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珍原不想与父亲一同赴宴。
    然而利曜南的心思太缜密深沉,她总有一种感觉,他似乎在暗地里谋算一些什么,而她与父亲却猜不透他的动机。
    但就因为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反倒要看看,利曜南究竟怀著何种心机,邀请他们父女两人参与这场鸿门宴。
    这一晚,她留宿在父亲所住的饭店,打扮得极尽娇媚美艳。在酒店大厅等待智珍的谭家嗣,乍见自电梯内走出来的女儿,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智珍,这不像平常的你。」谭家嗣挑起眉,语调保留。
    「爸,「平常的我」又是怎么样的?」她笑问。
    「平常的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刻意打扮,除了姜文之外。」
    她的笑容加深,搭配苦脸上的浓妆,十分妩媚。「爸,你说错了,我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打扮,而是为了—场「目的」而打扮!」
    「目的?」
    「一场商业目的。是您说的,利曜南毕竟是个商人,所谓在商言商,我想吃饭应该算是一种应酬。」她美丽而妩媚,身上昂贵的蝶衣,就是她最好的伪装。
    「但是,我不希望他将目标投注到你身上,」谭家嗣效仿眯起眼。「更不希望,你太过於投人了。」他的目光深沉起来。
    智珍凝视著父亲,笑容慢慢自脸上褪去。「爸,既然你已经派我到台湾来,就该料到我无法不投入。」语毕,她忽然又报以一笑。 「如果不是全心全意投入,我如何能达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谭家嗣怔在原地,一时无语。
    「走吧,爸,」灿烂的笑容重回她娇媚的脸庞。「既然利先生是您在商场上这么重要的黟伴,我们如果迟到了可不好意思。」她率先迈出酒店大门,直往停在饭店大门口的进门私家车而去。
    司机为智珍打开车门,她毫不犹豫地跨入车内。
    还停留在酒店大厅内的谭家嗣,深沉的目光追随著女儿窈窕的身影……
    他深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放开过。
    准时七点,谭家嗣与女儿连袂抵达利曜南位於信义区的豪宅。
    屋内灯火通明,利曜南已经站在大门口迎接。
    智珍妩媚的倩影令他惊艳,他毫不保留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连谭家嗣都注意到利曜南的不寻常。
    「咳,」谭家嗣不得不引起注意。「曜南,你打算让我们在门口站多久?」
    「谭董,谭小姐请进。」利曜南神色从容,丝毫不为自己的失礼而慌乱。
    经过利曜南身边时,智珍报以一笑。「利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总是让您请客?」她甜美的笑容极其妩媚。
    利曜南微微欠身,笑而不答。
    他反常的绅士风度,让智珍另眼桐看。随即,她别开眼,跟上父亲的脚步。
    用餐时大厅内灯火俱熄,仅点起数盏蜡烛,屋内呈现晕黄半暗的浪漫景致。
    餐点是国内最富盛名的五星级饭店外烩,自豪宅大厅内一片长达五米宽的玻璃墙往外望去,整个城市的夜景一览无遗。室内优雅的音乐搭配著高楼居高临下的夜景,这一顿晚餐不仅色香味俱全且情调宜人,吃得宾主尽欢。
    直到晚餐结束,甜点与饮科上桌,谭家嗣的心情也开始放松。
    「我本来想,如果你在吃饭的时候提到bot案,那么我可能要食不下咽了!」酒足饭的,谭家嗣开始有心情开起玩笑。
    他明知道利曜南保证过的事,是绝对不会自毁诺言的,这也是谭家嗣信赖利曜南,喜欢与他合作的原因。
    利曜南淡淡地道:「今天既然吃的是按风饭,那么就只适合聊一些非关利益的家常事。」
    谭家嗣大笑。「说得对!吃饭聊天,就只该聊些非关利益的事!」
    利曜南紧抿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事实上,自从欣桐去世后,这三年来我从未在家中宴请任何亲友。」
    利曜南话锋一转,谭家嗣的笑容僵在脸上。~「所以,今天晚上谭董与谭小姐愿意赏光,实在是我的荣幸。」他敛下笑容,目光投射到智珍脸上,後者正眯眼冷视著他。「特别是,智珍小姐与欣桐的容貌如此惊人的相似,就算是我,凝望著智珍小姐时,也常分辨不出您与欣桐的分别。如同刚才我居然有种错觉,觉得陪我吃饭的就是欣桐本人。」
    利曜南的话一出口,室内原本热络的空气,忽然降到了冰点。
    「曜南,正电话里面你不是跟我说,你分辨得出虚实?怎么现在你又把智珍当成朱小姐?!」谭家嗣板起脸孔,把不高兴全写任脸上。
    智珍冷眼看著利曜南,她不说话也不反应,一迳冷淡地迎视他热烈的眼神。
    「智珍小姐到底是不是欣桐,也许还没有答案,」他的视线重新转回到谭家嗣身上,「但是,关於您,谭董。您与欣桐的关系,却有耐人寻味的答案。」
    利曜南平静的口气,却叙述著一件指控――至少对谭家嗣此刻铁青的表情而言,这是最令他愤怒的「指控」
    「利曜南,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谭家嗣怒不可抑。
    他已经伸手拍桌子,怒气冲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利曜南抿嘴而笑,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里,他似乎没有站起来为自己辩护的打算,也不安抚谭家嗣的怒气……
    利曜南毫无反应,让谭家嗣大发雷霆!
