狈地别开眼。
    可心头的躁动却仍在。
    该死,他是怎麽了?
    「谢谢。」
    突来的话让严非玺微讶,他看向她。「什麽?」
    苏曼睩抿了抿唇,心里有点别扭。「粥,谢谢。」
    「哦,不客气。」严非玺笑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要吃吗?」
    「不了。」苏曼睩摇头,见他弯眸望着她,这曾经是她希冀的画面……心口抽紧,她默默垂下眼。
    这是当年的她垂涎却不可得的,却在现在拥有……苏曼睩不禁胸口泛酸,觉得讽刺。
    原来,在她不是他的妻子后,她才能得到他的温情。
    严非玺没发现她心里的悲凄,只是望着她,觉得移不开眼。
    马车里顿时静默,直到低缓的埙声在静夜里奏起。
    苏曼睩怔愣地抬眸,他手里拿着乌陶做的埙,指间按着音孔,低低地吹出悠远的曲调。
    薄薄的月光映在他身上,一袭紫衫衬出他的俊雅,修眉长眸,就如同初见的那一晚……
    那一晚,她遗落了心。
    乌瞳晃过一抹水光,苏曼睩迅速低下头,站起身,身上的蚕丝被滑落。
    严非玺停下动作,讶异地看她。「怎麽了?」
    苏曼睩没回应,仅是掠过他走下马车,然后快步地往林子里走。
    「小姐,怎麽了?」碧落也愣住,急忙起身。
    「别过来。」苏曼睩命令,脚步没停,反而愈急。
    碧落虽然担心,可又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
    严非玺皱眉,从马车里拿了披风,跟在她身后。
    他不懂她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闹起性子?而且林中湿冷,她只穿着貂皮小袄可不行。
    知道他跟在身后,苏曼睩的声音极冷。「走开,别跟着我。」这时候她最不想看到他。
    「你在生我的气?为什麽?」他哪里惹到她了?严非玺不知自己做错什麽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严非玺不解,却不许她这般折磨自己,快步上前,将披风披在她身后。「披着,小心着凉。」
    苏曼睩却不能忍受他的接近,「走开!」她用力推开他,任披风掉落,然后她转身就跑。
    严非玺捡起披风,追上去。
    「苏曼睩!」他也怒了,抓住她的手。「你就算跟我生气也不需要这样,将披风披上!」她的手都冰了。
    皱紧眉,严非玺强硬地要将披风围上,苏曼睩却是激烈挣扎,心里充满愤懑。
    「放开我!」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一点都不需要!
    当年他从没关心过她,没对她笑,没正眼看过她,他只会讥讽她,让她难堪,让她受尽羞辱……那一晚,她根本不该去北扬城,根本不该去看他,根本不该注意到那埙声……那她就不会那麽傻,傻得连自己的自尊都不要,卑微地乞讨他的一点温柔。
    她恨!
    恨他,也恨自己。
    「滚开!别碰我!」苏曼睩激烈地咬他的手,使劲推开他,过大的力道也让自己往后退了数步,踩进后头的草丛。
    「啊!」脚踝突然传来刺疼,苏曼睩皱眉,软下身子。
    「怎麽了?」严非玺急忙上前,眼睛看到一条青影在草丛里滑动。
    是蛇!
    「你被蛇咬到了?」他赶紧抱起她。
    「放开我!」她仍推他。
    「苏曼睩!」严非玺彻底怒了,「你闹够了没?」他又急又怒,就怕那蛇有毒。
    将她放到树干前,他掀开罗裙,脱掉她的鞋袜。
    「你做什麽……」苏曼睩要抽回脚。
    「别动!」严非玺用力抓住她的右腿,小巧的纤足雪白如玉,被咬的伤口透着青紫。
    严非玺低头吮住伤口,用力吸着。
    苏曼睩忘了挣扎,怔怔地看着他。他不怕有毒吗……
    严非玺吐掉嘴里的血,见是红色的,终於松口气。「还好没毒。」从怀里拿出巾帕,小心地包紮伤口,一边包紮一边叨念着。
    「跟我生气也别乱跑,这可是树林!瞧,不就踩到冬眠的蛇了,没睡饱被吵醒的蛇可是很凶的。」
    苏曼睩不语,只是沉默地咬唇。
    严非玺轻叹,她这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让他有再多气也消了。「怎麽了?我做错什麽也得告诉我吧?」
    他做错什麽?
