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早逝的独子,女儿们都嫁到世界各地。柏老爷子还收留了一批小孩当养子,有能力的才能继续留在柏家。”
    两人身体蜷缩在这狭窄的船舱里,头紧挨在一起,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睫毛眨动的声音。像是为了消除她的紧张,林夜慢慢开口讲起自己。
    “我真正的祖父入赘柏家,因为两个儿子不够本事争气,所以才跟了他姓林。不知这对他而言是幸,或是不幸?但是奇了怪的是,只要跟这家人扯上关系,个个都拼了命的想被柏老爷子承认,得他青眼,我也不例外。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嫉妒柏崇文,只有他,生下来就有了我们其他人追求半生的东西,冠上柏姓。”
    林夜略停顿了一会,用头蹭了蹭程嘉一,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些力量。柔软的头发惹得程嘉一鼻头一痒,轻打了个喷嚏。
    “呵呵”林夜笑笑,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我那林家爷爷后半辈子虽然衣食无忧,却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他迷上听戏,整日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人人都以为他胸无大志,此生已了。直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年,他发现所有跟柏家有往来的人家里那些跟我适龄的女孩子都一窝蜂的跑到我家里,给我唱生日歌,为我争风吃醋。呵!”
    程嘉一看不见,林夜一向带笑的眼此刻毫不掩饰讽意,“你能想象么,他们,我爷爷和我父亲,做了什么?他们想到了拿破仑那句“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证明自己,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表现自身”的名言,只不过于我,是恰好相反。正好第二年柏崇文考去北京,整个柏家也举家迁至香港,我父亲以我不能适应香港那边教育为由,顺理成章把我留了下来。其实呢,我不再去学校,有专门的家庭老师来教我,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是去学昆曲。练眼神,学身段。那时身子骨弱,就先攻旦角里的小旦和闺门旦,最后才回到小生。于是,早早学会逢人三分笑,张嘴七分甜。这些,就是我的少年时光。”
    说到这,林夜嘴角一翘,面色含春,分明聪明活泼俏红娘开了口“叫秀才,你忙披衣服把门开。低低叫,叫小姐,你莫贪余乐惹飞灾”
    眉眼一勾,颤微微的比了兰花指,薄唇亲启,转瞬已是含蓄稳重杜丽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墙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咳”
    神色一凛,轻轻抬高右手做出虚拿折扇的动作,音调一变,“呀--”的缠绵婉转,又成玉树临风侯方域“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 ”
    “瞧,这就是你原以为的花花公子”林夜低笑“所有风流倜傥从少时开始培养,糟蹋这门艺术,只是为了满足不同口味的女人,甚至也许是男人!”
    “为什么,他们总是你的……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听到这,程嘉一哽咽的说不下去。
    “有什么不忍心呢,我的傻一一。外人都以为我是最被祖父看重的孙子,父亲最看重的儿子。只见我不住的出席各种宴会活动,成了各大品牌的vip客户,学习一切上流社会的玩意儿……连我妈都不知道,不过她啊,有没完没了的拍卖会要参加。至于这些,我亲祖父的这些投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我那小叔还为此四处寻找年轻美貌女子寻欢,就为了生下个比我更美的孩子。有一年,我记得他还兴冲冲的拉我去看他的儿子,不知怎的,却始终没见踪影。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新任小少爷吧。咳……”
    “别说了”程嘉一带着哭腔,伸手揽住林夜,却听他一声痛呼。
    “啊……不说,我怕再没机会了。”林夜一直捂着腰间的左手这会摊开,上面湿漉漉一片,隐隐透出血腥味。
    “林助,林助!来人啊,来人啊”程嘉一怪自己的粗心,她为什么一直没听出来旁边这人气息越来越不稳,为什么就相信了他那句没事。又急又恼,不顾一切的胡乱呼救。
