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这一点地方,就搞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怎么趟出一条路去?毓秀和巧云垂头丧气,但还是掩不住她们的激情,把一捧捧雪攥成团,相互击打着,雪沫钻进衣领,反到暖融融的,清清爽爽,舒舒服服。
    “雪竟然是热的。”
    “就是呢。”
    正说笑间,听到外面有“窸窸娑娑”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嘈杂,夹带着阵阵欢声笑语。
    他们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移到门外,不远处几个人正挥舞着铁锨、扫帚把路上的雪向两边推。
    移开视线,还真是的,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银妆素裹,分外妖娆。
    “走,咱们也铲雪去。”
    几个人不由分说,沿着踩出的脚窝返回小院,纷纷争抢铁锨和扫帚,先把小院扫出一条小道。不一会,就个个累得满头大汗了,不过,内心的感觉是异常美妙的。
    也不知干了多久,快与前面村民们扫出的路衔接起来了,东方也隐隐透出淡淡的黄晕。
    “瑞雪兆丰年哪。”
    “可不是呢。这雪下得好,无声无息的,偷偷下了一夜,马上又晴了。老天爷真长眼。”
    “难得的好空气啊!”巧云禁不住赞叹了一句,“毓秀,作首诗吧!”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吧?”一位妇女把头巾扯下,手拄着扫帚,“毓秀和巧云在秀水村留下来吧,年年都能看到这么好的雪。”
    说笑打闹中,一条人行道连接起来了。这边的笑闹声还没结束,那边又有一簇人拐过来,一样拿着铁锨和扫帚挥舞着,不时传来阵阵哄笑。
    这样的场景真难得,嬉笑过后,毓秀不禁又想起上海,想起爸爸、妈妈,想起与哥哥在一起时童年的欢乐。唉,要是安安定定的在北方的农村也好啊!虽说农活累些,可村民们无忧无虑,没有猜忌,少有烦恼,还有什么比这更舒心的呢。
    整个小村庄的主要街道就可以方便地走人了,村民们便从刚刚打开的路,迈着悠然的步子吹着口哨走回家。一些小孩子也跟着凑热闹,即使有正经的路好走,也还是歪斜着身子,故意滚到雪地里去,扔得雪团到处飞。
    他们五个就站在村口向东望,整个眼里一片纯白,连树梢都是白净的。天空澄澈,一碧如洗。
    三个男知青折回去了,毓秀和巧云还默默地站在哪里,做着深呼吸,仿佛要把这天地间的灵气全捕捉到肺里去。
    “空气真的好新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奇美的感受。”巧云深吸一口气,伸出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
    “那就不回城了,留在秀水村吧。”毓秀故意气她。
    “你才呢。”巧云笑着回敬,“就在这里做个狗子媳妇。”
    “打你这张乌鸦嘴。”
    “怕是狗子还看不上你哩。”
    笑闹了一阵,毓秀又记起昨天桂爷的话。
    “别再折腾了,不是说好要看桂爷套麻雀去的吗?还没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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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捕雀
    通往场院,也是一条刚刚清理出来的雪径,行走在积雪之间,感受着清新的空气,毓秀和巧云都喜形于色,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地想象着捉麻雀该是什么样子的。
    到了场院,并没见桂爷出现,倒是雪地里扫出一块十多平米的地方,周围的雪堆得老高。的确有几只麻雀围着这难得的空地转,正埋头寻找着什么。听到动静,还会抬起头,知道没什么威胁,就又仔细地啄几口。
    牲口棚也一样被白雪围裹着,仿佛一件精致的雕塑,光洁如玉,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她们沿着一条除过雪的小路来到门口,正碰上桂爷掀开厚厚的绵帘子伸出头来。
    “这么早啊,姑娘们。”桂爷故意模仿着电影里的腔调,高声大气地说:“就为我昨天一句话,一个晚上没睡着觉吧?”
