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黑红色,隐隐地透着一股腥气。就像刚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特别是他现在的样子狼狈异常,手中还提着当今皇帝的人头。
    「黑鹰大哥,你的伤……」
    突然,身后树丛一阵沙沙响,黑鹰身体一绷,随即放松。是影一。
    「没事,我取下皇帝的……人头了……」
    抬一抬无力的右手,黑鹰的脸如此苍白,连几乎喷溅了他一脸的鲜血都无法给他增加几分红润。
    甚至,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询问为什么影一会在这里。
    可是他的声音却是如此的轻快,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呕!」
    心情一旦放松下来,压抑着的东西就会突然进发,就连瘀血也不例外。
    一口黑色的鲜血从黑鹰的嘴里突然喷出来,吓了影一一跳。
    特别是那血带隐隐带着甜腻的味道,怎么样想都不太正常。
    「黑鹰大哥,你怎么了?」连忙伸手扶住黑鹰突然下滑的身体,影一的声音快要哭出来了。
    此时的他真的就像个邻家弟弟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几日之前的阴森与疯狂。
    「毒……提前……被、被激发了……」
    带着甜腻味道的黑色血线从黑鹰的嘴角一直流出,彷佛没有停下的时候,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
    会就这样流光身体里全部的血。
    已经被血染了个透的衣襟再度被染上黑色的血色,黑鹰的全身都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死亡的气息。
    「那要怎么办?」影一焦急得声音颤抖。
    「把这个……呃、带给主人,我……我完成任务了……」
    一边说着,黑鹰一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手中染成血色的薄绢散开,皇帝的人头滚落于地。
    「黑鹰大哥——!」影一凄厉的喊声划破长空,惊起鸟雀无数。
    迅速阴沉的天空彷佛带着一种难解的哀愁。
    不久,雨滴降下,一切的血色与腥气全数被洗刷干净。什么也没剩下。
    黑鹰以为他死定了。
    影一也这样以为。毕竟当他带着黑鹰返回总坛的时候,黑鹰已经没气了。
    毒医检查过之后,却说只是毒发以及伤及心肺,气血攻心造成的短暂假死症状,并没有真的死。然后他就俐落地将人给救了回来。
    历时七天,治标不治本。
    只因教内最高掌权者下了秘令——绝对不能治好黑鹰。
    很能理解教主的别扭郁闷心理的毒医没有多说什么,一切照办。
    所以除了发布命令的秋知风以及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的黑鹰之外,知道黑鹰受伤的人都以为他的伤已经完全治好了。
    毕竟毒医虽然性格怪了点儿,但医术可是天下无双的好。
    所以,当秋知风在五天之后再度命令黑鹰去暗杀白道首领之时,没有人对此产生半丝疑惑。
    连黑鹰也没有。
    他已经清楚明白地了解自己的主人有多想让他死,也充分地了解怎么样才能真正的完成主人的愿望。
    若我的死可以令您开心,那么我愿意如您所愿。因为我的誓言就是守护您,完成您所有的愿望。
    看着秋知风日越紧皱的眉头,黑鹰如此想。
    而秋知风则从黑鹰领命离去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
    他不知道是不是余毒还没清的关系,在明知黑鹰一定会死的情况下,发出这种命令,竟然会令
    他的心很痛,很痛。
    不剧烈,只是一点点儿闷闷的痛,却令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儿了。
    怎么回事?
    站起身来,秋知风迈步走出房门想要透透气,却见一身花花绿绿的毒医半倚着墙壁悠闲的看花。
    与他相隔三丈远的庭中花。
    「教主,你的毒已经解了。」
    就在秋知风即将与之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懒洋洋的开口。
    「……可……」手指微动,秋知风的目光一闪,又将话头吞了下去。
    「可是您的心还随着他而动。」彷若神机妙算般,毒医似笑非笑的接下秋知风未完的话。
    「我……我没……」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只是话一出口,秋知风就后悔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岂不是越抹越黑?
    「属下劝您三思,否则错过了,就将永远无法挽回。」
    「你……?」
    毒医淡淡的笑,状似癫狂地跳了两步,眼睛恋恋不舍地再三贪看庭中花。似想要靠近,又在踌躇。
    「想要为什么不摘?」看到毒医那万般不舍的样子,秋知风不解。
    「到手之后它们就会枯萎,虽然医术高超,可是我却没有令离枝之花娇艳如昔的方法。那不如就一直让它长在那里,还会快乐些。所以,我很羡慕您。」
    你明明想要也能要,却断然否定拒绝,而我却是渴望欲疯却不能碰触一分一毫。上天何其不公!
