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子向外看。
    大雨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而响亮,灌满双耳的都是那令他好生熟悉的水声。
    觉得亲切之极。
    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象是梦里那一剑真的刺得很深一样。
    趴在窗上有失些笑。
    怎麽会做那样匪夷所思的怪梦,而且还那样真实。
    连心痛的感觉,都残余至今。
    明明是在自己的客舍里,怎麽会梦到那些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呢。
    真的喝醉了,都不记得是怎麽回到客舍来的。
    风卷著雨滴刮进了窗子,打在身上微凉而潮湿。
    子霏轻轻叹息,闭上了眼。
    这里并不是他应该停留的地方。他想念隐龙,想念白江与紫海,想念剔透的珊瑚树,想念可以高卧不醒的云母榻。
    那里有热情的同族,有温柔的热泉,有爱笑爱闹的水族小妖。
    小忧的险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平安过去了?
    伸手向外探,接住由天而降的雨水。
    冰凉的雨滴打在手上和臂上,水的湿润让他觉得舒畅。
    干脆撑著翻出窗子,站到了雨地里。
    大雨一下子浇透了全身上下,单衫紧紧贴在身上,子霏昂起脸,让雨水尽情的洗净自己。
    真想化出真身来,在天地间尽情畅舞。
    手臂伸展了开来,仰头站在大雨中。
    一切都已经过去。
    行云……
    快乐而自由的生活,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而我……
    我已经成爲了,被时光湮没的过去。
    子霏慢慢的放下手臂。
    行云,我是已经被时光湮没的过去。
    你无须好奇,也无须探究。
    狂风吹送著骤雨,打在身上异常沈重。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身外的一切。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要迈步回进门里的子霏,忽然顿住了身形。
    有从手臂从身後紧紧的箍住了他的腰,一个人伏到了他的背後。
    奇妙的,他明明没有看到,却知道这是谁。
    分明是冰冷的身体,心里却一下子热了起来。
    “怎麽了?”侧过脸来,柔声问他。
    爲什麽行云在这样的大雨夜跑了来?
    身体被大力翻转,披散著的头发的行云将子霏按在了廊柱上,一把撕开了他的衣裳。
    黑暗的大雨中,行云两只眼睛中却象是烧著两把火苗一样的闪著亮光。
    “行……云?”子霏震惊得忘了挣扎。行云的手在他的胸前重重的揉摸了一把,忽然低头就咬了上去。
    锐痛,水的凉意,可是行云的咬噬极烫热。
    子霏逸出一声惊喘,重重一把推开了他。
    “行云你……”
    只说出两个字,被扑上来的行云死死抱住,双唇堵住了剩下的话语。
    火辣烫热的吻,在冷雨里象一把野火烧到了身上。
    狂乱迷乱,行云辗转而沈重的吻著子霏。
    是青梅竹马?是相知相许?是两情相悦?是反目成仇?是……生离死别之後的,要焚天灭地的激吻。
    双手紧紧揽住了子霏的颈项,象是要把他箝碎了揉进身体里去那样狠力。
    交缠著的身体,从廊下移到了房内,行云拖著他甩在了榻上,翻身覆了上去。
    象是一场濒死前的盛宴。
    也象是旷古历久的血的祭祀。
    行云疯狂的撕掉他蔽体的衣物,扯住脚踝迫他分开身体,沈身就冲了进去。
    巨大的痛楚让子霏咬破了下唇,铁锈味一下子弥漫在鼻端。
    大雨如注,风在林梢。
    一切来得象惊雷过境,不及掩耳。
    身体被牢牢禁锢,明明是交欢,却惨烈似酷刑。
    行云象是失了理智的,嗜血的兽,紧紧咬住他,逼迫他。
    重重的进入,迅猛的退出,然後再次的进入。
    一下又一下,象是要把他击成碎块化爲齑粉。
    “飞天……”
    扑天席地的痛楚中,突然听到了这一句话,因爲激痛而显得隔膜的声音,疑真似幻!