    “可不是呢,桂爷。”巧云对毓秀扮个鬼脸。“做梦都梦见逮麻雀呢,还按你说的用泥包起来烧着吃,香喷喷的馋死人。可惜啦,刚要下口,就醒了。”
    桂爷忍不住“呵呵”笑了。
    “这妮子,一套一套地,跟说书一样,比八哥还巧呢。”边说边找出捕麻雀的家什。只有四根木条钉成的方框,中间是几根铁丝缠住一块网,俨然过滤泥沙的筛子。
    “就这么简单啊?”毓秀和巧云同时睁大了疑惑的眼睛。
    “别看家什简单,可能办大事呢。”桂爷还是笑眯眯地。
    “那,这根小木棍是做什么用的?”巧云眼尖,接过桂爷手里拿的木条。
    “到时就知道啦。”桂爷故作神秘。
    很快就来到二人刚刚看到过的空场,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轰地飞到邻近的树梢上,簇簇雪绒花“扑簌簌”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桂爷用小木棍把网支起来,然后扯出一条细绳,一端拴在那根木棍上,另一端交到毓秀手里。
    桂爷折回身,变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些什么,漫不经心地撒在网的一侧。
    三人躲进一间盛草料的屋子里,屏住呼吸。不一会,果见一只麻雀扑闪着翅膀飞过来,在周围的雪堆上盘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落下,绕着扫出的空地小跑了一圈,停下,静静地注视着筛子底下。
    毓秀和巧云心里“砰砰”直跳,心悬到了嗓子眼,拳头攥得紧紧地。
    但那只小家伙仿佛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非但没有靠近,扇扇翅膀,又飞回到树枝上去了。
    二人垂头丧气,桂爷却像啥事也没有,点上一锅烟眯眯地笑。就在二人不解之际,一回头,门缝里瞅见,又一只麻雀扑闪着翅膀飞到雪堆旁,然后也像刚才那只一样围着空场转了一圈,停住脚步,机灵地朝筛子那边张望。
    二人的心又悬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快呀,快呀,快到筛子底下去。”她们在心里呐喊。
    可麻雀仍旧无动于衷,几只聚在一起,好似商量着什么,然后又哄地散开,分落到雪堆上。
    二人有些失望,打眼看一下桂爷。桂爷仍不露声色。
    二人正灰心呢,然而没太多久,一只麻雀飞到筛子底下,没低头,又很快跳出来。稍一停,又飞进去,啄了两下,就又跳出来。如此三番,其它的麻雀也凑近前,试探着两只、三只然后更多地钻进筛子底下,张望一会,啄一会。
    “拉线吧!”巧云放低了声音说。
    桂爷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毓秀和巧云直直地盯着筛子的方向,又见几只麻雀飞过来,也站在雪堆上难望了一会,直接飞到筛子底下。
    毓秀和巧云同时望了望桂爷。
    桂爷仍不动声色。
    很快,原来站在树枝上懒散地呆着的麻雀也陆续飞下来,学着前面的样子,先去雪堆上站一会,直接飞到筛子底下。
    约摸又过了三两分钟,桂爷灵巧地拉动了细丝,就见几只麻雀惊恐地从筛子旁边射出去,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噢——”毓秀和巧云同时呼喊着冲了出去,桂爷乐哈哈地跟在后面。
    筛子底下,大约十几只麻雀把网眼钻得此起彼伏。
    桂爷让二人压住筛子两边,自己紧贴地面伸进手,一只只缚到准备好的编织笼里。
    把笼子盖严,就可以看见一堆麻雀在里面挤来撞去,还不时把篾子啄得“啪啪”响。
    “真有趣,真有趣。”毓秀和巧云乐得在雪地里直蹦。
    “中午好好慰劳慰劳你们俩,让你们尝尝桂爷的手段。”
    “还是那么用泥包起来吗?”巧云调皮地歪着头。
    “当然,”桂爷挥手之间像个得胜的将军。“吃过叫化鸡吗?那是乞丐们偷了吃,不敢公开烧,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嘿嘿,法子是土了点,可是味道好啊。更何况,咱这可不是偷来的,是劳动所得。”
    看着桂爷乐得合不拢嘴,二人也禁不住笑了。
    “我倒是急呢,”还是巧云嘴快,“现在就想尝尝叫化麻雀是什么味道了呢?”