    不,他什麽也没做错,是她忘不了过去的一切,是她仍奢求着……无法遗忘。
    她眼里的痛楚揪疼严非玺的心,这样的眼神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当年,她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那时的他可以无视她的痛,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心疼了。
    手掌轻轻地抚着小脸,手指碰着唇瓣,不让她再咬唇,在柔唇因指尖而轻敌时,他靠近她,眸光与她纠缠。
    在她轻颤的注视下,他终於覆上那张一直诱惑他的唇。
    他的吻很温柔,暖热的唇瓣吮着她,柔软的舌尖舔过柔唇,轻轻地探入檀口,啜取着小嘴里的清甜。一丝丝,一点点,再加重索取,却又怕弄疼她,宛如她是易碎的珍宝。
    这跟她记忆里的亲吻完全不一样。
    那一天,他喝醉进房,在她扶他上床时,他却粗暴地将她压在床上,蛮横地啃咬她的唇,撕碎她的衣衫,像只凶猛的野兽将她吞噬,狠烈且不留情地侵占她。
    被破身的疼让她抽搐,疼得求饶,痛得流泪,可得来的是他更野蛮的侵入,就像利剑般狠狠刺破她的身体。
    出嫁前她就听莲姨说过床第之间的事,却没想到这麽疼。
    可是身体虽然疼痛,心里却有着满足。
    至少,她终於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她以为他终於不再讨厌她,以为他愿意跟她做真正的夫妻了。
    没想到醒来时,得到的却是他的鄙视和怒骂。
    「你竟敢派人对我下药!」醒来时,看到床上的痕迹,还有赤裸的她,他愤怒难忍。
    他记得他吃了下人端来的晚膳,然后就开始头晕,全身燥热,等他醒来时,却是在自己床上,而身边竟躺着她。
    自从她进门后,他从来没在这间房里过夜,也从来没碰过她。
    「下药?」忍着酸痛的身子,她不懂他的意思。
    「呵,少假了。」他冷笑,眼里满是不屑,「想不到堂堂的苏家千金竞连这种下流手段也做得出来。怎麽,这麽饥渴?没男人不行吗?」
    她瞪大眼,锦被下的身体隐隐颤抖,他伤人的话让她心头的冀望云时冷却,只余一片冰冷。
    「不是,我没有……」她想解释,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若寂寞的话,我不介意你找别的男人,最好将严家闹得天翻地覆,让老头看看他的好媳妇有多银荡下贱!」他笑得冷讽,对自己的妻子完全不留情面。
    她不敢相信他竟这麽说。「你怎麽可以对我说这种话?」她是他的妻子呀!
    「为什麽不行?」他嗤哼,薄唇勾出冷笑,「敢要手段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待会我会让下人送药来,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他才不会让她生下他的种,让她和老头得逞。
    「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把药喝下,别让我亲自用灌的。」丢下威胁,他毫不留情地离去。
    而她又被抛在这间房,雪白的胴体布满他粗鲁留下的痕迹,她就像块破布,残破地躺在床上,独自吞下所有的痛和泪。
    那时的心酸和心痛苏曼睩永远记得,因此在他疼惜的亲吻下,她不停地颤抖,心里潜藏的恐惧让她害怕。
    当他离开她时,她几乎是僵着身体等着那记忆里的辱骂——但这一次她绝不会吞忍,绝对不会!
    可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捡起地上的披风,温柔地替她披上,再背着她走回马车。
    趴在他的背上,苏曼睩不知所措了。咬唇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她垂下眸,心头泛着酸楚。
    为什麽……为什麽当年的他不这麽对她呢?
    他现在的温柔,只让她觉得痛苦,只会让她一再的想到以前,当年的痛还埋在她心里——不能忘,也无法忘。
    「伤口还疼吗?」背着她走在树林里,淡淡的月光从枝叶间洒落,他的声音轻柔如风,怕惊着了她。
    背上的她好轻,纤细的四肢仿佛一揉就碎般,让人不由得想细细呵疼。
    严非玺想,她太瘦了,要多养点肉才行。
    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停下脚步。「曼睩?」睡着了吗?
    柔软的小手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肩侧。「不疼。」
    他笑了,再次迈开步伐。
    苏曼睩轻轻合上眼。
    曼睩,你必须彻底忘了他——莲姨的话在脑海响起。
    会的,她会的。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的。
    第六章
    东北沿着大皖山脉建城,以畜牧业为生,在这里大多是游牧民族,异族众多,每个部落的民情风俗也都不同,而陌沙城可说是东北最大的城镇。
    这里以云石建房,虽然比不上南方的雕梁画栋,却别有一种浑朴自然的味道。
    唐家就位於陌沙城西边的胡同里,占地百坪,同样的云石建筑,屋瓦却是青砖瓦石,虽然有着岁月留下的斑驳,却仍不失贵气,白石铺成的小道,小桥流水,园里种的不是花,而是药材和蔬果,连树上都结着未成熟的果子。
    中间的主屋是主子们居住的,左右的小房子则是下人的通房,后院的院落是让客人居住的客房,而苏曼睩是唐家很重要的客人,并没有住在后院,而是被安排在主屋。
    刚好,就住在严非玺的隔壁。
    这个安排让碧落略有微词,可小姐没说话,她也不敢多说什麽,只是心里却有着担忧。
    自从那次被严非玺从树林背回来后,小姐似乎不再排斥那人,有时还会跟严非玺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