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舌音的单词,就犯憷,张不开嘴,以至于口语分数总是很低。
    可好在笔试成绩总是很好。
    寒假没开始几天,就快过年了,这年春节来得早,爸妈出去买东西,施男窝在家看碟,男女主角在狂吻时,电话铃响。
    施男心想,谁这么会挑时候,“喂?”
    “施男。”
    施男愣了一会儿。名字被爸妈叫,被同学叫,被老师叫,可所有人里,叫得这么动听的,除了他还有谁。为了确认,施男又“喂?”了一声。
    “施男,是我。”是蓝狄。
    “嗯,听出来了。”该说什么?写信可以斟酌好了再下笔,电话里却容不得思考太久,只能靠废话来掩饰不安。
    “我在北京呢。”
    “出来好么?”
    “我想见你。”
    “施男,在听么?”
    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嗯,在呢。”
    “我在你家楼下呢。”
    施男跑去窗台,他果然在楼下。忽然闪过那个夏夜,他送她回家的情景,她上楼以后,在这里看他离去。
    “嗯,我看见了。你等我。”
    蓝狄在楼下等,施男在楼上换衣服,总算在一堆不满意中挑出一个相对满意的组合,终于下了楼。
    “这么久。”
    “耍耍矜持。我们去哪?”
    “后海吧。”
    冬天湖面结冰时,后海其实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去处。可他们只记得春夏里微波粼粼的后海,到了才发现没想到这茬儿。
    “你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的吧?”真不知羞,哪有这样跟人要礼物的。
    “不是耍矜持么?这么快就露馅了。”蓝狄轻笑,把东西给她。
    那是个漂亮的大盒子,盒面似星空,幽黑地蓝,有金色的星星。还有些日文字,她当然看不懂。不知道里边装的什么,似乎很少很轻,施男接过来的时候感觉很奇怪,空荡荡的大盒子,却没有任何被压过的迹象,他是怎么带过来的?难不成一路手里拿着的?
    “是什么?”
    “日本传统糕点。”
    施男作严肃状,“蓝狄,其实我对日本文化不感兴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爷爷当年参加过抗日的?我从小就讨厌日本。”
    “...........”
    “你这么远带给我,我当然收下。以后就不要了。”施男说的是实话,小时候一让爷爷讲故事,他就讲抗日的故事,把日本鬼子描绘得恶劣至极,不管是否夸张了,都在施男幼小的心灵上投下了阴影。
    “...........”
    “这上面写的这堆字什么意思?”
    “...........”
    “问你呢,蓝狄同学。”
    “.......没什么意思,反正你不喜欢,不翻译也罢。”
    见面才多久,又开始闹别扭。
    施男有点后悔,大老远的带来礼物给她,还保持完好无损,够辛苦的,她还这么抢白人家。主动开口吧,“蓝狄,那个........谢谢。”谢谢很小声。
    “不必了。以后我不送你日本东西就是了。”声音难掩失落。
    “我可以现在打开吃么?”
    “随你便。”
    施男没理会他的不悦,因为她在看到里面的糕点那刻,眼睛开始放光。糕点真叫精致,晶莹剔透的蓝色椭圆状糕身,缀一点金,看上去仿佛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一般,星星还是用金箔做的。再倔,终究是女孩子,看到这样的东西,眼睛发亮,满心欢喜,“这糕点叫什么名字?”
    “星願い。嗯......就是向星星许愿的意思。”
    “噢噢”,施男不深究,拿起一个,果然好吃。
    “施男。”
    “嗯?”
    “你和汪帆.......还好么?”
    施男不是没想过他会问,只是没想到问在这一刻。装作要将糕点细嚼慢咽下去再回话,其实她在利用这个时间思考。
    终于咽下去,早晚要说的,那就现在说了吧,“蓝狄,我和汪帆分手了。”
    蓝狄果然惊雷般看向她,等待下文。
    “看什么?真分手了,骗你干嘛。”理直气壮是最佳的掩饰。
    蓝狄想想,问,“是最近的事么?”