    “那可得小心哟,别吃了麻雀真变成叫化子。”毓秀捧起巧云的脸蛋,故意挑逗她。
    巧云夺下桂爷手中的棍子就追赶毓秀,没想到脚下一滑,一个仰八叉扑到雪地里。毓秀赶紧把它扶起来,一边还格格地笑。
    玩够了,就又回到笼子边,看那些麻雀上窜下跳。把手指伸过去,它们便赶紧躲开,但不一会,就有几只凑上来,狠劲地啄。
    “小动物也怪可怜的哟!你看那只还眼泪汪汪的呢。”巧云有些心疼起来了。
    “是你自己眼泪汪汪了吧?”毓秀故意把脸对在巧云前面取笑她。
    巧云一把推开她。“没心没肺的东西,看你怎么嫁出去。”
    “咦,”毓秀怪腔怪调地带着嘲弄的口吻,“原来巧云妹妹动情了呢。是思春了吧?”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话音未落已捏住了毓秀的脸。
    正无拘无束地说笑,一抬头,桂爷还站在门口,脸不觉红了。
    就在这时,传过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老牛“哞哞”和惨叫。
    二人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桂爷的脸阴沉着,没敢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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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宰牛
    二人循声而去,行不多远,拐过一堵败墙,就见牲口棚前的空地上围着一簇人,有的手里还举着什么,吵嚷声和牛的叫声比前更烈了。
    雪地里躺着一头牛,大口喘着气,绝望的眼神让毓秀和巧云汗毛直竖。更令二人揪心的是,它的不远处还有一小牛犊,从雪泥里撑起来,蹒跚着向牛晃去,还没到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正好滑向老牛的肚皮底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寻找什么。是了,毓秀和巧云明白,它一定是饿了,只有极度的饥饿才会有那种贪婪的样子。然而它太弱小了,身上还只有柔滑的绒毛,是生的渴望才使它坚强地支撑起来,但是还未衔到妈妈的乳投,老牛腿一蹬,把它弹出老远。小牛试图再次立起身,但几次努力都失败了,只是肚子一鼓一鼓地。
    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这种凄凉的场面,不禁伤心落泪。
    不知谁同时将手掌拍在毓秀和巧云的肩膀上,把二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春妮,后面还跟着春玲。
    春妮只是“嗤嗤”地笑,春玲却做着小鬼脸。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毓秀问。
    “刚刚找你们去了哩,说你们到这里来了。”还没等姐姐开口,春玲叽叽喳喳地抢先说。“来了以后,又不见你们在这里。”
    “看桂爷逮麻雀去了呢。”巧云回应。
    “在哪里呢?”又是春玲,还没等回答,就抓过二人的手。
    四人一起来到场院,就见桂爷呆坐着愣神。春妮叫了一声“桂爷爷”,反把他吓了一跳。
    桂爷显然没有先前那么开心,立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春玲小,没在意太多,只是随口说了句:“桂爷爷怎么没看杀牛的去呢?”
    桂爷神色愈法凝重了,但显然是为了照顾女孩子们的情绪,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凄楚。
    “孩子们,我来给你们讲讲花花的故事。”桂爷说的“花花”显然就是那头待毙的老牛。
    “这头牛啊,跟了我整整四个年头了,干起活来真是一把好手,和我的感情深哩。现在正是农闲时候,又怀上了小牛犊子,全村人都为它高兴。只可惜护犊情深,小家伙刚离开一忽儿,它就挣着要找,穿鼻圈都给磨烂了,自己也被护栏绳缠住了一条腿。它越挣脱,就缠得越紧。刚巧那时我不在,它就拼力往外挣,结果把腿弄折了。在常人看来,不能干活,也就只是个废物了。就把它扔在冰天雪地里,等它冻死饿死,也好分块肉吃。唉,连小牛犊也难逃一劫了。”桂爷声音哽咽,眼圈都红肿了。
    “那干么不直接杀了它,还要让它受这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