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非两位施主的决定,悟心恐怕很难找到此生的依归。」倘若他未曾被送来慈恩寺,此刻就是人人称羡、被拱上天的小王爷了,那么也许他将永远无法领略令他心灵平和的佛祖大爱精神。
「不!我不准!」悍然哭叫,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娘要你陪在身边,我已失去儿子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怎么可以让娘失望?」
「施主……」悟心为难至极,他不想有人伤心难过,但所作的决定却会伤到血亲,这实在非他所愿。
「颢儿,你当真不再考虑?」南啸天艰涩问道,难道当年他的一念之间,却从此让唯一的孩子遁入空门?
「悟心心意已决。」
南啸天慈爱的眸光凝睇良久,终於,他叹气了。当年不曾给过他选择的权利,而今是该还给他抉择权,尊重他的心意,这是当爹亲对他的亏欠最好的补偿了。
「不行!」夫妻多年,眉尾稍挑,就懂对方心思,此刻又怎会不知他想法,古云娘泪痕斑斑,语气毅然坚决:「我不准你再将儿子送给佛祖,孩子也是我的,我不答应!」
「云娘啊云娘——」抱搂爱妻,他柔声劝慰。「孩子有孩子的人生,当爹娘的不能困住他一辈子啊!你就让他安心欢喜的去走自己的路吧!」唯一的子嗣不能继承香火,他也难过不已,可是孩子并非父母的附属品,为人爹娘只能学会放手。
「哇——」明白丈夫所言没错,她不禁埋入他怀中痛哭。「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当初我明明就反对……」言下之意似乎已绝望地接受残酷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啊!」紧抱爱妻,南啸天喃喃低语,其实内心也痛苦不已。
眼瞧两位血亲难过的模样,悟心心底五味杂陈,想出言安慰却又强忍下来,既然决心入佛门,一切亲情尘缘就该一刀斩断。
「我……」才要开口,古云娘竟因太过悲伤,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昏厥了。
「云娘!」
「施主!」
两个大男人皆被吓坏了,尤其南啸天瞧她血色全无,唇色青紫更甚,心下更是惊惶。
「你娘痼疾复发,快找大夫……」才大吼著,南啸天又蓦然住口。他真急疯了,这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哪来大夫?「算了!我连夜快马送你娘回府找御医……」
悟心也急了,他虽知娘亲向来体虚,可每回见她来慈恩寺依然颇有精神,哪曾见过她发玻
南啸天抱起人,匆匆忙忙就要进城寻医,哪知大步才一跨,浓密树叶丛里窜出阵阵银铃笑声。
随著声音,一名娇小俏美的姑娘跃下藏身的大树,顽皮道:「这位老爷,我怕您的夫人撑不到京城呢!」这位夫人病得可重啰,再折腾回城,大概也一命呜呼了。
「是你!」记得她似乎略懂医理,南啸天这下病急乱投医,不管她是不是真行,劈口就问:「你能救她吗?不管你要什么报酬,我都会给!」
「真的?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月芽儿眼睛一亮,笑盈盈自怀中掏出紫玉瓶,倒出一颗碧绿丹药就往占云娘嘴里塞去。
「你让她吃什么?」不放心追问。
「家传仙丹。」懒得解释太多,随便敷衍他,月芽儿视线转到从她一出现,面色就显怪异的悟心脸上。
自从午后被她一句红鸾星动给吓得仓皇而逃後,这个纯情男子就躲个不见人影,害她只好露宿树上喂蚊虫,打算明儿起个大早,好将他逮到手,没料到躲在树上竟也能偷听到此等秘密,果然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
悟心一方担忧娘亲,一方实在怕了那姑娘,深恐她爆出什么更让人心惊胆跳的话来。
时间就在诡谲又凝重的气氛下缓缓流过,不多久,古云娘悠悠转醒……
「云娘,你醒了?」南啸天惊喜交加,重重地将她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
「醒来是正常的。」月芽儿瞅也没瞅,闲闲凉凉的插话。
「我又昏过去了吗?」古云娘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发病都得好几日才能清醒,怎地这回这么快就转醒,而且感觉比之前更加有精神。
「你吓坏我和颢儿了。」安心的笑容浮现,南啸天总算有余力好好打量月芽儿,没想到她这般高明,光凭一颗丹药就让云娘转危为安。「小姑娘,你那药卖不卖?」口上虽客气地问,其实心中早打定主意抢也要抢来。
「就算是送你也行,不过药服完了,夫人的病依旧,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
「你想问我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是不?」依然头也不回,双眼紧盯悟心。
悟心定力再如何好,这下也不免别扭。
这姑娘真是睿智聪明。南啸天点头暗赞。
「今早就要跟你说了嘛,是你自己不听!」月芽儿盈盈笑道:「夫人的病对我而言虽棘手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天大难事。」
闻言,南啸天大喜。「那么……」
「要我治病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你尽管说!」
「我要——」邪气一笑,玉手直指悟心。「你儿子当我相公!」
第二章
「什么?」南啸天怀疑自己听错了。
古云娘则惊喘地以手掩口,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好生大胆,竟当面向男人求婚!
