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她停于青漓上方,黑发扬展,神态睥睨:“盗三宝?青漓,聚灵珠、镇魂塔、聚妖幡乃我当年用混沌之力所创,这三件东西, 本就归我所有,区区三件灵器,我若要,还担不起‘盗’这个字。”
    “至于放逐天际……”上古唇角微勾,眼微垂:“我是上古也好,后池也罢,除非我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逼我放逐无名之世 。”
    玄色的衣袍逶迤华贵,青漓怔怔的看着上古,被她眉宇间的淡漠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说的没错,当年擎天柱下,是后池自 削神位,自我放逐天际,即便是两界围剿之下,她亦没有半句讨饶。
    “至于苍穹之境……本君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即便是她忘却前尘往事又如何,她上古之事,是是非非,自有她来断定。
    天后听到此话,暗自轻舒一口气,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上古停声,立于半空,看向仙妖两方,眉宇肃然。
    “传本君御旨,妖君青漓,妄动地狱弑神花,违三界铁律,幽于地狱之底弑神花之畔,他日丧于弑神花之妖兵魂归本位之日, 方是青漓出地狱之时。”
    银色的卷轴划破苍穹,出现在罗刹地彼端,墨色的上古梵文现迹于天际,凝聚成形长久未化。
    “谨遵神君御旨。”
    罗刹地上空,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天帝、天后、妖皇退后一步恭声行礼,仙妖两族半跪于地。
    众人垂下的眼底震惊莫名,皆未曾料想上古真神竟会降下如此惩罚来。
    丧于弑神花之口的妖兵,魂魄大多散于三界,运气好的几百年便可轮回再生,若运气不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亦有可能 ,那如此一来青漓之刑皆由枉死的妖兵缘法来定,不可谓不公平。
    但地狱之底,炙火永生,万世黑暗,世间最凶恶孤寂之地莫过于此。
    青漓脸色惨白,退后几步瘫倒在地,眼底俱是恐惧,上古高立云端,仿若神祗,神情淡漠,视她如蝼蚁。
    满座仙妖,无人敢说半句话。就连刚才神情倨傲的天后亦脸色泛白,唇角轻抿。
    她蜷缩着退后,指尖触到一物,回转头,唯有常沁皱着眉看她,神色间似有怜悯。
    千年为敌,若她当初不曾对森羽心生妄念,处处和常沁一教高下,一步错,步步错,可会沦于至今。
    可是……若她无欲念,到如今也只能是一只挣扎于妖界底端的小小妖狐,又何来和森羽的千年相守,妖界中百年尊崇,她没有 错……
    青漓眼底俱是疯狂,抬首朝上古望去:“上古,你是真神又如何?我诅咒你,他日如我一般生死不得!”
    上古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手一挥,黑色的光柱自地狱而出,穿过云海,将青漓笼罩在内,凄厉的喊叫戛然而止。
    众人心惊之余,只看到黑色的火舌将她的面容吞噬,咆哮着朝云海之下而去,翻腾落入地狱之底。
    罗刹地无声静止。
    上古扫视四周,重新坐于石座之上,垂眼道:“本君知道仙妖之争已有数万年,也无意介入这次争端,但今日凤染涅,此地兵 戈必止,他日谁胜谁败,本君承诺,绝不干涉。”
    肃冷之声在罗刹地上空淡淡响起,众人心中一凛,恭声称是。
    青漓的下场历历在目,多深的仇怨也得暂时放下,即便是天帝、天后也不敢在这种情景下去犯上古逆鳞。
    焰火燃烧的声音自仙界界门前传来,众人抬首看去,只见那纯白的火焰似是凝聚成实质,威压袭来,天后猛地倒退几步,按住 心口,额间沁出冷汗来。
    虽然在玄天殿内暮光对芜浣失望透顶,可到底刚刚才失去儿子,见她这模样亦有些不忍,忙扶住她低声道:“芜浣,你怎么了 ?”
