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点头:“是很巧,路上撞一块了。”
    叶昭重重地咳了声。
    旁人悄悄窃笑。
    小内侍可怜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宣武侯好像还是郡王妃?
    笑声,太归阁到,楼高二层,绕水而建,桃花开得正艳。巧手宫女们在枝间挂上无数琉璃盏,灯火错影下,歌姬持各色乐器轻弹浅唱,舞姬裙裾翩翩,再有酒香四溢,笑语连珠,宛若人间仙境。
    礼部官员引众人入席,皇上话让众人不必拘谨,他约莫呆了半个多时辰,喝了东夏皇子敬的酒,聊了些闲话,然后以年迈体弱不胜酒力为名回去了,留太子主持,三杯两盏后,气氛也轻松了不少。相好的官员们或对酒,或吟诗,或倚着栏杆赏桃花。
    夏玉瑾第三十次捅捅媳妇的胳膊,小声叮嘱:“绝对不准喝多了!”
    叶昭瞧着他圆溜溜、黑乌乌的眼睛,愣了愣,乐呵呵地应下:“放心,我就算醉了,也不会在人前酒疯。”
    夏玉瑾低声怒道:“人后酒疯也不行!”
    叶昭在席下偷偷捏了捏他的手,的指尖非常纤细漂亮,然后笑吟吟地答:“,都听你的。”
    夏玉瑾愤而抽手,几乎是低吼着道:“你再动手动脚!老子就……就……”
    叶昭侧着脑袋,轻轻问:“调戏回来?”
    夏玉瑾**哭无泪,临行前他特意去找老实巴交的秋老虎打听了叶昭的酒量,却忘了皇宫秘酿的美酒岂是民间可比的货色?结果少拦了两杯敬酒,媳妇又有点醉意了。如果被她当众乱来,他就只有跳太归阁以死明志的份了。
    于是他死死地拦住叶昭的杯子,谁来敬酒都用杀人的眼神给顶回去。
    看得大家很唏嘘:“谁说郡王不关心妻子,天天闹着要和离?这不是感情好得很吗?”
    东夏皇子伊诺拿着酒杯走来,停在叶昭面前看了会,含笑道:“将军英勇善战,所向披靡,真是万万都没想到是女儿身。消息传到东夏,全军愕然,我那被你放回来的堂叔羞愤得差点要抹脖子。不过也幸好你是女人,我妹妹银川公主在战场上可是对你一见钟情,死活不愿嫁人,心心念念只要招你去东夏做驸马的,得闻消息,她躲在帐哭了三天,终于在父皇安排下乖乖嫁人去了。”
    素闻银川公主才貌双全,是东夏第一美女,怎么就有眼无珠,看上他媳妇了?
    夏玉瑾嫉妒得在席下狠狠掐了叶昭一把做泄。
    叶昭吃痛,神色未变,淡然道:“当时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让伊诺皇子见笑了。”
    伊诺皇子豪爽地大笑几声,举杯再道:“如今东夏与大秦和好,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应共饮一杯!”
