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采编不知道说什么好,黝黑的脸开始红起来。
    祝福爬上车时,这小警察又追出来, 塞了一大袋东西在祝福怀里:“这个…这是…俺们村里的白果,送你……” 一紧张就说得有点磕磕碰碰。
    祝福还在诧异,小警察早跑得没影了。
    车开了,小何笑:“嘿,祝姐, 艳遇阿!”
    祝福白他:”这叫民风纯朴!“
    小何又问:”祝姐,透露透露,您是怎么知道叫老王喊警察的?你们事先都约好了?“
    祝福笑,把白果袋打开来,分了几份,扔给小何一份:”多做事,少说话!有困难,找老王!“在后车镜里朝老王笑了笑。
    出过最多外景采访的, 见过最多场面的,当然是老王这个老江湖。问老王,准没错!
    再回南京城的时候已是傍晚, 市区下着大雨, 小何带着带子回去复命,祝福琢磨着这脚估计要去医院,让老王随便找个地方把她丢下来。
    可这一“随便”又让她顿觉牙疼了 ── 她转身一看:“ 微笑牙科诊所”。
    爱无能(中)
    可这一“随便”又让她顿觉牙疼了 ── 她转身一看:“ 微笑牙科诊所”。
    一刻钟之后,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又坐到秦微笑的办公室里来了, 似乎是外面的雨太大, 似乎是她的脚遭受了一天的折磨开始罢工,又似乎是出来锁门的医生笑容太过耀眼……
    “我以为您是叫我进来是来看牙的?” 她坐在白色高脚凳上,小心翼翼的脱下鞋。
    “但显然你的脚比你的牙更需要治疗。”他洗了手,蹲下腰。
    刚过了冷水的手碰到温热的足,她一个颤,小脚在他的掌心跳了一下。他的拇指轻轻按压,揉动,从足到小腿脚踝……
    本来这都是无可厚非, 他是医生,她是病人。
    但是,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她的脚就大大刺刺的被他按在手里。
    祝福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身体不自觉得变得僵硬。秦微笑抬头看了看她,本来是想问他哪不按得不对的,一抬头看到她侧着的脸, 面颊上的红判若桃花,明明在故作着镇定,卷卷的睫毛却轻轻的抖, 像只在大雨中扑扇着翅膀的倔强蝴蝶。他手中的足突然热得炽人,两人就这样静止了。
    风夹着雨点“砰砰”的撞在关了的窗上,十一月的南京下了雨反而更加湿冷, 室内和室外的温差导致窗上起了白蒙蒙的气, 往外一看,街上的柏油路, 黑瓦顶的小弄堂在雨中也变得呢哝起来, 晃荡着,晃荡着,恰好一幅“水墨江南”。
    突然, 湿润的狗鼻子蹭着她的脚掌。秦微笑放下祝福的脚,摸了摸大狗毛茸茸的脑袋, 喊了声:“yogurt”,语气有点像怪罪突然冲进父母房间的孩子。
    她赶紧弯腰边穿鞋边问:“它为什么叫yogurt,爱喝酸奶吗?”
    ”恩, 我捡回它的时候,它只喝酸奶。”他没回头,翻箱倒柜的找药膏。
    他又变成了医生,她又变成了病人。 啊哈,大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伤到骨头,回去覆点药膏,如果明天还疼,就要去医院。” 他站起来递出药膏, yogurt贴着他的裤子,蹭着脑袋。
    “哦,好。” 她膏心下奇怪,牙科诊所里还卖跌打扭伤的膏药。
    似乎是了解她的想法,他笑:“这诊所是我退休的姥爷开的,我学生时代经常打架打得鼻青脸肿, 都是到这来过后才敢回家的。”
    她点头, 飞快的瞥了他温文儒雅的面庞一眼, 很难想象时光倒回七八年前,这位“微笑牙医”边按住流血的鼻子边在他姥爷的呵斥下上药的情景。 那她自己呢? 七八年前的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青春就像一件招摇的衣服,当时觉得很靓,穿着显摆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这条街上最美或是最帅的人,几年后再回头看, 只能暗自掐大腿悔恨:“哎, 这衣服那么丑我居然也能穿得出去! ”
    但事实上,每个人的衣柜里总有过几件这样的衣服。
    “要我送你吗?” 秦微笑指了指祝福的脚。
    祝福赶紧摆手:” 不用,我家就在这条街后面。“
    想起那天的“奥迪事件”,她以为他自己开车,谁知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好像和“微笑牙医”很熟, yogurt也熟门熟路的爬进后排座位。
    “谁说牙医不一定会治跌打,谁说坐在驾驶位就是司机?” 他扶着车门眨了眨眼,眼神烁烁。
    祝福知道这是他的调侃,脸红起来, 一下子又想起了什么,问:“秦医生,您平时吃不吃白果?”