    她曾说过,永远不想要再见到他。所以他只敢悄悄地远远守望。
    比起他来,教主跟那青年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阻碍……
    思及情伤处,毒医的神色黯然,秋知风却只听的半懂不懂。
    「羡慕我?」
    「是啊……」
    长叹一声,一向疯疯癫癫的毒医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秋知风的欲言又止。
    总觉得毒医似乎话中有话,然而,其真意却如镜花水月一般,令秋知风捉摸不清。
    想要,却不能要,是什么感觉?
    慢慢地思索,秋知风发现自己似乎隐隐能够体会这种感觉,又似乎不能。
    真是奇怪,他又没有想要却不能要的东西……怎么会跟毒医发生共鸣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摇摇头,秋知风边继续思量着,边慢慢前行。
    愕然地回过神来,秋知风发现自己已经在早些日子前分给黑鹰的房门外站了好久,久到腿发麻的地步。
    「主人?」
    正想要抬脚离开,「吱呀!」一声,面前的门板向内打开。
    顶着一头湿淋淋长发的黑鹰披着外袍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色的亵衣被水打湿了一大片,隐隐透出内里蜜色的胸膛,其上的两点似乎是被风吹凉,小小的挺立着,数道细小的水痕自黑鹰的脸上滑下喉结,然后是锁骨……
    直到「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亮地传进耳中,秋知风才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黑鹰的脸皮也莫名微微的发热,虽然依旧是木着张脸,半点儿表情也没有。
    同一个表情做多了,就会变成脸上真实的面具,拿也拿不掉。
    黑鹰虽然不至于面瘫,此时却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秋知风才好。
    「您有何吩咐?」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然后被黑鹰开口打破。
    「你明天出发?」秋知风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没话可说,只好找话。
    「是。」
    黑鹰回的俐落,也干脆地断绝了秋知风好不容易想起的话题。
    「……伤……伤好了么?」明知故问,秋知风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蠢极了。
    」……好了。」眼中的光彩悄悄地黯了下去,黑鹰实在是想不透秋知风的来意。
    难道是想要确定一下他明天会不会死么?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
    明天,能杀得了白道首领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他将不会再回来总坛。
    「……我看看。」左犹豫右犹豫,秋知风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毒医看着庭中花时悲痛苦涩的眼神,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黑鹰推进了房间。
    「……诶?」
    身体一被秋知风的手碰到,一阵酥麻就窜上了黑鹰的后背。
    被对方爱抚惯了的身体,已经对这双手这个人产生了本能的反应,然而,如今人事已非。
    黑鹰抿了抿唇,略显倔强地站在原处动也不动。这种神情,真的与青松那时的倔强很像。
    只是秋知风却莫名觉得,其实他是在拿青松与黑鹰做比较。因为最早在他面前出现这种表情的
    是黑鹰啊。
    「毒医已经帮属下看过了。」
    秋知风闻言,眉头立刻挑得老高。
    「我要看。」
    绝对的命令句。黑鹰永远无法违抗的命令句。
    「……是。」
    心里憋了一股莫名的温柔小火,一点一点燎原。
    黑鹰闷闷地应道,手指在亵衣的带子上磨蹭了半天,也没见他脱下半片衣衫。
    不耐地轻叩着桌面,秋知风坐在圆桌边,脸色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变得越来越黑。
    「过来。」
    终于耐不住发了话,秋知风烦躁地抓着固执不肯转身的黑鹰衣角一扯。
    「嘶啦!」一声,一大片衣料就被他的大手给撕了下来。
    布衣未合半合以及结疤伤口的上半身袒露在眼前,秋知风只觉得口中干渴异常。
    随手丢了那片衣料,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肚,才稍觉好些。
    「您还有何吩咐?」
    看也看了,应该离开了吧。
    黑鹰的目光分明表达着逐客的意愿。
    主人越是这样残酷着温柔对待他,他就会越来越陷入不属于他本分的妄想中。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主人明明想要他死。
    每每想到这一点,黑鹰的心就会很痛很痛。就像是有人在他胸口上面开了一个大洞,不停地拿盐巴撒上去。
    「把衣服穿上。」
    秋知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彷佛那上面开了一朵稀罕非常的花。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轻轻响起,秋知风的心里就像长了一只小手,轻轻的挠啊挠的,直让他气血上升,下腹火热如铁。
    该死的!
    暗咒一声,秋知风左腿搭到了右腿上,不自然的掩饰自己的勃起。
    只是他光记得掩饰身体,却疏忽了眼睛。
    黑鹰好歹也曾经跟他睡过许多次,对他这种充满欲念的眼神非常熟悉。
    穿衣的动作一顿,黑鹰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穿上衣服了。
    如果再被撕坏,他就得去买新的了。
    「你怎么停下来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东想西想的时候,秋知风不悦的声调突然响起,吓得他手一抖,衣带从指间滑落。
    「笨手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