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陈秋生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敢正视谭家嗣。^
智珍木然地瞪著地板,面无表情地听著。
马国程做了一个请往下说的手势。
「当时谭小姐的情况很危急,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急诊部主任,因此紧急接下了这个病人。」陈秋生道。
「那么,当时谭小姐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导致如此严重的後果?」马国程再问。
陈秋生沉默片刻,半晌後才慢慢地道:「服食大量苯二氮草类药物,也就是俗称的镇静剂。」
李芳渝瞪大眼睛。因为服食镇静剂而引发肺部感染,除非病人有长期服用药物的习惯—换言之,谭智珍平时有滥用药物的倾向。
「那么,当年你采取的急救步骤奏效了吗,陈主任?」马国程问。
陈秋生摇头。除了利曜南外,在场每个人都因为他的摇头,而陷入焦虑与迷茫中。
「估计当时病人的肺部感染严重,送到医院时已经并发急性败血症。」
「急性败性血症将导致何种可能?」马国程再问。
「病人的情况很特殊,她送到医院时血液里的酒精浓度不低,估计酒精中还掺入大量麻醉剂如大麻、吗啡等成分,也就是俗称的「鸡尾酒」。而会同时服食药物并且混合饮用酒精的人,多半已经滥用药物成瘾。换言之病人当时的情况十分糟糕,我虽然尽力抢救,但是情况并不乐观。」陈秋生回答。
陈秋生讲完话後,一名男子突然打开侧门,走进贵宾室。
一见到他,谭家嗣突然面色狰狞。李芳渝则眯起眼――她当然知道这名男子是谁,因为当年她也待在朱欣桐的病房中!
「这位是简明成,简先生,也是当年替朱欣桐小姐急救的医师。」马国程对简明成道:「简先生,发生这件事后,你已经离开医界多年,现在你可以大胆讲出实话了。」
「是,当年我还是一务实习医师,记得朱欣桐小姐送进急诊室那一天,因为急诊处人手不够,只剩下我和另一名实习医师,因此是由我负责急救的。当年朱小姐经过初步急救後仍然有流血迹象,利先生来到医院之後,我曾经在病房里为朱小姐施行第二次急救,之後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令我感到非常困扰的事!也因为这件事,间接造成后来我离开医院的结果。」
简明成接著道:「这件困扰我多年的事,就是在朱小姐「死亡」後,我曾经因为不愿相信她突然死亡的事实,而冲回病房看她。当时我看到朱小姐躺在床上已经断气,皮肤却呈现潮红色而且有发紫现象,这不但非常奇怪而且不合逻辑!因为当年我给朱小姐施行的急救——是非常成功的!况且,一名死於血崩的病人,死亡后皮下不应该呈现这样的现象。」
现场忽然陷入寂静,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各位,」马国程打破沉默:「樟宜医院的病历已经明白揭示,谭小姐有滥用药物的习惯。而且因为其滥用药物的行为,已经有多次紧急就医纪录。至於谭小姐滥用药物的原因,根据她在美国华顿南学院念书时,赴医就诊的资科研判――」马国程无预警地,从公事包中取出另一份病历纪录。 「与谭小姐长期受困於忧郁症有极大的关联!」
马国程巡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才接著道:「谭小姐有为期十年的忧郁症病史,而忧郁症这个可怕的疾病缠上她,并不是谭小姐在美国堕胎後才发生的……」
「够了!」一直保持沉默的谭家嗣,突然站起来,激动地大声吼叫。「是谁给你们这种权力?是谁给你们资格这么做的?!」
利曜南冷静地直视谭家嗣。「只要我知道欣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智珍――或者欣桐,她仍然瞪著地上光可监人的大理石地板,始终沉默、却脸色苍白。
「当年朱欣桐的死亡证明书,正是当时急诊室的陈秋生主任开出来的,」马国程仍然必须将最後的结果公布出来。「然而朱欣桐的病历明显经过窜改,伪造病历後才能与其死亡理由相符,然而在死亡证明书中避开了肺部感染一项。朱欣桐小姐大量出血同时下体感染,施予急救后囚为并发急性败血症而死亡,以上是朱欣桐小姐的死亡证明书上所载文字。关於这一点,陈秋生主任能够在这里做证。」
陈秋生脸色沉重地点头做证。「是的,因为那个时候简医师还只是一名实习医师,没有资格填写死亡证明书,因此朱欣桐小姐的死亡证明书是由我签名并且填写的,事後,我与简医师谈过话,便窜改了朱欣桐小姐的病历,以防止未来死者家属要求尸体解刦调查,这样一来,致死病因与死亡原因一致,我就没有罪责,顶多只是令人疑惑而已,虽然当时谭先生曾经对我保证过,他保证,利先生绝对不会要求解剖尸体。」
陈秋生黯然地接著道:「但是那个时候,我却忘了修改、甚至删除谭小姐的病历。」
马国程公布真相後,陈秋生知道自己的医师生涯已经断送。
当年要不是因为他大沉迷於玩股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当年他玩股票已经走火入魔,竟然跟地下钱庄借贷了八百多万,全数投入融资融券市场,到头来才会面临被断头的大祸!当谭家嗣在他面前签下那张一千万本票,要求伪造一张假病历以及一张死亡证明书时,他毫不考虑後果就接受了!
