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变得有亲有故不就行了。”
“还是不好。”
“惊鸿,你今天病了,明天可能就是你弟弟,要是你们两个都病了,谁来照顾?你也不想他过得不好对不对?”
影惊鸿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可是…”
“还什么?”
“我的菜田,花圃。”
梅祯差点失笑,想了想,“我替你移到梅家去,我们家院子很大,随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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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影惊鸿和影游龙搬到了梅家,梅祯更多的时候还是和梅愁一起住在暗香阁,不过自从两兄弟搬来后,她明显回来的勤快多了。
梅家厨房的蔬菜也大多都吃上了自产的,林绰这次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始总把两兄弟弄混,渐渐地能够分清楚了,他就跑去找上官馥,“馥儿,为什么我觉得祯儿和惊鸿的关系比较好呢?”
“大概是因为游龙太闷了,她只能通过惊鸿吧。”
“可我还是觉得…”
“难道你觉得祯儿喜欢惊鸿,而游龙应该给小愁。”
林绰想了想,“好像是。”
“但是这两个活跃的碰在一起,将来指不定得多闹腾,而那两个闷木头碰上,你能想象她们怎么过日子?”
“好像,想不出来。”
“所以说啊。”
所以说呢,自家女儿还是自己爹爹看得比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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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大人们乱点了鸳鸯谱,梅祯的日子却也没多少影响,这天上午,她刚到暗香阁就被人堵住了去路,“祯少。”
“你说什么人?”
“祯少,我是影家的下人,上次祯少不是说最擅长牙雕,我家主子最近得了两根上等象牙,特地请祯少去雕。”
“这个,你看,我最近事很多。”
“祯少,主子还说了,这次她不是给银子做酬劳,也不讨人情,只想请祯少雕一根,然后另一根就送给祯少。”
“好。”这次梅祯一口答应。
梅祯在影家呆了十多天雕刻那根象牙,就在临走那个晚上,她半夜起床下去解手,回来的时候见到就在离她住的不远的一间偏僻小院里竟然还亮着烛光。
梅祯好奇地上前查看,她走进去,那地上跪着的人没有回头,梅祯朝着供台上看去,就见到最下面有三块灵牌,一大两小。
她走进了几步,看到那上面的字,一时觉得心凉如水,影家如氏灵位,影家惊鸿灵位,影家游龙灵位。
她应该上去摇着那女人的肩膀,告诉她惊鸿和游龙都活着,告诉她他们两个弱质少年是如何艰辛地生存下来的。
她应该上前去质问那女人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到,竟然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不过梅祯从那屋子里退了出去,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看着夜空的月,娘总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与其去深究还不如守住眼前。守住只属于她的惊鸿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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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祯最近老是不着家,呆在暗香阁的时候甚至比梅愁都要多,没有了人拌嘴,影惊鸿有些百无聊赖,他在院子里给菜田浇水,顺便蹲下身除了些杂草,站起身的时候见到不远处的一条廊里有两道身影,挨在一起,看不清楚,但是较矮的那个看来似乎是游龙。
他走近了一些,却看到梅愁把影游龙压在廊柱上,影惊鸿猛地回头,却差点撞上梅祯的鼻子,“你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拉住她就走。
“你怎么了?见鬼了?”
“要你走就走。”
“惊鸿。”梅祯突然反手握住他,笑着把他往一个地方带,“给你看样东西。”
影惊鸿随着她的脚步,“你往我房里走干什么?”
“就是去你房里。”她推开房门,梅祯像是献宝一样拉着他走到他自己的床前,影惊鸿惊讶地伸手摸着床上的白色硬质床单,说是席子又不像,说是床单,那也不带这么硬的。
“这是什么?”
“牙席,冬暖夏凉,省得你天冷着凉,天热又怕暑气。”她低头,额头就要靠到他眼前,影惊鸿不可思议地坐上去,“象牙做的?怎么可能?”
他伸手轻抚,梅祯解释道,“先要软化,然后在热环境下面抽丝,不够热的话抽不出来,温度调试好了,抽出来的薄片就会纹理细致,韧性也好,就可以编成这张牙席。”
“你这些日子一直不会来就是在编席?”
“怎么,想我了?”梅祯嬉笑着凑到他面前,影惊鸿撇开有些红的脸,“总之,谢了。”
“收下了,那就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
“这是我的聘礼,我刚刚没说吗?”
“说你个头啦,你什么时候说了?”
“就在进门的时候,我说了。”
“没有。”
“那你答应吗?”
“我…我考虑考虑。”
梅祯笑着在他嫩嫩的脸上啄了一下,影惊鸿立刻坐得离她远远地,“我说考虑考虑。”
“你说考虑考虑就是答应了。”
“谁说的,我改主意了。”
梅祯一脸无所谓,影惊鸿顿了会,突然问道,“我问你,你那个堂姐梅愁。”
“面瘫,怎么了?”
“她人好吗?就是说有没有定过亲什么的?”
“干嘛问她,我没不就行了。”
“游龙啦,你说。”
“没,你看她那木头样,能吗?”
梅祯坐到他身边又靠近了,伸手去捏他的脸,影惊鸿突然觉得有些刺刺的,一把抓过她的手,就见到上面都是细碎斑驳的小伤痕,“你…”
“没事没事,我们雕匠,哪个不是满手都是伤疤的。”
“是为了抽丝。”影惊鸿压低了声音,半晌,他突然问道,“你家人不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的出身。”
“惊鸿。”梅祯挫败地抚额,“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没发现那些人都是什么性子吗?你觉得呢?我敢说,我要是去告诉他们我要娶你,估计过不了半个月,媒公喜爹就都请进来了。”
事实证明,梅祯还是低估了,因为第一个喜爹进梅家的大门,是在三天之后。
上官馥坐在主座上连连摇头不解叹气,程凌在另一边的主座上,那些进来的人也对梅家这些一向不伦不类不合规矩的坐法习以为常了,“你说说,怎么就是祯儿和惊鸿,游龙跟了小愁呢?”
