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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要惊讶,那也早就惊讶过了。」他平静地回答。
    即使姜文的回答令欣桐感到不可思议,但也许是因为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她胸中充塞太多心事,早已失去反应与表情。
    「我当然怀疑过你,欣桐。」第一次,他喊出心中已经呼唤过千次的这个名字。 「我爱智珍,当然知道你不是她。如果要追根究底,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智珍,却一直没有揭穿我?」她苍白地问。
    「我无法「揭穿」你,欣桐,因为我不能接受智珍死亡的事实,因为我是那么的爱她!」他抹了一把脸,眼角含着泪光悲恸地道。「你知道吗?自从我接受智珍已经死亡的事实,我曾经想过跟随她一起去死!」
    「姜文……」
    「你并不知道,」姜文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面对她。 「这三年来,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让我重拾生存的希望!」]
    欣桐突然失去说话的能力,她已经泪流满腮。因为对智珍的追念,姜文痛苦的脸上丰沛的情感,揪痛着她的心。
    「答应我,欣桐,不要离开我!」他忽然执起她的双手,痛苦地请求她:「如果再失去你,我真的……真的会活下下去!」
    欣桐呆望苦姜文,难以克制地不断涌出泪水。「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她喃喃地、苍白地承诺:「我不会离开,除非你开口要我走。」
    她的承诺,让姜文痛苦的神情一瞬间解脱――姜文忽然将她抱住,由衷露出欣慰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这个拥抱是如此的紧……
    仿佛害怕下一刻,他就会失去欣桐。
    红狮金控股东大会上,兴泰科技李董事长,看到「谭智珍」代表父亲谭家嗣出席,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董事长自然知道「谭智珍」真实身分,但他绝不能揭穿—因为马国程已事先知会过他,关于当天晚上在红狮金控贵宾室内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更何况,公开谈论这种豪门内幕,只会流于八卦,对他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然而,即使李董事长不揭穿,「谭智珍」的容貌仍然引起不小的骚动。
    在场诸位董事,大多是红狮金控的资深股东,他们自然见过朱欣桐。正因为如此,谭智珍与朱欣桐几近百分之百相似的容貌,让诸位老董事乍见之下,险些心脏病发。
    会议散场,欣桐踏出红狮金控大楼:心底的大石已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心情自从踏进红狮会议室内,就开始沉重起来。
    利曜南的目光无所不在,众目睽睽下,他热切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追随着她的眸子,令进行中的议程,几度因为他的心猿意马而中断,但利曜南根本不理会众董事们的窃窃私语。
    然而欣桐明白,这正是父亲的目的!
    即使明知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下,她将承受莫大的压力,但是她的心情并非父亲关心的重点,父亲关切的唯有利益与成败。
    站在马路边,欣桐急切地伸手,想招徕一部计程车。
    「整场会议进行中,你的目光一直在躲避我。」利曜南如同电魅,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后。
    她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前,一部计程车忽然停在面前!她掹然回神,急急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利曜南抢先一步掏出五百元小费,塞到司机口袋。「我会送她回去。」
    看到钞票,司机满脸笑容,立即把车子开走。
    眼见计程车扬长而去,欣桐回眸瞪住他,他却笑脸以对。「我的车子就停在前面,陪我走一段路,一起散步,然后我送你回办公室。」
    「我已经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再联络的必要。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那么我就再说得直接一点,往后除非公开场合,私下谈话也大可避免。」她冷淡地对着他的笑脸。
    敛起笑容,利曜南的眸子转为深沉。「这是你的真心话?」他低嗄地问。
    一时之间,她感到一股深沉的软弱,以致无法立即、明确地答「是」……
    然而三秒钟后,她决心漠视胸口泛滥的无用情感。「利先生,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不必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玩这种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冷淡地说完话,她调头转身就走。
    利曜南握住她的手臂。「那么你要什么?告诉我,欣桐,只要你开口,我立刻改变自己,成为你要的男人。」
    她僵住,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她的眼眶忽然酸涩,然后涌起泪雾……
    利曜南绕到她前方,凝望她飘移的眼眸:「你准备让我花多少时间,跟你玩你口中的「游戏」?你准备浪费多少时间试炼我,让我们在分离的状态下,一直不能相爱?」
    相爱?