但在这件事过後,他一直感到良心不安!
因为自读医学院以来,教授以及学长时常耳提面命,「医德」这两个字。身为一名执业医师,医德二字一直根深蒂固地存在他心中,不曾离弃。正因为如此,这件事过後他曾受良心煎熬消沉过好一段日子,事後更害怕利曜南得知真相会来找他算帐,因为事情过後他才从媒体报导得知,朱欣桐竟然是红狮金控总裁朱狮的孙女!而当年朱欣桐流掉的孩子,正是红狮金控新任董座利曜南的亲生子!
如今能把一切真相说出来,陈秋生心中居然觉得好过多了。
换言之,因为有陈秋生的证辞,即使没有樟宜医院的病历资科,仍然能够证实谭智珍——朱欣桐的真实身分!
即使李芳渝删除了朱欣桐的病历资科,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但是,当年谭家嗣到底是如何得知欣桐也住进博济医院的?况且当时他应该还不知道欣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利曜南凝视他眼前的女子,他眼中的热潮却因为她眸中的伤感而阴黯……
现在,欣桐的身分已经揭晓,然而等待她的曙光,难道真是为了迎接黎明的到来?
欣桐平静的眼神,没有他预科中的波澜。
然而她眼中的黯然无法动摇利曜南的决心。「vi,把朱董事长请出来。」他沉着的双眼紧盯着欣桐,沉声对马国程道。
得到指示,马国程随即打开一道侧门。
此时,谭家嗣霍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大变。「利曜南,你大放肆了!今天这一切,改日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谭家嗣上前拉住欣桐的手,想调头走人。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在这个时刻竟然完全不听他的话? 「你怎么了?快跟我走!」他怒道。
「爸,既然躲不掉了,你为什么不干脆面对现实?」欣桐平静地对父亲道。
「你――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叛我?!」谭家嗣怒急攻心,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举起手臂,眼看着一个重重的巴掌即将落下,利曜南迅速捉住谭家嗣的手腕——
「永远、永远不准你再伸手打她。」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警告。
谭家嗣两眼瞪得老大,欣桐平淡的脸色,没有激动的情绪。
这不是父亲第一次失控,她明白,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直到玉嫂推着老人的轮椅,走进休息室内,谭家嗣恨恨地甩开利曜南的掌握,他缓缓回头,阴鸷的视线终于停在老人松垮、布满斑点与皱纹的脸……
这一刻时光倏然停止。
二十多年的光阴,刹那间从指缝流逝,想当初孑然一身离开台湾,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老人呆滞的眼神,在见到谭家嗣那一刻突然瞪大。老人发出一阵「咕嘟」声,像是因为过度骇然,而导致喉头痉挛。
玉嫂的惊恐不下于老人,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直到两只眼睛无法睁得再开为止……
老人因病痛而脸孔麻木,然而此时此刻,他热泪盈眶,成串泪水如断线一般坠落……
没有人料得到,几乎已是植物人的朱狮,看似已经呆滞的眼神,竟然能麦现出如此丰沛的情感。
见到祖父的神情,欣桐再也忍不住鼻酸,难过地掉下眼泪。
谭家嗣乍见到已经二十多年不曾与主谋面的亲生父亲,见到老人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再,如今竟然必须倚靠轮椅、成了一名风烛残年的枯朽老人,谭家嗣就像破法术定住一般,僵立在原地再也不得劲弹,他阴沉的脸孔瞬间掠过千言万语,布满沉痛与苦涩的滋味。
谭家嗣的记忆倏然回到过去,那些他曾经希望,可以永远不再忆起、最好能忘得一干二净的过去……)k;5&9
那—年,他在吴春英的房间里抱走自己刚出生四十天的亲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