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吃的,推开房门就出去,梅朔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他什么都不了解,也好。
    她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他的事,老大不来见她,她逃了无数次都被人架回来,她只是不停抓着梅平梅继说要回西河。她怕要是让人知道了,以老太婆的脾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她走到衣橱前面换了衣服,梳理好头发,却还是不见他回来,去厨房的路,应该也差不多了,难道还在重新做饭?
    “你说什么?”秦默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林绰被他几乎是要把自己吞下去的眼神吓了一跳,又重复了一遍,“三,三少还要吃的。”
    秦默看着空空如也的托盘,“这是三少吃的?”
    林绰很想照着梅朔地话点头,奈何他实在是不会撒谎,僵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要听妻主的话,鼓足了勇气点了下头。“是,是三少吃的。”
    “你怎么会去送饭的?”
    “我刚刚走出去,走到一个院子门洞前面,有人把托盘给我让我去送的。”
    秦默了然,前天大少把梅平派了出去,结果给三少送饭的差事落到几个小侍头上,三少最近脾气暴戾,弄得那些小侍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肯定是拉了他当替身。
    他上下打量了林绰一圈,“把托盘放下,先跟我来。”
    林绰有些惶恐地跟着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他现在是在做小侍,难道是因为他吃了阿朔的饭,也是要受罚的吗?
    可是阿朔饿了那么久,又没有胃口,厨房明明中午有熬好的骨头高汤,让他送过去不就好了吗?他哀怨地看着秦默的背影,秦默猛地停下,他好不容易刹住了脚步,抬眼看去,却正是他之前经过的那幢什么波楼。
    “大少就在琼波楼,你跟我上去见她。”
    梅家在风城,有四处作坊,一个负责大型的搭楼建筑,两个做各种家具生意,还有一个,做的正是棺木的生意。
    梅家的木雕,享誉天下,梅家如今所有生意的当家,正是大少梅期。而这琼波楼,便是她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
    小楼有三层,楼梯和普通的阁楼不一样,不是直着上去,而是螺旋型的绕上去,秦默带着他上了顶楼,林绰好奇地从楼梯上方朝下面看去,觉得这楼梯转着圈就像是蜗牛壳上面的纹路。
    “大少。”
    “怎么了?”
    “三少今日用饭了,还嫌少。”
    梅期放下了手里的账簿,毛笔也搁在了笔架上,眼神扫过林绰,“他是什么人?”
    “今日给三少送饭的小侍。”
    “新来的?”
    “没错,才招进来的。”
    梅期站起了身,走到林绰身前,说是身前,其实还是隔了好远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
    林绰偷眼看她,发现她和梅朔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是浑身冷冷冰冰的,他又低下了头,“林绰。”
    没人发现的袖子里,梅期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转过身,“既然三少还要,就再让他送饭去。”
    “是。”秦默对梅期的无动于衷有些不解,带着林绰下去,等到两人下去了,书桌后整排的书架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大少。”
    “正好,梅平,你刚刚还没来得及说完,继续。”
    “三少在西河村,据说三书六聘娶过亲,那个男人,”她顿了顿,“叫做林绰。”
    一碗骨头浓汤,一碟醋溜黄瓜,一碗凉拌豆腐脑,一小碗白饭,厨房掌勺的大娘听说三少肯吃东西了,要开胃的,还特地加了一杯奇怪的水,近乎黑漆漆的深紫色,晃一晃又泛着红色,他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端着托盘用最快的速度朝梅朔的院子走去。
    梅朔却已经等不及了,她推开房门,刚在走廊上走到一半,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挡在她身前,“三少,请回。”
    “我就去厨房,行吧?”
