种上当的愤怒;而今天,他舍身救我,我也从若云的失言中知道这些日子的为难并非出自他的安排,这一切,的确给了我重新认识他的机会,但——“可再好的人,也不会喜欢这张脸的。”
凌楚言皱紧了眉头。
我做出了一个豁达的笑容:“你不觉得,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有人喜欢上我,才是奇怪的吗?”
我觉得自己说了一个笑话,可他的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不免让我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不知为什么,眼眶又有些滚烫。
他沉默的看着我,过了许久,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的脸,会有办法的。”
有办法?殇阳城的药引,那个凶险无比的地方,只有飞鸟和灵魂才能进入,回想着那一晚如同噩梦一般的经历,直到现在也让我有些不寒而栗,所以当那个老太医说到药引的出处,我几乎已经对自己的脸绝望了。
于是,只对他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双眼睛似乎能轻易的把人看透,伸手揉了揉我的发心,留下一句“好好养伤”,便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今天这件事,这——我会让皇上,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一愣,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撑起身子:“王爷!”
噩梦般的眼睛
可不等我阻拦的话说出口,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只来得及看着他挺拔而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融入了一片金色的阳光之中。
凌楚言——
这个人,似乎永远来得莫名,走得也莫名,从第一次与他在撷芳苑相遇到今天,我以为他算是我在青龙国最熟悉的人了,可仔细一想,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甚至从来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坊间传言,冀王爷不理朝政不问世事,我眼中看到的凌楚言,却是这样的沉稳如山,内敛如潭,深不可测;而今天听到那些人的议论,他似乎并不安分,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面目?
凌楚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凌楚言走后不久,太医院便派了人过来。
我自然知道是凌楚言的安排,也没有多问,那老太医看诊之后,只说是背上都是些瘀伤,所幸并没有伤到骨头,便给我敷了一些药膏,药里添加了一些麻药,所以疼痛的感觉立刻减缓了许多。
老太医临走前又叮嘱道:“公主这些天不要到处走了,安心静养,几天就能痊愈。”
“多谢太医。”
阿盈送他走后,便回来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公主,你还痛不痛?”
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公主,刚刚都怪我……”
我淡淡的笑了笑,知道她是在为刚才的事愧疚,但其实,我对凌楚言的话只说了一半,刚刚的确是阿盈先动手招来若云的暴虐,但其实,就算不是她,若云也一定会找机会动手,她对我的敌意似乎比其他任何人更甚。
其实,又是何必?我这张脸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凌少扬怎么可能弃她而选我?她何苦这样杞人忧天?
我叹了口气,对阿盈说道:“阿盈,我并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不愿看到我受委屈,但是——你可还记得当初太子哥哥过世,父皇册立轩辕康为太子,王贵妃是怎么在中宫面前耀武扬威的?”
“我记得,”阿盈抽泣着:“她讽刺皇后娘娘没有儿子,讽刺公主就算再努力,也继承不了大统。”
我点头道:“我是轩辕国的公主,都要受这样的委屈,更何况这里是青龙国,我甚至还没有嫁给他们的太子,对于这里的臣民来说,我只是一个质子。”
“公主,阿盈知道了。”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心里何尝不痛,但从离开轩辕国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能预见到我现在的境况,真正委屈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丫头。
等到她大哭了一场,总算好受些,我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这一天之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的确是累了,不一会儿便恹恹的睡着了。
即使在梦里,我也睡得不安稳,好像身陷在一个漆黑的深潭里,一双漆黑的手正抓着我的双脚,要把我往下拖拽,我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眼看潭水就要将我淹没,那冰冷的潭水立刻涌来,吞没了我的身体,甚至涌进了我的鼻子,那窒息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惊叫起来。
“不要——!”
我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满身大汗,心跳得好像要崩裂了一般,连耳朵都震痛了。
是梦……?
我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的看向了四周。
一双深沉的眼睛正盯着我。
我只是,想帮你……
我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一般,险些惊呼起来。
可在惊呼出口的前一刻,我一下子看清了那个站在窗边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一只银质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而他的下半张脸——
“鬼面?!”
我惊魂未定间不免有些微怒:“你这是干什么?”
大半夜的跑到我的房间里,一声不吭的盯着我,若是胆小一些,只怕三魂都被他吓掉七魄了!
“抱歉,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倒是很平和,慢慢的走到床边,俯下身来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伤似乎已经痊愈了,刚刚走路的时候步伐稳健,却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而且,他身上穿着夜行的衣服,脸上还戴着面具——我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要走?”
他点了点头。
“……”
我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这个人虽然是我的救下的,但他的来去却好像完全不在别人的掌握中,如同指缝间吹过的风,似乎能感觉到,但却一点也控制不住,我淡淡一笑:“你是来向我辞行,又何苦这样吓我?”
他看着我,突然说道:“听说太医院,正在为你配解药?”
“不过是徒劳罢了。药引难求,有了解药作用也不大。”
他的目光闪烁:“血殇子?”
我一惊,抬头看着他:“你也知道?”
下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问了多愚蠢的问题,他是从殇阳城出来的人,自然了解里面的毒药和解药,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慢慢的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救了我,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赴汤蹈火都会为你去做。”
他是在暗示什么?他是殇阳城的人,而血殇子生长在洛河十九湾,殇阳城内,他是说,只要我提了要求,他就一定会为我取来?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又和之前有些不同,那种桀骜不驯和莫测的感觉在这双深沉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到,此时他的眼中多多少少能看清许多无奈。
沉默了许久之后,我轻轻道:“我救你,却不是想要你为我赴汤蹈火。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救你不是白救了?”
他浓眉微蹙:“你难道,不想恢复容貌?”
“想,也不想。”我对上他带着疑惑的眼神,淡淡一笑道:“也许只有顶着这张脸,我才能真真正正的弄清楚,到底谁是真的对我好,谁看重的只是皮囊。若恢复了容貌,周围的人也会带上他们的面具,那不是很可怕?”
“轩辕行思,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看着我,慢慢说道:“身为公主,却不见半点骄纵,身为女人,却有一副侠义心肠,即使自己身处逆境,你还能记得来关心我……”
“如果你是在安慰我,那就不必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安慰你。”
这个声音在沉默了一下之后,我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一抬头,我的眼前突然一花,顿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却被他一伸手搂在了怀里。
在失去神智之前,我只记得那双精亮的眼睛在我脸上看了许久,然后他轻轻说道:“我只是,想帮你……”
我吐血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阿盈用力推门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惊醒的,整个人还在犯迷糊,就隔着薄如蝉翼的床帐看着她匆忙冲进来:“公主,那个——那个太子殿下,他来了。”
什么?!
我的脑子一个激灵,立刻弹了起来,牵扯得背后伤,又是一阵抽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公主你怎么——”阿盈急忙撩开帐子,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啊!公主,你吐血了?”
什么?我吐血了?
我顿时呆住了,似乎真的感觉嘴里怪怪的,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立刻尝到了血的咸腥味。
怎么回事?我居然会吐血了,可昨天太医明明说了没有受内伤。
难道——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