    “别,一一,省些力气。这样才能多一些时间,你一定没事的”林夜压下那股疼痛,用手指遮住程嘉一呼喊的唇。“相信我”
    “可是你的手机都被他们搜去了,你又受了伤,我什么都不会……”
    “小傻瓜,就算手机在,也没有信号的。多亏我受了伤你又什么都不会。那伙人才放心的没把我们绑起来。别怕,王觉会通知其他人的,只要他们知道你的位置,咳,咳”又是一阵难过的咳嗽,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本来盖在她唇上的手指无力滑落,却又被他不舍的继续贴上,感受那份温热。
    程嘉一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眼泪只是扑簌扑簌往下掉,滴到他遮盖着自己嘴唇的手上。这眼泪,慢慢……慢慢的浸润到林夜身体里,落进他的心上。
    “乖,一一,别哭了,要保存体力,更要保存水分。乖啊”像安慰不懂事的婴儿,林夜温柔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你哭的我心都疼了,那一天就是这样。呵呵”林夜突然又笑了“我那时就想像现在这样,擦去你的伤心”
    “林助……”心里道不清什么感受。除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心,却又不明不白的生了些别样懊恼。要不是她冲动的想拉着林夜逃跑,那伙人也不会开枪警告,林夜更不会受伤。果然,只要跟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果真是煞星转世,专门克别人。克所有跟她亲近的人“林助……”泪掉的更多“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所以,就让她陪他一起,就如同自己的父母,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同年同月同日死。
    “是我连累了你才对”从那群人的只言片语中,林夜听出些名堂。这就是对他自以为是,游戏人间的报应。只是,他的一一多么无辜。挣扎着把身子往上送了送,让程嘉一的头靠着自己肩膀“叫我敬之,好不好。这,是我奋斗了二十多年,才换来的名字”
    “敬之……”一边应着,一边脱下裙子。她早该这么做了,也庆幸穿了一身波西米亚风格的炫彩布裙。用力撕扯着,却发现根本无法撕成布条。为什么她看电视里面的女人都可以很容易把衣服弄成条状?万般无奈,只好就着裙子,略略折成长条状,费力的将林夜腰腹包好,妄图阻止那不断外流的鲜血。
    “嗯,再叫”林夜没有阻止她的徒劳。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她就会一辈子记着自己了。记得柏老爷子给他的名字,以后,不管她跟了那些人中的谁,都会想起他。他这一生,真是到死都离不开利益算计啊。哪怕,面对着最爱的女人!
    “敬之”
    “嗯,你每过一会,就叫我一声好吗,一一?”
    “好,敬之”
    “嗯……”
    渔船在风雨中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要葬身大海。不知道过了多久,叫了多少声敬之,程嘉一终是熬不住的沉沉睡去。
    睡梦中,林夜笑靥如常,满面春风的唤着自己一一;突然场景不知变换到哪里,林夜脸含哀伤,轻轻挥手道别。程嘉一一惊,嘴里急道“敬之,敬之”,身边的人却再没应她一声“嗯”
    颤抖着嘴唇,抬着酸痛的胳膊,把冰凉的手指缓缓伸到林夜鼻前。
    “敬之!”程嘉一哇的一声,本以为早该流干的泪水,汹涌而下……
    血浓于水
    “病人血型为罕见的abrh阴型血型,现在血库里这种血液储备不足,你们谁是这个血型吗?”急匆匆而出的医生问着等候在外的众人。
    程嘉一愣住,这个血型,这个似乎只在新闻与电视剧里听过的血型,居然是林夜的血型。她记得曾经有一篇大幅报道过的新闻,讲一位女孩子千里迢迢到贵州献血,挽救了一位孕妇的生命。正因为这般稀少,才显得可贵。难道,好不容易才给了一线生机,转瞬就要收回?
    柳起帆看了看紧张的程嘉一,咬牙道“我是”
    “小少爷,你……”tony试图阻止。小少爷最近这一个月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特别是这两天,为了这个女人,小少爷又要瞒着夫人又要确定她的位置,更别说心理的煎熬。他算是发现了,只要扯到这个女人,小少爷就难有安宁……
    柳起帆摆摆手,再瞅了一眼程嘉一,发现她无神的双眼在听闻这两个字后燃起了希望。心,原来被看一眼就会滴血呵。柳起帆走近,把她一直呈祈祷方式摆放胸前的双手包住,“老师,我真的……再也不要跟你分开”所以,我会救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因为他救了你。虽然,也是他,害了你!