    “凤染涅……”芜浣怔怔的看着那团灰白的火球,眼底莫名空洞:“凤皇降世了……”
    83、凤皇
    凤皇
    吞吐的火蛇如有实质,凝成绚烂的火焰,炙红的灵力隐隐逸出,轰然声响,巨大的光柱划开罗刹地上空的黑雾,瑰丽的火凤凰 图腾缓缓升起,映照在三界西境。
    威严霸道的凤鸣声在罗刹地上空响起,似是开启远古征战的序曲。
    远在千里之外的擎天柱上纂印上神之处,如火般浓烈的火凤凰悄然现迹,凤染之名跃然其上。
    南海梧桐岛上的所有凤族长老几乎在立时间便感受到了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狂喜之下朝西境罗刹地飞来。
    一时间,三界上空,竟似出现了万凰腾飞之奇景。
    灰白的火焰持续燃烧,将近一个时辰后,‘咔嚓’一声响,火球终于自中心处破开,咆哮的火舌化出一条火焰之路,模糊的人 影自其中缓步走出。
    上古起身,压下心底的喜悦朝火球中看去。
    十二万年了,属于她的神兽终于降世。
    半空的凤凰图腾缓缓消失,走出的人影清晰入眼,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火红的衣袍,淡漠的眉眼,如世间最醇烈的美酒,但却静默无方。
    半日之前那个张扬肆意的凤染上君似在一息之间陡然消失,她眉间微垂,怀中抱着的青年早已失了生机。
    天帝、天后眼眶泛红,几欲上前,但看凤染走向上古,不免生了一丝希望来。
    天后一时间甚至觉得,若是景涧能复生,她这尊崇仇怨不要了也罢。
    “上古,景涧他…”凤染停在上古面前,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抹神采。
    上古拂过一道神力在景涧身上,叹了口气,摇头:“凤染,他用了兵解之法,魂魄尽失,我没有办法。”
    若是景涧气息刚断之时她赶到,用混沌之力保下景涧一丝魂魄,或许尚能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太迟了。
    凤染眼底黯然沉寂,抱着景涧的手微微颤抖。
    天后陡然间似是失了所有力量一般,倒在天帝身上,咬住嘴唇,低声哽咽起来,望向凤染的眼底满是怨恨:“凤染,你还我景 涧的命来,若不是为了你,他怎会用兵解之法!”
    她刚才从仙将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有三火在,她一时半刻奈何不了妖皇,只得把一腔愤怒投到了凤染身上。
    声音落定,却见上古身旁的凤染微微回头,眼神墨沉,静静的望着她:“住口,芜浣,你根本不配为他之母。”
    冰冷的训斥直击入灵魂深处,天后喘着气,面色泛白,这才想起凤染皇者血脉觉醒,早已今非昔比。
    “若不是你贪念权利,当年妄动兵戈,仙妖又怎会结下血仇,景涧是在受你之过。”凤染眼底似有血红之色:“你知不知道这 百年在罗刹地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后哑口无言,眼底虽有悔色,但仍昂首怒视凤染,不肯低头。
    这些年来她做下的一切皆因凤染的皇者血脉而起,到如今,早就回不了头了。
    “凤皇,纵使我们二人有错,但景涧已经……”天帝将天后拉至一旁,上前几步,神情悲凉:“请将他尸首还于我们,葬于天 辞山。”
    天宫皇族自有埋骨之处,景涧已经过世,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让他死后亦不得安息。
    凤染垂下眼,没有出声。
    上古叹了口气,刚欲说话,一阵凤鸣声自远处响起,数十只凤凰出现在罗刹地上空,化为人形,匆匆朝这边赶来。
    平时见惯了容颜俊俏的仙君妖君,此时十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一同出现不可谓不稀奇,更何况这些老头个个仙力缭绕,皆是一 身浑厚仙力。
    妖皇挑眉,想来是凤皇降世,这些凤族长老赶来迎接了,听闻当年凤染是以邪恶之身被驱逐出凤凰一族,如今这等情景倒真是 笑话。