    ”……“ ”微笑牙医“跟不上新人采编的逻辑,挑了挑眉锋。
    祝福赶紧从包里掏出小警察送的白果:”给你,当抵消药费了!“
    ……
    “借花献佛!绝对的借花献佛!” 林岚听完祝福一天的报告在电话那头嚷嚷。
    “少来!”祝福无奈的抚额, “我只是彼赠我药膏,我还彼白果! 这在经济学上叫等价交换!说说你吧,和你的那位mr.一见钟情怎么样了?”
    “什么一见钟情,人家有姓,姓傅, 他是这家饭店的投资人之一,又是个地产商, 正好大我两岁,在生理学上最配了! 我是双鱼,他是天蝎,在星座学上也是绝配……”如数家珍。
    “好,好,好……” 祝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不懂为什么林岚总是狂热的相信星座,她也不懂为什么二十五岁的林岚就像初尝爱情糖果的孩子,会如此的兴奋了?但往往这样的飞蛾扑火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不知道到底是劝阻还是鼓励她唯一的表妹好。
    “老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是,我没有办法……”林岚突然低了声音,“一个女人,积累到了一定的时候, 总需要一个人,一个地方,让她把她多年的热情,温柔,幻象,憧憬,狂热的,孤注一掷的投放出去!”
    “我知道。” 祝福用力的握了握电话,似乎给了自己表妹一个拥抱。
    林岚这样是种爱无能, 因为太想得到,所以太过手足无措,理论无法运用于实践,爱情专家变成爱情白痴,阵脚大乱。
    虽然每个还没谈恋爱的姑娘都极力的否认,但似乎每个坠入爱河的人都容易变成红娘,迅速的抛弃自己的单身宣言,还圣母玛丽亚般想撮合周围的一切单身人士,很显然林岚也是其中之一, 她说:“老姐, 我觉得那微笑牙医还不错, 你们挺有缘的,你不如试试看!”
    祝福失笑:“不可能!” 她只是小小的花痴一下,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林岚尖叫:“不试怎么知道, 太久不谈恋爱要和社会脱节的!”
    祝福愣了愣,轻轻的说:“林岚,我想不是试的原因,我所有的热情都倒光了,心就麻木了,人也就那样了,谁都一样了……”
    林岚小心翼翼的,似乎屏住呼吸揭去古董箱上的封条一般,说:”姐……还是…因为他吗?”
    “……”没有人回答,古董箱上的灰尘呛着了呼吸,祝福挂了电话。
    她这种有何尝不是一种爱无能呢? 如果不是你,那任何人都一样了。 就这样吧,不可能再去爱了!
    上了年纪最大的好处除了可以更加不要脸,就是:年轻时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你不想要了。
    爱无能(下)
    twiwinkle 闪烁 闪烁
    to 老三:
    见字如面。
    这几天,秋风刮得厉害,像要把人活生生撕开一般,明明是那么大的太阳,走出去却发现冷直缩骨头,真是!被这阳光欺骗了! 我经常在窗口看到对面的那条河, 小精灵一样的光斑在银白色的缎子上跳跃着。
    老三,老三,我老是这样的叫你,都快要不记得你原来的名字了呢!