    这杯酒,不好推脱。
    叶昭犹豫片刻,举起杯来。
    夏玉瑾见势不妙,迅出手,从她手抢去酒杯,迟疑片刻,也想不出如何称呼自家媳妇,只好艰难笑道:“阿昭不胜酒力,还是让我代劳。”
    伊诺皇子微愣,也笑了起来:“郡王夫妇,真是伉俪情深,那么关心体贴。”
    在外国使节面前,家丑不可外扬,夏玉瑾只能咬着牙关,打肿脸装胖子:“应该的。”
    伊诺皇子赞叹道:“我们东夏人都说,英雄要骑最烈的马,娶最烈的女人,夏郡王看似弱质彬彬,却能降服全大秦最烈的女人,绝对是英雄的真英雄,真是人不可貌相,可赞可叹。”
    叶昭很低调,不说话。
    夏玉瑾只好继续装胖子:“好说好说。”
    他觉得自己笑得脸都僵了。
    伊诺皇子怀念道:“我母妃也能开硬弓,骑骏马,百步穿杨,年轻的时候亲手杀过狗熊。她生下的儿子除了我略逊色些,其他都是顶天立地,在军一呼百应的英雄。想必夏郡王与叶将军的儿子,也不会逊色与母亲,奈何如今两国交好,否则英雄和英雄切磋一番,也是人生乐事。”
    太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
    叶昭心头一紧,忽觉他这番看似情深意切的话里面有些不妙。东夏皇族换过两任皇后,继后想让自己生的儿子继承大统,结果被以伊诺为的前后儿子尽数铲除。如今他在太子面前先提起自己的武艺和军权,再提起继承人,总有点含沙射影,暗示她的儿子能有谋权篡位的资本的味道。若是在太子心里种下猜疑的种子,处处提防,就是大大不妙了。
    她狐疑看去。
    伊诺皇子的脸上满是憨厚淳朴,似乎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在劝酒。
    “得了!”夏玉瑾陪他喝了三杯,大着舌头道,“阿昭身体很好,我身体不好,加加减减算下来,我儿子怕也强不到哪里去,我母亲怕血怕死怕打仗,哪能让宝贝孙子上战场去?倒不如好好学点学问,将来做个风流才子!”
    叶昭忍不住锤了他一下:“还风流呢?!”
    夏玉瑾借着酒胆,瞪了她一眼,怒道:“警告你!若敢将孩子送战场上,老子立刻休了你!”
    这番醉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伊诺皇子遗憾道:“叶将军一身武艺岂不是无人可传?”
    叶昭笑道:“我娘家还有两个侄子,将来忠君报国,也是一样的。”
    太子附和道:“叶家满门忠烈,她家侄子,定是好的。”
    伊诺皇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夏玉瑾一眼,点头道:“说得也是!”
    待他们走远了。
    叶昭低声对夏玉瑾道:“谢了。”
    夏玉瑾似乎很愕然:“傻了?我干什么了?”
    叶昭也有点拿不准他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只好说:“东夏皇子很危险。”
    夏玉瑾看了一眼伊诺的背影,赞同:“拳头那么大,确实挺危险。”
    叶昭摇头:“我觉得他不怀好意,你离他远些。”
    夏玉瑾是媳妇说东便要往西的犟驴子,立刻嗤道:“人家夸我就是不怀好意?女人家就是婆婆妈妈,小鸡肠肚!”
    “是吗?”叶昭坏笑起来,慢慢凑到他身边,呵着气,轻轻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在漠北,有传闻说他有断袖之癖,夫君……你真要靠近他?”
    夏玉瑾打了个寒颤,弱弱问:“你骗人?”
    叶昭耸耸肩:“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夏玉瑾看着对方肌ru纠结的身材,还有时不时看过来这边的眼神。
    犹豫了好久好久……
    安全第一,他还是信。
    秦河岸,灯如昼,游人喧喧扰扰。
    幸好大漠风沙乱,交流需要喊叫,所以伊诺皇子的声音特别大。叶昭长期战场厮杀,高声号施令,嗓子虽比较低哑,却不比寻常男子声音小。何况夏玉瑾有听骰的功底,耳朵比常人更尖,所以他蹲在有些距离和吵杂的地方,还是能将对方的谈话尽数收入耳。
    伊诺皇子又稍微朝桥边靠近两步,不动声色地遮挡住叶昭的视线,引她看向秦河画舫,聊了几句闲话后感叹:“三年前战场,叶将军神勇,乃真英雄。未料却是女儿身,若是你生在东夏,怕是提亲的好汉要踏破了门槛,如今你的夫君想必是大秦最出类拔萃的男人,才能得你青睐!”