「阿弥陀佛,女施主别说笑了。」亏他一整个下午因她的一番话而心神不宁,没想到所谓的红鸾星动竟是她自个儿向他求亲,不知自己哪儿冒犯她了,竟被她如此捉弄。
「我很正经啊!」月芽儿噘嘴抗议,甚至不避嫌地握住他大掌,很认真地点头。「我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再次被吃嫩豆腐,悟心急得直冒汗。「女施主……你、你快放手啊,在下虔心修佛,不得犯色戒……」
咦?一向心境平和、宝相庄严的儿子怎一遇上这名小姑娘就全走了样?不但脸色涨红,说话还结结巴巴,全然无平日正经沉稳的模样。
夫妇俩惊奇地互视一眼,决定静观其变,搞不好小姑娘真能扭转儿子想当和尚的念头。
「都不当和尚了,还犯什么色戒!」说什么也不放,甚至还扣得更紧。
「悟心永远是佛门弟子。」这位女施主手劲真强,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注定是我未来的相公,不会是秃驴!」月芽儿非常坚持。爹爹曾说过,怎么拐也要拐到他当不了和尚。「除非你不想治你娘的病!」
事关爱妻,南啸天可紧张了。「小姑娘,你不能要些其他东西吗?不管名利、权势,金银珠宝……」
「我只要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阿弥陀佛,悟心一心向佛。」再次重申自己立常
好!他要论佛是不?那她就好好与他论上一论。
「悟心,修佛所谓何来?」月芽儿义正辞严质问。
「感化世人,普渡众生。」想也不想,反射性回答。
「救人一命又如何?」
「此乃大功德,胜造七级浮屠。」
「好!你想修佛渡世,可你娘亲为你伤心难过,病痛再起,你连她都渡化不了,有何资格渡化世人?」
「我……」他不禁窒言。
月芽儿气势更炽,再接再厉诘问:「既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娘亲身上带疾,你有能力却不愿救她,根本违背佛祖训示!」
「阿弥陀佛,有能力救人的是施主你。」
「没错!但我有条件。」月芽儿嘿嘿得意地笑:「我将决定权交给你,如今你才是那个关键。」
啊?悟心真是傻眼了,哪有人这么赖皮!
***
叩、叩、叩、叩…………
清晰、规律的木鱼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佛堂内,年轻男人两眼合闭,心无旁骛地祷文诵经,金黄日光迤逦而入,映得他自有股浑然天成的庄严佛性。
蓦地,清脆悦耳的咭咭娇笑毫无预警闯入,破坏了原本的肃静祥和。
「颢哥哥,敲那死木鱼有啥乐趣?倒不如陪芽儿玩儿去吧!」月芽儿一副天真无邪,骗起人来不偿命的憨美神态。
悟心……喔,不!应该叫南宸颢,早课才念一半,哪有心思理会她,迳自念诵经文,而且有越念越大声的趋势,好似恨不得盖过她恼人的喧闹声。
哎呀!这颢哥哥怎这般小心眼?自十日前,她出那道两难的选择题给他後,他便一直是这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当日他被驳得无话可回,却又说什么也不愿当她相公,僵持良久,她也急了,最後终於退让一步,要求他先充当她半年的未婚夫,半年後倘若其志不改,还是执意出家当和尚,那她不得有怨言,当然,在这段期间内,她也会将古云娘的病给治好。
对这提议,南啸天夫妇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既可治病又有机会扭转儿子出家的念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眼看对方都让步了,加上为了治愈娘亲,悟心只有点头的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熬过半年,他又可以回慈恩寺过清静的出家人生活。
为了怕他反悔,南啸天立即向住持方丈表明此事,偕同众人当夜火速回城。这十日来,定远王府上下所有奴仆都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少爷议论纷纷,实在是因为王爷夫妇保密到家,二十年来除了住持方丈与自小伺候古云娘,与她情同姊妹的婢女银杏外,大概没第二人知道南王爷夫妇生有一子,所以南宸颢的回府让所有人全吓了一大跳。
瞧他专心念经,月芽儿也好生有耐性,静候一旁等著,终於——
「阿弥陀佛。」南宸颢起身吟句佛号,这代表早课做完了。
「别鸭血豆腐的念得我发晕啦!」兴高采烈蹦跳过去,月芽儿欢喜地扯著他衣袖。「颢哥哥,你用早膳了没?芽儿陪你喝粥可好?」标准的明知故问,早知道他向来是做完早课才会用斋饭。
「月施主,请自重!」早防范她不会安分守己,南宸颢虽急退一步却还是被抓到,他不禁有些懊恼。
「叫我芽儿!」笑咪咪声明。
「芽儿姑娘,请……」
「芽儿!」再次纠正。
对她的固执大抵也有数了,还是早些屈服,免得浪费时间。「芽儿,请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有啥关系,你是我未婚夫呀!」
「你……」算了!由她去吧!总比她握著自己掌心,有肌肤上的接触来得好。南宸颢缓步移出佛堂,温和询问:「你还没用早膳吗?」
「还没啊,正等著你呢!」
「你可以先用的,等我念完早课,你岂不要饿肚子?」他自己习惯清修生活,可不见得会要求别人配合。
「那怎行?」摇摇头,她只有半年时间,当然要时时刻刻腻著他,好培养感情,打消他出家的念头。「再说你爹娘也等著你一起用饭呢!」
「他们……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喟然一叹,回府後爹娘尽可能地想与他亲近,培养疏离多年的亲情,可他淡然惯了,突然面对如此浓烈的情感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爷夫妇这几日动不动就找他去做「亲子活动」的行为,当然全落入月芽儿眼底,闻言,她不由得偷笑,如果换成是她一整天被两双关爱的眼神加上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给盯住,恐怕脱口的言词不会如此客气,呵呵……真不愧是从小念佛的,修养还真好啊!
她在窃笑吗?南宸颢怀疑地觎她一眼,有种奇怪的直觉知道她取笑的对象肯定是自己。
不过她——笑起来好纯真,尤其身上散发出的处子馨香不时窜入他鼻间,姑娘家都是这般香气袭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