    梅继躬着身,却不回答她,梅朔也知道她不会放人,正要说什么,就见到不远处林绰端着托盘几乎是在小跑过来,让她忍不住担心他要在石桥的台阶上绊倒。
    不过他稳稳地跨了上去,梅朔转了身回房,梅继很快地回到院里,守在不甚明显的角落里。
    林绰没有看到她,只是推开房门,梅朔接过他手里的托盘,一脚把门踢上,托盘随手扔在桌上,杯里的水洒了出来,“怎么这么久?”她抱过他的身子,害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甚至怀疑是自己做了个无比真实的白日梦。看来,真的是饿久了,脑袋都发晕了。
    他仰起脸,“管家带我去见大少。”
    梅朔一怔,见她做什么?“她说什么?”
    “就说既然你还要,让我再送来。”
    “就这样?”为什么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林绰眼睛巴巴地看着桌上,“阿朔,你吃饭好不好?大家都说你绝食好多天了。”
    “好。”她揉揉他的脑袋,坐到桌前,拿起汤碗一口喝尽,却发现自己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现在好些了吗?”他急切地问道。
    她笑着点头,“当然。”白饭一口口开始搭着小菜入口,只觉得还算清爽,还是尝不出一点味道。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林绰正拿着那只杯子,“大娘说这杯水很开胃的,你不喝吗?”
    “你喝吧,我先吃饭,喝甜的不好。”
    “这是甜的?”他凑到杯沿喝了小小的一口,酸酸甜甜,确实很开胃,“很好喝。”
    “那就都喝了。”她很快地把一碗饭吃完,“你等会替我去把秦管家叫来。”
    “好。”
    “三少,你找我?”
    秦默孤身走到梅朔房前,门开着,梅朔坐在桌前,一改几日前的颓废,他走了进去,三少不是大少,不用离得那么远,“默叔,我想问你要个人。”
    “三少你是要?”
    “我想要个贴身的小侍,你不是新招了人进来吗?”
    “三少,你不是想要那个叫林绰的吧?”秦默突然问道,梅朔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三少,家里小侍很多,你能不能挑个别的?”
    “出什么事了?”梅朔还是没能克制住,猛地站起身,秦默退了两步,“就在刚刚,大少也说她要个贴身的小侍,已经把他要了去。”
    梅朔握紧了拳,咬着牙,“梅期你个混蛋,你不是碰了男人就要起红疹子吗?你要个屁的贴身小侍。”
    第35章
    “她现在在哪里?琼波楼是不是?”梅朔揪着秦默的衣领,秦默一把拍掉她的手,“三少,大少不在府内,她出门去了。”
    “那…”
    “既是贴身小侍,自然是带着一起去了。”他一句话打飞了她的幻想,也打翻了她的醋坛子。敢把她的小乖带在身边?“去哪里?”
    “城北黄家的酒楼落成,今晚宴请…”
    房门原本就敞开着,梅朔还没听完就一个箭步冲出去,不出所料,没三步梅继就挡了上来,“别挡着我。”她磨着牙,恶狠狠地瞪道。
    梅继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闪身让开,梅朔心下更加气愤难平,既然能不再拦她,肯定是老大下的令,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秦管家,三少她是怎么了?”
    秦默挑起眉,突然笑道,“家里冷清许久了,这下可要热闹了。”
    林绰隔了好远一段距离跟着前面的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跟着她们出了门,他明明是替梅朔叫管家的,结果遇上了这个冷面大少,还有一个年轻的护卫,问了他一堆问题。
    明明和他说带他去见阿朔,结果这会都出了梅府了。他绞着衣袖,他想阿朔。
    梅平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对梅期道,“大少,你不觉得这家伙脑筋不太好使吗?”
    “怎么?”
    “你想,他一会说自己是梅家的小侍,不认得三少,结果一听见我们要带他见三少,又立马屁颠屁颠地跟来了,要装也能装得再像点吧?”