    天下谁不知南平郡王的纨绔德xing?狗男子这段话简直是反讽打脸,偏偏还摆出一副“我是外国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堵得夏玉瑾连吐血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没想到,叶昭面不改色心不跳,点头应道:“没错。”
    伊诺皇子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赶紧再恭敬道:“不知夏郡王是采出众还是武艺群?可否让我偏远来客学习学习。”
    叶昭轻描淡写道:“他的好处你学不来。”
    伊诺皇子摸摸鼻子,似乎不好意思道:“老实说,我自从知道叶将军是女儿身后,便存了三分倾慕之意,奈何两国有别,明珠有主,可心里总有不平,好歹让我知道自己输了什么。”
    这句话对有夫之妇说,实在太过失礼。
    夏玉瑾很yin暗地猜测这断袖的家伙是不昭长得像男人,所以倾心相许。
    叶昭也不满地皱皱眉,只是身份问题,不好对他多加谴责。
    伊诺皇子不依不饶,豪爽笑道:“他质彬彬,武艺怕是在将军之下?”
    叶昭反唇相讥:“确实,他武艺在我之下,怕是走不出三招,皇子好歹能走上一百招,相比之下,确实差远了。”
    “也是,”伊诺皇子被她提起往事,有些丢脸,赶紧自嘲道,“咱们都是叶将军的手下败将,都差不多,好歹他比我美貌。”
    “你才美貌!死东夏野蛮王蛋!”夏玉瑾恨别人夸自己美貌,更恨有断袖嫌疑的男人夸自己美貌,他气得直犯嘀咕,可惜被现偷ting实在不好看,所以死忍着没敢跳出去。
    叶昭淡淡道:“也不全是美貌,他确实很好。”
    伊诺皇子不依不饶:“愿闻其详,总得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叶昭愣了愣,她想起夏玉瑾,脸上忽然转过丝不好意思,神情也没那么冷漠了。可是情情爱爱这些丢人的东西,哪能当众轻易说出口的?实在丢人现眼,于是她假装咳了声,试图将话题带开。
    奈何东夏民风豪迈,从来没有遮掩男女之间爱慕的习惯,再加上伊诺皇子心知夏玉瑾是什么货色,存了挑拨离间和看笑话的心,三番四次出口试探,甚至激将:“莫非夏郡王真那么糟糕,让叶将军拿不出,所以推三阻四,连他一句好话都说不出?唉,我听人家说夏郡王比较废物,原本还不信呢,如今看来……他大概是只乖巧可爱的小绵羊。”
    夸女人像绵羊,是赞美。
    夸男人是绵羊,是耻辱。
    叶昭终于愤怒了,一掌拍去身旁那棵双臂合抱的柳树上,震得柳树拼命乱摇,似乎就要倒下,吓坏了躲旁边的夏玉瑾。然后她吞了口气,厉声反驳:“他不是绵羊,是雄鹰。”
    伊诺皇子拉长音调,仿佛不敢置信道,“雄鹰?”然后低下头窃笑不已,“确实是只美貌的小鹰。”
    “有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叶昭动怒,脸上却不显,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莫欺少年穷!”
    “别生气,”伊诺皇子左右张望,确认夏玉瑾还躲得像只耗子似的,应该没被现,又观察叶昭表情,似乎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赶紧安慰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现在是只没褪去绒毛的雏鹰,可是雏鹰终归会张开翅膀,像所有雄鹰般冲上蓝天。”叶昭不理他,仿佛泄似地,连绵不断说道,“他很聪明,能在两天内就融会贯通七本……深奥书籍的内容,并全部记住,准确复述。他身居高位,却很善良,从来不欺负贫穷百姓,时时关心身边的人,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行侠仗义。他有毅力,能忍受十几年的枯燥无味,反反复复研究同一样事情,直到做得最好。他有勇气,从不为对手的强大屈服,他机灵善变,能不用寻常手段处理事情,他积极向上,长年病痛,生死徘徊,却从未让他的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