    “不是......很久了......刚上大学就分了......”很轻的声音,可他一字不落地听到。
    蓝狄的脸上开始出现复杂的表情,先是喜悦,然后是疑惑,接着像悟出了什么,转怒,最后呈现出落寞。
    良久,“为什么没告诉我?”
    为什么没告诉你?如果你当时的信里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暗示,我就会告诉你了。可你的信那么平淡,仿佛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怎么告诉你?“我以为
    迷魂记
    蓝狄从小到大,习惯了别人对他一直赞美:好看,乖,不调皮,虽不用功可成绩一直也不错,从不让忙碌的爸妈操心。
    他知道自己长得帅,可他觉得一个男人吸引女人不该靠外表-----尽管他的外表总是带给他女孩子们的追捧:她们找各种借口接近他,她们送他各样礼物,她们给他写情书,她们向他表白。
    蓝狄在遇到施男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自卑。
    他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最初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那么瘦的女生,是不是营养不良?
    直到那次在日坛公园的班级活动。
    跳绳,她被绳子绊了一下,摔了一跤。膝盖上顿时擦破一大块,见了血。
    她却没哭,也没停,好像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儿似的,继续跳。
    他不明白,那么小那么瘦弱的身体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顽强?
    从那天起,蓝狄开始留意她。
    她性子急,脾气躁,不高兴的时候就瞪眼呲牙,高兴的时候就蹦蹦跳跳。
    她简直不像个女生,她要好的朋友竟然是班里的几个男生,和他们打成一片。
    她难得静下来的时候,那么好看。班会上他抓拍过一张,照片洗出来,他心里竟然莫名地柔软。
    可是。可是。
    可是她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喜欢的不是自己,是别人,是班里那个叫汪帆的男生,成绩很好的那个。
    他是怎么知道的?当你留心观察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发现的。
    有汪帆在场的篮球比赛,她都会去看。
    而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和她说几句话,他习惯了不和女生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喜欢的人。
    老天终于帮了他,就在他以为就要这样连话都不说就离别的时候,她和同桌吵了架。她坐到了他的前边,靠窗的座位,他们可以在窗户这边窃窃私语。他品着这个词,窃窃私语,多么贴切。
    尽管只有三个月,可他已经很高兴。
    即便不是秘密的话语,他们仍在左边悄悄地说;她看到他和赵蓓蓓说话,竟然是生气的,他心里开始发甜;他给她写纸条,“爱情里最痛苦的事,是不能够同时发生”,暗示她;其实他很早就知道她的生日,远早于她在他的杂志上算术之前。
    可这些,并没有让她少喜欢汪帆一些。
    那次讨论报考学校时,他试探地告诉她汪帆报北大,她果然反应强烈,他的猜测最终被证实。
    本来想和她报一所学校的他,终于向逼他去日本已久的父母妥协,同意了去东大读书。
    从来只是被女生爱慕的他,心里有了爱慕的她,她却把她的爱慕全数倾注给别人。
    她一心一意地喜欢着汪帆,他心里那么酸。
    他不知所措,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自卑。
    夏天来了,她穿短裙。她不是有心诱惑,可每天数次站起坐下,细长的腿,总在他眼前晃。
    晃得他心旌摇曳,全身燥热。
    可他一想到别的男生也看得到这两条腿,就一股闷气在胸口。
    他想叫她不要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幸好,班主任及时发了话。
    她出现在他梦里,醒来床单上到处是浓稠的乳白色液体。
    更压抑的还在后头。
    体检时,他看见了她的身子。
    从此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守望麦田
    蓝狄和施男的这个冬天在后海的见面,以不欢而散告终。
    她说,她喜欢上别人了。
    如果前一刻,她和汪帆的分手,虽没告诉他,可仍令他有点欣喜的话,那么这句“我喜欢上了别人”,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彻底打入了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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