    凤染见此景,亦是眉头微皱,但她皇者血脉觉醒,继承的不止是自上古时便存于火凤凰一脉中的神力,祖先传下来的使命和责 任亦同样烙入血脉深处。
    她尚是凤染时可以对凤族不管不顾,可是无论她承不承认,她如今是凤皇。
    十几个老头精神抖擞,转着眼珠子呼溜一下无视了天帝,接着是天后,然后是妖皇,待转到上古时亦只是匆匆行了一礼,便急 急的朝着沉着一张脸的凤染奔去。
    天后脸色微变,强吸一口气,掩在袍下的手猛的握紧。
    天帝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最后,唯剩失望。
    到如今,芜浣还是将这些虚无的尊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火凤凰的图腾映照三界,再加上凤染血脉里的皇者威严,这些风族长老现在还不知道凤皇是谁才真是古怪了。
    上古倒是有些理解他们,她等凤染降世等了十几万年,这些因皇者血脉迟迟不降临、眼都盼傻了的凤族长老,就更是如此了。
    “陛下。”
    老头子们前仆后继,实有老泪纵横之态,凤染摆手,将他们止住,不耐烦道:“不用行礼了,我会跟你们回梧桐岛。”
    她自在惯了,当初又有被弃之怨,如此应答已是极限。
    她朝上古看了一眼,见上古点头,抬步朝妖皇走去。
    众位凤族长老摸不着头脑,但仍忙不迭的让开一条路,气势汹汹的跟在凤染身后。
    自家凤皇辗转数十万年才涅,甭管遇到谁,总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凤染……”见凤染走来,常沁轻叹,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神情隐隐恳求。
    无论妖皇做下何事,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凤染对森鸿出手而不管不顾。
    凤染没有说话,微微避过她的目光,抬眼朝森鸿看去,眼底黑沉一片。
    森鸿绕开常沁,迎上前,凝视凤染:“凤皇,若再来一次,本皇依旧会如此选择。”
    凤染点头,眼底的沉色被完全掩下,淡淡道:“我知道,森鸿,他日若仙妖之战你能活下来,南海梧桐岛,本皇候你一战。”
    一字一句,铿锵凛冽,凤染转身抱着景涧朝天帝而去。
    两族之争到如今已难分对错,景涧纵使是因妖皇而死,可罪不在整个妖族,她今日若和森鸿大战,必将祸乱整个妖界。
    凤凰一族源自上古,三界之争从不介入,这些年来芜浣做错的事,她不可以延续下去,否则又与她何异?
    只是……凤染垂眼,看着怀中的青年,心底酸涩,景涧,你可会怪我。
    妖皇见她缓缓走远,背影萧索清冷,忽而记起苍穹殿宴席上张扬豪爽的女神君来,神情莫名悠远。
    仇深似海,两族对立,有些人纵使一见如故,但到底还是做不成朋友。
    凤染停在天帝面前,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将景涧递到他怀里。
    暮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已经极快的转身,飞身至半空。
    “自今日起,梧桐岛凤凰一族不再介入仙妖之争,凤崎,传下本皇谕令,若有违者,将受永世驱逐之刑。”
    黑云沼泽上一众凤族长老躬身称是,天后神情一震,凤染已朝她看来。
    “至于天后……即是执掌一界,当是不受此律所制,但仙妖之争结束前,天后身系仙界,自是不便再入梧桐岛。”
    天后面色铁青,盯着凤染眼带怒火,话说得好听,这和将她驱逐了有什么区别!欲上前争论,却被天帝拉住。
    “芜浣,凤染如今是凤皇,她未提起当年被弃于渊岭沼泽之事,已是看在景涧的份上了。”
    听见天帝的话,天后退后两步,脸色冷凝的看着半空的凤染,无力的感觉涌入心底。
    上古觉醒,凤染涅,景昭被弃,景涧身亡,到最后她不仅失去了至亲之人,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六万年前,没有丝毫改变。
    天帝看着似是瞬间苍老了下来的天后,不忍的别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