    「莫名其妙,你实在太过分了!智珍,我们走!」
    谭家嗣叫唤女儿,转身正欲拂袖而出时,大门突然先一步被人打开――一名妇人手里拿著钥匙,站在大门口吃力地眨著眼睛,仿佛想尽快适应屋内昏暗的烛光……
    吴春英被告知,今晚九点,必须准时到老板的屋子里打扫。
    三天前她才通过老陈亲戚的推荐,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
    昏暗的室内可以看见有三个人,吴春英只知道老板今晚在家里请客,所以要求她到豪宅清洁用过的杯盘并且收拾餐桌等家务。
    吴春英眯著眼睛关上大门,走进屋内时不忘有礼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只是,当吴春英的视力终於适应屋内微弱的烛光时,她愕然呆住,如泥雕塑像一般怔立在大门前――谭家嗣的脸色苍白、双唇蠕动苦,他睁大眼睛瞪著站在门前的妇人,仿佛不敢相信  「她」是真实的……
    而吴春英的脸色比谭家嗣更为惨白!她呆滞地凝立著,瞪著眼前发色斑白的男人……
    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但她根本无须辨识,就能一眼认出是「他」!
    「耀……」吴春英乾渴的喉咙粗嗄嘶哑,语不成句。
    谭家嗣垮下的脸孔,忽然流下泪水……
    咽下苦汁,吴春英虚弱地叫出声――「耀文?」
    她苦涩的喉头,终於挤出一个早已湮灭数十年的名字。
    「耀文」这两个字,显然深深地撼动了谭家嗣!
    他猛然回神,脸色从错愕转变为复杂……
    吴春英已经泪流满面,她情不自禁地呼唤谭家嗣:「耀文――」
    「利曜南!」谭家嗣撇开脸,突兀地打断吴春英。  「我看今天这顿晚餐,你的目的就只为了让我们父女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他眨乾从眼眶里流出的两滴泪,彷佛只是因为不小心,让砂子螫进眼睛。
    利曜南面无表情地,注视著谭家嗣的反应。
    然而利曜南的冷静,反而令谭家嗣更忿怒。「利曜南!从今天开始,我谭家嗣就此跟你中断合作关系!」
    语罢,谭家嗣拂袖而出,经过吴春英身边他视若无睹、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而去。
    吴春英怔怔地瞪著谭家嗣的背影,她神色哀戚,仿佛有无尽的苦、与无尽的愁压在心底,使得她惨白的脸色有如枯木死灰……
    「谭董事长在机场消失的那个下午,所到之处,就是吴女士工作的医院。」利曜南打破沉默。
    他低嗄、平静的音调,像在叙述—个无关紧要的事件。
    然而对於并未跟随父亲一道离开的智珍而言,父亲失去音讯那数小时,却是极重要的关键。她面无表情地回视利曜南,沉默无语。
    「谭董从机场直接搭车到医院,并且站在医院外等候了数小时,直到吴女士下班才再度驱车,跟随其後,直至抵达吴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