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
    “叫本帝如何不疑?”他微挑了眉看她,仔仔细细,“明明是这么文静的相貌,只来了个祭,就变出这么个活泼的性子,本帝高兴,但又不能不存疑。”
    笑眯上眼,低垂下头,“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呜……她说的正是日后最有可能的死因。
    他呡直的薄唇微微弯出个笑来:“偏偏本帝记得有个小女人就是喜欢找死的和本帝做对。”
    原来,她在帝王心中的评价就是这个样子?不由得有点心寒,对比起昨日帝王对她允下的承诺。嘲弄的一笑,将手中杯搁到一边的案几上,轻盈伸足下软榻,也没穿上鞋子,任脚底的冰凉刺激着大脑中的那些甜言蜜语的贪恋。“人,还是要外在的。”几尽叹息了,轻盈走到窗前,推开紧合的窗,放入一室喧哗的雨声及潮湿雨意。
    他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理不清为什么自己要说出这种话,只因为是挣扎么?挣扎着提醒自己的头脑,青莲是妹妹,就算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可她已经爱上了寒琨,无论他产生什么遐想,也绝对不能碰她。……闭上黑眸,无奈而笑,转变的青莲已经逼得他不自主的竖起防备了,尽管私心里仍是眷恋不已她的更改。
    伸出小手,接住自天而落的无根之水,冰冷从手心、脚心传来。这是青莲的身体,这是青莲身体的感受,不是她的!就连帝王的疼爱对象,也绝对不可能是她!永远不是她!她算什么?一个祭罢了,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推出去当替罪羊送死的祭罢了。
    “莲儿。”他的声音有了歉意,他不该因自己的心思而触伤她,他没忘她的心有多细腻和敏感。
    莲儿……从他口中换出的依旧是青莲。那她在哪里?茫然的笑了,看着大雨中迷蒙的世界,哪个才是她?向来对这种生活认命的她,为什么突然觉得不公了?她一向不觉得有什么可抱怨的呀,为什么,突然憎恨起这个身份来?
    猛转过身,疑天看到做在软榻边椅上的帝王黑眸中温柔的凝视。
    有着什么明朗起来了,她变了,转换了身份,品尝到不一样的生活滋味后,她变了。一个从未尝过蜂蜜的人,在舔到平生第一次的甜蜜时,叫他如何克制住自己变的贪婪的欲望渴求?帝王让她变了,他的温柔让她变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无欲无求的疑天,而是不知不觉中希望被人疼爱的疑天,希望他来疼爱的疑天。
    她希望,他叫的是她,他给的温柔是她,不是青莲。
    她的神情困惑而受伤,让他的心悄悄的疼了,“莲儿。”他觉得在她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卑劣又小气的男人,他的自私伤了她,“对不起。”低沉的道歉只给她。
    他的歉意只是让她的脑子变乱,刚刚理清一点此时她的感触,他又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
    直起修长的身形,他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
    仰着头望他,他的黑眸美丽得像无光的黑钻,温柔无比。他在看谁?他看的是青莲还是青莲本体内的她?可能么?人都是看外在,除非知情人,谁会真正去研究面前人体内的灵魂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突然没来由的爆发了脾气,她伸手用力推开他,“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她不是青莲!她不是帝王一直疼爱有加的青莲!她不是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青莲!
    没理会他的错愕,她赤着小脚,转身冲出门外,胡乱选择了一条廊道奔跑着,根本没法顾及瓢泼的大雨飞溅湿了她的发,她的裙。她只是跑,用力的跑。
    刚开始好象还有几个宫女和侍从追着她,到最后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了,只剩下无言的厅台楼阁和震耳的雨声。
    喘息的扶住朱红的粗大廊柱,没有目的的将目光在廊外的雨中流转。
    觉得好冷,垂下头,看到衣裙湿湿的贴在小腿上,一双小脚全是水,她的发也湿透了,凌乱的贴在脸颊和背上,她的袖子也湿了,勾勒出手臂的曲线。为什么她觉得最冷的不是身体感触,而是心中的寒?
    这一双手是青莲的,这一双脚也是青莲的,这及腰的长发也是青莲的,这具身体都是青莲的。那她呢?她是祭呀,她是疑天呀,她不是青莲,不是啊!