    “前半段,是老三教的,后面,就是自己想要的了。”梅期停下了脚步,“到了。”
    梅期走上了大门前的台阶,回头见林绰站在门口打量着两座石狮,“进来。”他似乎在走着神,梅期又重复了一遍,他才跟了上来。
    梅平继续摇头,脑筋不好使,反应迟钝,还喜欢神游。大少,你又是何苦,这样子的,怎么教也不可能过得了老主子那关,除非,天下红雨。
    “你在看什么?”梅期突然问道,林绰很惊讶她会问自己问题,之前都是那个护卫在开口和自己说话,啊了一声,“狮子。”
    “有什么好看的?”
    “左边的脚下踩着球,右边的脚下是小狮子。”
    “踩着球的是母的,小狮子的是公的。”
    “原来是这样子。”他突然想起梅朔替他雕的那只盒子上那对狮子,抬头问道,“大少,三,三少在这里吗?”
    “进去再说。”
    梅期回过身,刚踏进黄府的大门,就有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呀,梅大少,你可终于来了。”
    “来来,快请快请,我都让厨房准备好了,就等大少你一来,就可以开席了。”
    “久等了。”
    “大少,你之前派人来说还要带一个客人来,是二少还是三少?”
    “都不是。”
    梅朔心急火燎地感到城北,那座酒楼刚刚完工,各种工具和用剩的木料都还没有撤走,门口还有人在打扫,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摆宴席的样子。她站在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三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回过身,对面的女子不过二十上下,却是一派老成相,身上满是灰尘,腰际别着量尺,“端月,那黄家不是在这里摆宴?”她抓着梅端月,急切地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今日才完工。那宴席是在黄府。”
    梅朔仰天几乎想长嚎,那不就在隔了梅家两条街的地方,她居然穿过了半个城。
    她像是火烧屁股地跑开,拉过酒楼门口一匹马,翻身就上,“端月,马借我了。”
    “三…”梅端月还想叫她,却没来得及,摇着头走回酒楼里面继续检查楼梯扶手的接缝,最好不要有需要返工的地方,她今晚还想早些收工。
    这场家宴算是作为酒楼收尾完工的感谢宴,只有三个人,圆桌却出奇得大,梅期朝南坐下,黄玖在她对面,离梅期隔了不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座位,梅平正站在他身后,黄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开口问。梅平暗自感慨,这还不是为了方便就近教育,可偏偏又不能太近。
    他看了一圈,又问道,“三少呢?”
    梅期没理他,黄玖拍了拍手,边上有小侍上前来送上了一杯茶水,不过在梅期边上特地安排了一个小厮。林绰正觉口渴,接过来就像要喝,梅期压低了声音,“漱口,吐在盘里。”
    他一口茶水正含在嘴里想要咽下去,被她这么一吓,一口气全呛在喉咙口,捂着嘴忍不住咳嗽起来,边上的小侍见状,连忙递上湿巾。
    梅期的眼角抽了一下,自己将漱口的水吐在一边小厮递上来的茶盘里。
    黄家做的是酒楼生意,对吃的最为讲究,就算是家宴,也用了招待贵宾的八珍九簋中的八珍宴。龙肝、凤髓、豹胎、鲤尾、鸮炙、猩唇、熊掌、酥酪蝉八珍,除了鲤尾、熊掌和酥酪蝉,另外五珍分别是以燕窝、鱼翅、果子狸、锦鸡、鱼唇替代。
    不过今日黄家上的第一道燕窝却是一道用冬瓜盅装盛,冬瓜丝为主料的素燕窝。一边有小侍盛好在碗中送上来,林绰刚刚被吓到,这会也不敢动手,只是看着梅期。
    “梅大少。”黄玖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执杯,“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敬你一杯,等到酒楼开张的时候,再请你来赏光喝上几杯。”
    梅期拿着自己的空杯站起身,小厮过来满上酒,酒杯正送到嘴边要喝下,门外的守卫突然跑进来对黄玖道,“家主,梅三少在大门外,一定要进来,说是十万火急要找梅大少。”
    “三少也来了,那正好正好,一起入席。”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哐啷一声,回过身看去,原来是梅期带来的那个小侍打扮的少年突然猛地站起身,梅期手里正拿着酒杯,冷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