    呵,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原来的名字,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是记忆力最美丽的弹珠,仔细的穿好,放入精致的铁罐子里。
    你的全名叫景初,最初的风景!非常美的名字对不?可是你不喜欢这名字,你撇嘴说你妈就是一文艺女青年非让你叫这名,折磨自己儿子。 看,你总是这样,越爱的人越是嘴损。
    为什么叫景三呢? 你喜欢意大利的三号马尔蒂尼? 你说: 好男人,踢球有球品,做人有人品!你家在三山街? 你母亲开的蛋糕店叫我3:30 ?你母亲真是个有才华的女人, 下午三点半,正好是蛋糕时间!
    老三,你这些事都很少和我说!我甚至都是毕业后从东子嘴里知道你没有爸爸,东子说你爸没死,但就是没见过你爸。 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依然撇撇嘴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本来就是骄傲的活着,奔跑着,笑着,像一匹孤傲的狼,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我老是会想起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的那日光景,一想到就羞的想尖叫。
    那一天是你毕业返校的日子,请高三补课的我吃午饭, 吃完就在学校附件的弄堂里转啊转。我想着你都快走了,一定要说! 反正豁出去了! 哈,为什么人都是年少的时候有胆量?
    那一天, 弄堂里的女人们站在家门口打着毛线聊着家长里短,老太太拍着午后晒得香
    喷喷的被子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鸽子在黑色的电线杆上直咕咕。
    你说:“东子喜欢你。”
    我说:“哦。”
    我说:“我喜欢你。”
    你说:“靠。”
    看看,这都是我们年少时干的傻事儿。
    老三,原谅我无法继续搞笑下去,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是如此的鲜活,即使让我一想起就想脸红尖叫但都是我们之间的那点点温暖的小破事。我把回忆的写在这些信里,即使我知道这些信你永远都不可能收到。
    原谅我今天无法继续下去。我的奶奶去世了。那个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接着你的电话, 你捏着嗓子骗她说:“喂,我找××(你每次编的名字都不同,反正没一个是我)”,被你骗着了回答:“打错了,没这人喂!”便挂了电话的老太太;每次数落我:“小囡囡老是不好好做功课,老有男孩子打电话来喔!”的老太太; 我去加拿大前在车后面对我招招手,就背着手踱着步子去打麻将的老太太居然不在了。
    老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回家! 但我妈不让我回去,这消息都瞒了我很久了!
    老三,怎么会这样?我走的那天,老太太还是那样精神!她常常坐在电视面前看开心辞典,总比别人先报出答案,电视上那人要答错了,老太太就说:“看,这人还没我这老太婆记性好!” 她还说:“囡囡,你比奶奶厉害,奶奶这十几年都要不知道新街口市中心长什么样了!等你回来带奶奶去看看!” 我每次都说好,可每次一有空都自己溜出去玩了!
    我一直一直都以为我回来的那一天,奶奶一定会想送我走时那样背着手出现,然后笑开一张皱纹的脸说:“囡囡回来了!”
    老三,你要是现在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呵,老三!我对你也一样阿!
    我老是以为,亲人啊,爱人啊,死党啊,不论岁月有多久,发生了多少事情都一直一直会在那里,所以可以不常联络,所以自己可以跑得更远。 直到有一天, 我一回头,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在我的身后了。
    老三,你说我有多该死!
    哎,晚安,老三。
    from 三少爷的猪
    心里有座坟(上)
    母亲和女儿似乎永远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敌人还是密友。 小时候她说:“不许看电视了!” “还不给我去写作业!” “居然偷偷看言情小说!” ……这是阶级性敌人,她和你斗智斗勇。 长大了她说:“ 什么时候谈恋爱阿?” “他妈妈喜欢你吗? 到人家面前要懂事阿!” 她还说:“咳, 要注意安全……” 哈,这是你最可爱的朋友。
    都说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一位伟大的母亲,例如:太平公主。 一个不太成功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一位彪悍的母亲,例如太平公主,例如祝福。
    祝福此刻就在格子间里边扒着盒饭边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