    “莲儿。”浑厚圆润的低喃自廊道那边响起。
    偏头。
    那个满眼依旧温柔的俊逸男人。
    “帝。”下意识的吐出这个字。
    一道闪电自天空劈下。
    她知道,她喜欢上他了。
    祭,性别女。当她被占卜出来是祭时,她就得脱离自己的家族,被强制消除从前的一切记忆,被迎接至祭本院,接受法术、祭祀、战士、官宦的一系列训练,直到她有能力独挡一面。
    每当帝之国有危难,祭就得站出来,用她纯洁的身体去承受帝之国的灾难,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为帝之国承受劫难。当祭的血洒遍大地,帝之国的光明重新到来,祭本院则开始占卜下一任祭。
    这一任的祭是她,疑天。
    她六岁入祭本院,惊人的天赋和良好的运气让她活到至今。
    在别人的眼里,她狂妄嚣张,依仗着自己是祭的身份目中无人,连当今帝王都不放在眼里的她还会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眼光?她放纵生活,享乐又胡闹任性,让很多人都恨不得她早早遭受些该有的挫折,别再那么自以为是。
    每个人都看到她光亮辉煌的一面,有谁知道实际上她在想些什么?每个人都看到她惹是生非的一面,又有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这般恣意妄为?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轻贱生命的。
    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什么机会活到老死的时段,所以每次有需要她的任务,她都是不要命不计后果的去完成。她的功绩累累,她的不甩条条规,她的祭身份,她是一则帝之国的传奇。
    无论人群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从来也未在乎过。
    她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活着,享受绫罗绸缎,品尝山珍海味又怎样?迟早她也会因为某一次天灾人祸而横死。活着,不过是笑看人生,嬉戏玩乐的等死罢了。
    死亡,也仅只是一种解脱,在她觉得对生命腻味时,她也完全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让另一个牺牲品登台顶替她成为下一任祭。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她是全然的不在乎。每次她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唯一的感觉是想笑,反正要是能醒,就还是祭,要是醒不过来,也无非是一了百了。
    她,轻贱的生命,是她自己。
    睁开双眼,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自己的床边斜靠着床柱沉睡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静静看了他半晌,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她认为他其实只是幻觉,她是祭,只允许女眷入内的祭本院内是不可能有男人的。这个世界上也根本不可能有男人在她的床边守着她沉睡,更甚至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极了当今的帝王。
    咧出个自嘲的笑,她撑起自己,垂落下胸前的及腰长发让她怔了好一会儿。
    抬眼。
    床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掀开了双眼,黑玉般美丽的细长眼眸满是温柔的瞅着她。
    原来他不是幻觉,他也不是像当今的帝王,他根本就是帝王本人。
    只是,她不是她,她不是祭,她不是疑天,而是当今的公主,帝王最疼爱的莲公主,青莲。
    “你受了风寒,发烧了三天。”他伸出温暖的大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早上热度才褪下,现在已经是夜了,想要吃点什么?”疼惜的凝视着她消瘦的苍白面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竟然让她生了病。
    这三天里,他一直看着她的昏睡,心疼难耐。向来他最能掌控自己的情绪波动,可这一回,他竟然无法克制,不但波及到她,还伤到了她。
    他无法忘记她晕倒前那哀伤又震惊的神情,她在哀伤什么又在震惊什么?他无法得知,只知道他的心,悄然中已经有了变化。她对于他,不再是个妹妹了,而是……
    心里涌上苦涩的味道,为什么偏偏在他觉察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她却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什么他明知道她有了心上人,却还是一味的沉沦下去,无法自拔?是自己太愚蠢,还是她让他心动得毫无抗拒之力?
    受了伤寒,发烧了三天?
    昏睡前的记忆缓缓流入大脑,她微微怔了,回忆起自己在那道闪电撕裂天空时突然的醒悟。
    她……喜欢上他了么?喜欢上她曾经的对头,喜欢上帝之国的一国之帝,喜欢上对妹妹温柔无比的兄长,喜欢上这个心胸宽阔睿智的男人了?
    喜欢哪……居然味道是这般的五味掺杂的乱七八糟。
    她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人,却可笑的是 在这双温柔的美丽黑眸里看到的却是别人的身影。她喜欢上了他,他眼中看的女人却不是她,是别人哪。
    是尊贵的莲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是他信任绝对不会怀疑的另一个女人。不是她,不是让他恼怒的祭,不是让他觉得爱找死的疑天,不是他连想都不会想到的她。
    这一切,混乱得让她想笑,可对着他这么温柔的目光,她只能无声的叹息着,闭上眼,任他疼爱的轻抚她的下颌,只觉得好累。她只想回到自己身体内,躲到祭本院去远远的离开这乱七八糟的一切,远离这个被称做帝王的男人。
    心疼她疲倦的娇颜,他轻喃:“吃些清淡的粥好么?”她活泼的样子已经在他心中成了根,无法再让他接受她的病容和无精打采。
    他几尽投降的语调让她睁开眼看他。俊美的面容上是不可错辨的疲惫,他守了她三天?“这里不是缀云殿。”再这么温柔下去,她真的无法自拔了。从来不知道,原来两性的相处是可以这么让人流连忘返的。
    他的剑眉几不可见的触动一下,收回手,他状似不经意的直起身子,“这里是本帝的寝宫。”转过头去,才放任自己苦涩的笑展现。她明显的防备,告诉他,她也觉察到不对劲了。
    “你那天淋了雨,受了风寒,为了方便照顾你,本帝就命人让你在这儿休息。”他忘不了她晕倒瞬间他肝胆欲裂的感触,这让他不能容忍任何除他以外的人照顾她,他要亲自看着她睁开眼睛,好起来。
    盯着他及地的乌黑长发,在暗淡的光线下,仍是美丽若上好的绸缎。有点憎恨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连一丝让她讨厌的地方都没有?“我想回缀云殿。”找青莲换回身体,然后去找寒琨说清楚一切,她不想呆在这里,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连,一刻也不想。
    他缓慢回头,深邃的黑眸阴郁的盯着她。他当然知道他该送她回缀云殿,就算他们是兄妹,就算她病了,留她在他的寝宫由他亲自照顾,就已经是不和礼数。可他就是该死的不愿意送她回去。送她回去做什么?方便她和寒琨相处么?她昏睡的期间,寒琨数次提出要探病,都被他推掉了。现下要是送她回去,难保不以后天天守着她的就是寒琨了。
    他们才见过一面,寒琨那小子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青莲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凭什么到之前几天他才发现她的出众夺目,寒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不准。”他不准他们相处,想要夺走她,等到寒琨正式娶走她的那一刻再说!
    不……不准?!瞪圆双眼,疑天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我,你,我——”一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