“有什么不好的?”
“不是不好,好吧,就算惊鸿和祯儿时常口是心非的拌拌嘴是妻夫情趣,你家那两根小木头凑在一起,这怎么过日子的?”
程凌正在磨指甲,磨完了这才抬眼,“我猜,那木头底下有盆闷火,烧得正旺着呢。”
游龙锁
“喏,面瘫,给你的。”梅祯从背后抛起一只番茄,梅愁伸手接过来,“又去了。”
“我一定要娶到他。”
梅愁张嘴几口啃完,也不顾手上沾染上的汁水,随手抓起刨刀,在已经快完工的木雕上面磨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梅祯在边上堆起的木堆上坐下,“我知道,他就是我想过一辈子的人,就这么简单。”
梅愁摇了摇头,梅祯被人叫了出去,她一个人在日头下打磨,过一辈子?有姐妹,有亲人,有木雕,不就够了,还要个男人做什么?
***
几个月后,影家兄弟两个住到了梅家,这本来和梅愁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总是就近住在暗香阁,虽然经常被程凌叫回家吃晚饭,但她回去的次数绝对比最近越跑越勤的梅祯要少得多。
这天晚上,她提着一只新笔筒回家的时候,就见到一向没什么人的鱼池边上坐着一个少年,一身绯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朝气,反而带着一丝暗沉之气。
他双手撑在石上,仰头看着天,月尚未挂上,夜空无星,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他光着双脚,裤腿撩到了小腿肚上,不过脚倒是没有伸到水里去,只是晃在半空中,小巧的脚丫子一晃,又一晃。
梅愁站了许久,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突然想到梅祯日前说她的惊鸿要搬来梅家住,那这个,就是影惊鸿?
她转身离开没多久,一个蓝衫少年跑到了池边“弟弟,我就猜到你又在这里,走了。”
影游龙坐在石块上穿上鞋,拉下了裤腿,“哥,鱼很肥。”
“我也看到了。”影惊鸿叹了口气,“可是这是观赏用的锦鲤,不能吃的。”
“浪费。”
“就是说,我一直觉得这么大的鱼池养些鲜鲤鱼,鳊鱼,鲳鱼…”
两兄弟的声音一起远去,池里的几条金色锦鲤翻了个滚,吐着泡泡,刚巧经过的秦默摇头无奈轻笑。
***
“爹,给你。”树根形状的笔筒安置在书桌上,程凌朝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你以为拿个笔筒来讨好我,我就不生气了。”
“不是。”
“算你识相。”
“这是娘给你的,忘在了暗香阁,我带回来。”她面无表情地像是在报告公事,程凌歪了歪嘴,告诉自己和一根木头生气很不明智,他坐了下来,“你记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回家了?”
“不记得。”
“整整半个月,十五天。从明天开始,祯儿回来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回来。”
梅愁抬眼,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愤怒,却不是针对程凌,梅祯回来?那不就是每天?
***
“贱牙。”她一出去就找梅祯,兜了个大圈子,才在菡萏院前面的石桥上找到了梅祯。
梅祯正背对而站,身前站着一个蓝衫少年,和她笑着说什么,梅祯指了指桥栏,那少年摇头,却是笑吟吟的,看容貌,正是之前她在鱼池边上遇到的那个。
梅祯突然伸手拦着他的腰把他提上了桥栏,那少年低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在那还算宽的桥栏上面有些摇晃地走路,梅祯在下面护着他,他低着头,两人视线相触,眼里都带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梅愁停在了不远处,没去叫梅祯,也没去和她交涉一下关于多久回家一次的事,她看着那少年的笑容,想到不久前在鱼池前见到的那个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她转过身,突然又回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个穿着蓝色的衣服?
***
“那是兄弟两个,一对双胞胎,哥哥叫做影惊鸿,弟弟叫做影游龙,说起来还真是难认,不过惊鸿一向都是穿冷色的衣服,青蓝白,游龙则是穿暖色的一类。”秦默感慨了一声,“真该反一反。”
梅愁没说什么,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个少年淡然的脸,还有八年前那个弯着腰淌着汗的稚嫩脸庞,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她猛然间从脊背往上泛过一阵奇异的感觉,当年那个男孩,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前面那个还叫他做弟弟。
一直只记着他,却忘了他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梅愁和秦默睡了声晚安后拖着缓缓地步伐慢慢走回她很少居住的房间。心底压着的重重石块突然间落地,原来,他不是影惊鸿,不是梅祯的心上人。
秦默看着她被拉长的倒影,有些奇怪地摸摸后脑勺。
***
影惊鸿和影游龙各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紧邻着彼此,在一个小院里,小院就连着一个长廊,影游龙在长廊里遇到了梅愁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惊讶,因为他并不知道梅愁几乎不会在白天的时候出现在梅家。“木少。”
梅愁没有纠正他,想想也知道是梅祯叫影惊鸿这么叫,影惊鸿又告诉了他。
“游龙。”直接去了姓的叫法,第一次见面似乎有些太亲近了,影游龙点了点头,想从她身侧绕过去,手臂却被她一把抓住。
“木少。”
如果只有一次见面,也许她只会放在心里,在那几乎快要遗忘的一角,可是八年后的再遇,他一如她的记忆,冷然,淡漠,看似无动于衷,她却看得见心内的如发细腻敏感。既然上天注定她们的第二次相遇,所以,她不打算就这么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