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什么含义……
    谭家嗣恨恨地瞪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突然调头离开――不顾欣桐的呼唤,谭家嗣咀嚼着忿恨,抛弃了和解的可能。
    欣桐回首凝望爷爷,见到他老人家浑浊的眼中不断流出泪水,她不忍地走到老人面前,无言地握紧祖父的双手……
    利曜南沉默地凝望这一幕。
    然后他选择离开,把时间留给此刻更需要破安慰的老人。
    欣桐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三点多钟。
    这是不平静,也是最平静的一夜。
    以往,继承智珍这个身分对她而言并不沉重,忽然卸除身分,她感到一股异样的空虚。但至少,她不必再在利曜南面前进退两难。
    回到房间,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日记簿。
    这本日记内页边缘已经泛黄,因为它已有将近五年的历史。
    这是智珍――欣桐的姐姐,从美国回到新加坡后,死亡前两年所记载下的点点滴滴。
    也因为这本日记,欣桐才真正了解智珍的世界……
    在所有的故事中,始终未提到忧郁的智珍。
    智珍,她的姐姐,一出生就跟随在父亲身边的小女孩,饱尝因逃亡而颠沛流离的人生。她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早熟,却不曾坚强。
    当年一路跟随父亲从美国到新加坡,年仅八岁的小智珍苍白害羞内向,中学时候,她遇到对白己关怀呵护备至的同班同学,姜文。他以保护者自居,对于这苍白不笑沉默内向的美丽女孩,关怀备至。才十多岁的智珍,就隐约明白姜文对自己的感情,即使她一直把他当做兄长看待,却从未明白拒绝过姜文的付出,只因为不忍心伤害他!大学时,他们甚至许下了婚约……
    然而,小女孩会长大,回到美国华顿商学院攻读管埋硕士时,智珍终于遇到了她一生中唯一深爱的男人,然而智珍的不幸在于,她所爱的男人,无法以对等的爱回报她对于感情的执着。
    拿到硕士学位后,智珍为了他而滞留在美国,但是她深爱的男人却提出分手,分手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另一名女子。
    智珍同意分手,即使那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堕胎后智珍回到新加坡,以药物与酒精麻痹自己,并且数度企图自杀……自分手后,她始终无法自深渊中醒来!
    然而,她的自我折磨永远得不到回报!那个男人知道她的痛苦,甚至知道她企图自杀以了结自己的生命,却始终不曾回心转意。
    因为在这世上,所谓深情,不一定会得到对等的回报。
    爱情不是理性的科学,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
    一个女人的死亡,不一定会造就一个男人的心痛……
    然而智珍不明白。
    因为她的生命从小到大就处于忧郁与自我挣扎之中,习于悲剧的宿命论,让她逃不出生命中那堵困住她的围墙,最后只能屈服于其中,并且选择向内退缩,以药物与酒精麻痹自己、彻底放弃自我存在的价值,
    智珍的故事,是欣桐后来在智珍的日记本中,一点一滴拼凑起来的。要不是因为找到这本日记,欣桐相信,在智珍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就连父亲也不尽然完全知情。
    欣桐悲痛的意识到,姐姐的死亡,没有任何价值。
    因为脆弱,让智珍宛如一株菟丝花,她的爱情必须得到回报,否则她将因此全盘否定自我存在的价值。
    她不能因爱而爱,因爱而别离。
    她没有勇气,没有健康,没有力量。
    她付出爱情与温柔,却不能坚信她能付出亦能收回。
    她是智珍,她不是欣桐。
    这对孪生姐妹有一样的宿命,却有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命运。
    虽然欣桐曾经听说一种「基因宿命论」,然而现实是,她与智珍是两个不同的人,本质相似却性格相悖的灵魂。
    智珍温柔宿命,选择自我责备并趋向毁灭;而欣桐也温柔宿命,却坚毅柔韧地勇于面对人生。
    想到智珍……
    欣桐痛惜姐姐,却无法挽回已发生的错误……
    铃——铃——电话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喂?」茫然中,她接起电话。
    「你不肯让我送你回去,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已经平安到家?」话筒传来利曜南低沉的声音。
    欣桐沉默片刻,然后由衷地道:「就算我的父亲依旧不能原谅过去,我仍然感激你所做的这一切。」
    「你很清楚,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他的话,令她屏息。
    「现在,已经跟三年前不一样了,我们所需要的都有了改变。」她淡淡地回答:「有些事情是一辈子不会改变的,我们无法欺骗自己,对彼此已经失去感觉。」
    「就算是,又如何?三年了,再炽烈的情感,时间也会冷却一切。况且,我已经「死」过一遍了,以往所有的情绪,都已经随着死亡而灰飞烟灭。」欣桐平声道,
    然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何以能如此流畅地,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利曜南英俊的脸孔笼罩阴霾,然而欣桐却看不见他此刻的反应。「你累了,早一点休息,明天早上拔再给你电话。」他转移话题,
    「不必再打电话给我了。」她的情绪淡然。「明天早上我还要上班,况且,我与你之间已经没有再联络的必要。」
    充满距离的言语,让利曜南渐渐严肃,他敛下眼,唇角苍凉地抿起。「你知道吗?即使你一再拒绝我,现在比起过去也已经好过太多。至少知道你健康的活着,即使必须穷尽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得到你的原谅,拔仍然因为希望而感到快乐。」
    这番话,让她顿时无语。
    「如果真的太累,明天就不该勉强上班。早一点休息。」他沉声叮咛,然后挂断电话。
    欣桐茫然的目光,投射到不远处桌面,智珍的日记本上……
    她曾经对着那本日记掉泪,承诺着已经去世的姐姐,她会弥补并且完成姐姐人生中唯一的愧疚与遗憾……
    接受姜文的求婚,并且爱他、箅重他、陪伴他共度漫长的人生?
    放下电话,她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平静的脸孔。
    她真的平静吗?
    真的放下了她的情绪……真的没有丝毫波涛了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再一次响起,在这深夜时分,格外慑人心魄。
    「喂?」她拿起话筒,声音平板。
    「智珍?」姜文的声音急切。「今晚我一直打电话,你到现在才回到家吗?」
    欣桐无语片刻,然后淡淡说出实话:「嗯,我刚回家。」
    姜文愕然。平时的欣桐为了不让人担心,绝对不可能这么直接就说出真话。
    「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她已疲于应付任何人与事。
    「刚才董事长打电话给我。」姜文突然道;欣桐沉默着,等待他说下去。
    「董事长他在电话中要求我,一定要协助你争取红狮银行董座。」
    听见这短短两句话,欣桐胸口一窒,蓦然涌起哀愁……
    即使早有预感,关于父亲执意留在台湾的打算。但她没想到,与祖父见面之后反而促使父亲,如此明快地道出心中所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虚弱,却明知故问。已没有力气猜测,她只想从姜文门中听到「事实」。
    「董事长表示,他决心要取得银行主控权,所以他要你代他取回红狮银行的董座。」
    她不再回答。
    「智珍?」
    「明天再说吧。」心情沮丧,让她一反平日理性的举止,突兀地挂了电话。
    知父莫若女,失去捷运工程标案,父亲的目标已转移到红狮董座。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点破,更不希望这是事实……
    一切仿佛三年前的景况再度重演。
    她好象总是躲不过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