    睁大了眼睛,子霏定定地看著行云。
    大滴的汗水,从行云的额角脸颊滴落,打在他的身上。
    “飞天!”
    喘息的声音,但是,的确是这两个字!
    子霏没能再压抑住痛苦的声音,呜咽出声!
    剧痛与心悸,象是惊雷打在身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
    行云他……
    他喊的是飞天两个字!
    是飞天!不是子霏!
    是那个已经被尘封起来的,已经没有人再喊的那个名字!
    是那个行云根本不复记忆的名字!
    窗外雨骤风狂,窗内风狂雨骤。
    从狂乱迷乱,变成抵死的缠绵。
    可是竟然找不到一句话来说。
    无论是行云,还是飞天。
    竟然没有一句话可以说出得口。
    找不到任何一句话,能叙别来之情。
    你……怎麽样?
    我……又怎麽样?
    言语这个时候,是多麽的苍白而无力。
    你曾经如何,我又曾经如何。
    言语无法述说。
    绵密灼热的亲吻,象是要把对方嵌进身体里一样用力的拥抱。
    云雨无边,花红玉璧。
    契合的身体,象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极度的痛楚中寻找快乐的所在。
    唇因爲激痛而苍白,身体却因爲狂乱而泛红。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热汗,潮热氤氲。
    淋漓酣畅的一场欢爱。
    象是要向对方无尽的攫取,也象是要把自己全部都交付。
    行云翻过他的身体,无限耐心的抚弄。
    飞天气喘吁吁,一边闪躲一边去摆布他。
    只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今,飞天什麽时候也不能和行云在此事上一较高下。
    行云还只是蓄势盈盈,飞天却已经倾泄而出。
    飞天又是喘,又是抖,行云暧昧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液体,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你也……尝尝……”
    唾腻交缠,微苦与腥味,在舌尖上流转,热血都朝上涌,头脸颈项都滚烫灼热,象是要烧起来一般。
    “痛吧……”手指向下探索那因他的颠狂而受伤的的所在:“是不是很痛?”
    飞天搂住他的头颈,两人的额角抵在一处:“不痛。”
    大雨打在屋瓦屋檐上,哗哗作响。
    行云没有再说话,飞天也沈默著。
    两个人在大雨倾盆的黑暗中紧紧相拥。可是除了刚才那两名短短的话,又没有别的言语。
    大风吹得窗扇格格作响。
    过了良久,行云轻轻吁气:“爲何不说?”
    飞天怔忡著,没有回答。
    行云的下颔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哑:“我若是想不起,你就打算著让过去只是过去?”
    仍然是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沈默。
    行云恨恨不已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有多少机会可以告诉我,竟然一个字都不提!”
    飞天痛得一颤,仍然没有出声。
    行云掬起他一缕头发,半湿的头发上竟然闻到海水的气息。
    唇细细的,轻吻那银白的发。
    想到听说过的,隐晦不全的传说。
    飞天就是那一夜白发,跳了堕天湖的人……
    心慌而锐痛,紧紧抱著怀中人。
    来不及看清,来不及握紧。
    在此时,明了他早生华发的爱情,灰飞烟灭的思念。
    雨声依旧。
    行云有些乏力的靠著他,无声的,把那此纷乱的回忆,一一梳理。
    很久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爲什麽他没有幼年童年或是少年记忆,似乎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子,没有家世,没有过往。
    但是身边的人总有合理的说辞,而且,生活是那样的美好,尊贵的地位,亲切热情的友人,亦父亦兄亦师的辉月……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有的时候也会有疑问,午夜梦回时的空茫,也不止一次的让他惆怅。
    但那些总是极短暂的。
    光彩四射的生活,没空留给那丝丝的淡愁。
    但是现在那个空洞突然的被填满了。
    说不上来,是要哭,还是要狂叫。
    只是觉得如果不做些什麽,自己一定会炸裂得破碎不堪,连一点灰渣都剩不下。
    想要抓住他,又想要发泄出心中满满的痛。
    从来没有如此激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