    她别开眼,试图忽略这个名词是如何地利痛了她的心。「请放手。」她口气冷淡,然后回眸面对他。「何谓你口中的「相爱」?难道你的意思是,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伤害,是不断的竞争与掠夺?!」她指控他。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爱你。」他眯起眼,沙哑地回答。
    她笑声冷涩。 「爱是不需要「知道」的。当你爱一个人,你不会忍心对所爱的人付予「伤害」。」她接着指控他:「就算三年前,你真的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三年后的现在,即使你怀疑我是朱欣桐、即使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相爱」――却仍然冷酷无情、毫不手软地从我父亲手中夺走捷运标案!」
    他张口欲言,她却抢先开口:「就算在商言商,但我曾经求过你,求你放手,只是暂时的放手,然而你却做不到!那个时候,你只告诉我,让父亲不必受到伤害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尽一切所能把你击败!很显然的,你毕生唯一信仰的,就是丛林法则,「爱」这个字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挂在嘴上的动词。我也会永远记得,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对敌人心软!因为在我看来,你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只是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她的笑容很冷。「只要事关利益,任何人都是你的假想敌人,包括我在内。」
    他无言。跟我说爱。因为你根本不懂爱。」她面无表情地下结语。
    此刻,两人间充满沉默与压抑。
    「无论你心中对我有多少怨怼,」半晌后,利曜南开口,他低嗄的嗓音干涩。「过去与现在的我,所作所为,总有一天会我到理由解释。」他的答案晦涩。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惹她发笑。「我不否认,三年前,我是爱你的。但三年过去,即使爱你或者恨你,那些感觉与情绪,也已经随时问与距离而远离。」她的眼中没有笑容。「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理由,也不在乎你的解释。」
    他沉下眼,深深地望着她。
    「你不相信,是不是?」她冷淡地接下道:「也许只是因为当年我「死亡」的时候爱着你,所以你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的我,仍然是三年前的我,而执意让情感停留在三年前我「死亡」那一瞬间。但是你并不明白,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这「一切」,也包括你在内。」
    他深浓的眸光忽然放沉,眼底却有受挫的痕迹。
    「所以,我只能说,很抱歉。」她看着他,冷然地往下说:「无论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对我而言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了。」
    说完话,她挣脱他的掌握,然后转身走开。
    「不必试图说服我,想证明你不再爱找,除非你能狠下心伤害我。」他在她身后道。
    欣桐停住脚步,然后回过头,嘴角凝结着一朵嘲讽的笑花。 「我不是你,利先生,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包括你在内。」她坚强地笑着道:「但如果我的婚事对你而言算是一种伤害,那么我就告诉你,我跟姜文已经决定,两个月后就在台湾举行婚礼。这是否以证明,我不再爱你?!」昨晚她答应父亲出马竞逐红狮董座之前,父亲已亲口承诺这门婚事。
    说完话,欣桐没有犹豫,转身大步走开。
    利曜南僵在原地瞪著她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神深沉依旧,却面无表情。
    「不过,」谭家嗣接下道:「这一回利曜南一定料不到,我还有一招……」
    「爸,上回你已经见过爷爷,你会去看他老人家吗?」欣桐忽然柔声问父亲。
    谭家嗣楞了一楞,然后脸色一凛。「我正在跟你谈公事!」
    「爷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现在他一定很想念你,你应该时常回去看他老人家的。」
    父亲的斥责,她彷若末闻,仍然忧心仲仲地道。
    谭家嗣板起脸孔。「我会去见他,不必你操心!」他随口敷衍。
    「那么,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到失乐园去见爷爷,好吗?」
    谭家嗣面露不悦。「我该去是他的时候,会自己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