    “请你……”程嘉一吐出这句话后,不知说什么才好。她不是没发现,小妖精憔悴的样子。但,对不起,老师现在更多的是想着手术室里的那个人。
    柳起帆用力一握,走向医生“需要多少才能救活,我都可以提供”
    医生打量一番“小伙子,你的气色……哎,没办法,先解燃眉之急吧。”毕竟,我国汉族人中,rh阴性仅占0.2%~0.5%,abrh阴性更是10万人中才有一个。他本来是没抱希望的出来一问,居然还真撞到了。不得不说,那病人运气真好,何况那主治医生还是……
    柏崇文拍拍程嘉一“你去休息吧,我们会看着。而且,手术室里的方正医生,医界称之‘鬼见愁’,交给他没问题的”
    “谢谢,可是我想确认他没事”
    “你……”柏崇文拿这个固执的女人毫无办法,只好由着她撑着一双熊猫眼死瞪着手术室。
    杨流云恨恨的对着墙壁捶了一拳,快步出门“你们是怎么搞的?”对着电话轻声吼出胸腔的愤恨!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杨先生”那边稍有委屈“是您要求我们撤开的……”
    “嘭”不等那边说完,手机已经被他摔到地上,杨流云还嫌不够,上前发泄的踩踏着手机的残躯。“撤了吧,b方应该也按捺不住了,我们不需要搅合进去”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的话正是自己两天前的命令,要不是这样,他本来可以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啊”不自觉的痛呼,杨流云按紧左胸,好痛!像被剜掉一块的疼痛,在他听到他们进了急救室的消息时,已经被种下。他原以为,躺在里面的会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女人……可是,现在看来,情况还要糟糕。程嘉一,你现在爱上了那家伙!她一定不知道,今天,本来该是林夜订婚的日子;没有这个意外,他本可以分得更多一点的她……
    程嘉一确实不知道这些,她对柏崇文的关心只是依着本能回复。更不要说还会注意到一直隐在阴影中的杨流云这会的心情变化。她不停的祈祷:神啊,再多给他一点时间。既然,你都给了一次奇迹,那么再多给一点吧,求求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盏“手术中”的指示灯依然没有熄灭,程嘉一终是忍不住看向柏崇文寻求信心“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嗯”柏崇文扶着她坐下,“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柏……柳起帆?他坚持让医生抽了400 ml的血”
    “他!是吗……”程嘉一心中一紧,往方才柳起帆走出的方向瞧了一眼,却没有动作。
    柏崇文终于生了些烦躁,怎么,连她最疼爱的小朋友都比不上林夜了么?心情复杂的走向窗边,思绪回到今天的早些时候。
    凌晨5点,正是大多人美梦正浓的时刻。柏崇文紧张的坐在这架西科斯基s-76c+的搜救直升机上,度‘秒’如年。海面上的风终于转小,被紧急调来的空中救援队开始慢慢靠近大海中那微小的目标。自第一救助飞行队成立以来,高机长还是第一次遇见如这般困难的救援任务。被救人员完全不能与他们取得联系,唯一能获得的信息就是耳机里的指示。也不知道谁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搜索到对方的信号。
    “我也下去”柏崇文要求。
    “不行!”救生员小刘恼火,这公子爷知不知道他们在执行任务?首要的是抢时间,抢生命!哪有空让这位“空降”的特殊人物还来耍帅。
    “对不起”柏崇文道歉“我在美国进行过完整的野外拓展训练,其中就包括海上救援。待救人之一有特殊的心理障碍,我能帮助克服。”其实他只是作为救援志愿者之一,接受过海上搜救与自救的训练。不过,想到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的程嘉一,这样的事实理所当然被心急如焚的他隐瞒了。
    “安静”绞车手大曹对两人吼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指着柏崇文“知道耽搁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清楚”这样的时刻,柏崇文恢复冷静。他定定的看着大曹,坚定而执着“正因为清楚,所以我必须下去。请你们相信我!”
    大伙有些为难,这突然接到的任务难度之大前所未闻。更没料想军纪如此严格的情况下,还被塞入一个突如其来的“贵公子”。眼前此人来路一定非比寻常。但是,作为救援人员,抢救生命才是最首要的。如果真如他所言待救人员有特殊情况,那么……
    “让他下去”高机长从随机医生处了解情况后下令“大曹,准备!我们5分钟后会悬停在目标上方”<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