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无奈了:“我来,我来好不好?”
    衣衣睁大眼睛看他,他便笑了:“我的抵抗力总比你强多。”
    他安安分分地帮柳如丝洗头洗澡,对着那白玉般的身体仿佛在清洗一件瓷器一样,完全没有看见身后衣衣复杂的目光。
    衣衣在燕南天允许的距离内查看那几个患处,发现原始的伤口都成条状,后面成片是扩散开来的,她紧紧敛着眉,这殁情确实前所未见。
    下午又带了槿出去四处查看,晚上皱着眉头回来。
    燕南天走进房间,便见得她摊开了丝绢,用银针拨弄着里面焦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燕南天疑惑地看着里面的物什,衣衣只是写了一个字:虫。
    衣衣挑了燕南天不在的时候去看柳如丝,柳如丝穿着她的衣服,乍一看仿佛看见自己坐在床边一样。
    她神智不清,衣衣知道那是失心疯,受了强烈刺激所致的。又仔细查看她的病处,银针沾了淡黄色的液体,变成黑色。
    衣衣怜惜地握着她的手,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如丝,尹秋水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治好你,请……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打算今晚把这文结了……
    张牙舞爪中……
    【上了就得要】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毒。
    衣衣执意要进槐花村,守城的官兵再三告诫:“燕夫人,如果这疫情得不到控制,你恐怕……”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你恐怕得被一起焚烧掉。
    燕南天跟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她。也许是那种从容的气度,逆转生死的淡定。三个人一起进了村子,里面的人人不像人。
    守城的军长给了他们五天时间,如果五天依然没有线索,几个人必须离开。如果一旦发现染病……
    三人一行从容地走在这所村庄的道上,村子里的人惊骇地看着他们,是……要焚村了吗?
    衣衣找了几家患病的人家,在屋里细细地搜索。
    她查看了几个人的病处,都跟柳如丝很像,在患病的人家找到了多条淡黄色的虫,长约两寸,似乎以腐土为生。
    衣衣配了几副解毒的药,但效果甚微。每个患者身上都没有伤口。她两夜不睡,燕南天没有打扰她,这时候的她跟练武成痴的人看一本绝世秘籍的神情毫无差别。
    衣衣一直观察着那些虫,药不对,解毒化脓生肌,哪里不对?
    夜已深了,她突然用银针挑了一条虫,拉开衣袖轻轻放在手臂上。
    燕南天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手臂开始并无不适,慢慢地开始泛红,然后出透明的水泡,最后竟然开始溃烂,创面并不大,慢慢扩散。
    “衣衣,你……”燕南天说这话的时候看见她的眼睛,里面可以称之为冷酷。
    衣衣成功配出了解药,那虫里面白色的浆体竟然可以解毒。观音在世,菩萨显灵这些词均用在了她身上,她只是淡淡地站在人群中央,却像是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几个医师跑过来不断恭维她想要了那方子向上面交差,衣衣无意应酬,随手给了他们。这一段故事被人越传越玄,后来简直成了仙女救世。
    世间人总是愿意看到好的一面,没有人看见她毫无头绪时皱起的眉头,没有人看见她像疯子一样在废墟上乱翻,没有人看见她以身试毒时的伤。
    她无微不致地照顾着柳如丝,千总兵曾经派人来要过,但一来碍着折花公子的身手,不敢硬来,二来衣衣答应把方子给他,他可算是立了大功了。于是便也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提醒衣衣千万别让事情传了出去。
    眼看事情已然了结,当然三个月也过了。
    燕南天看着衣衣一口一口喂着柳如丝喝药,在透窗而来的晨曦中非常温暖。他想如果她有了孩子,应该是个非常好的母亲。想这个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浮现她把虫子挑到手臂上时,眼中对自己的冷酷。
    柳如丝被她呵护了很多天,慢慢地有些明白过来。她笑着叫她姐姐,她也微笑,却不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
    夜,槿静静守在房外,柳如丝在衣衣房里已经很久了。
    “槿。”衣衣轻轻地唤,他很快便应:“在。”
    “你进来。”衣衣的声音带了些妩媚,槿推开门,有暗香盈盈而来,令他神智一滞。衣衣站在床前对他微笑:“槿你过来。”
    槿用力摇摇头,缓缓走过去,感觉眼前衣衣的笑容越来越模糊,最后竟自一片空白。
    燕南天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床上的情景连杀了槿的想法都有。他上前一步抓住槿的脖子,脸色铁青:“你!你!”
    槿从混钝中慢慢理着思路,也是吓了个透心凉,下意识就去摸旁边□的身体,燕南天狠狠将他拖下来,声音可以用恶狠狠来形容:“还碰!!”
    床上的人一声娇吟,散乱的青丝中露出娇颜——竟然是柳如丝。
    ……
    燕南天缓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场面,刚一股怒气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心脏被这一下刺激得不轻。看着下属棺材板一样的脸逐渐地现出五颜六色,不禁也莞尔,拍拍他的肩膀:“那个……看来上了就得要啊。”
    然后丢下两只飞快地关上门,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做的好事。问了问掌柜,便在后园找着衣衣,她坐在后园的荷塘边,风吹起淡杏色的衣裙,人淡如菊。
    【结发】
    这次出来得颇有些久了,南财神开始打算回程。
    夜夜同眠,被他骚扰惯了,衣衣半夜醒过来。不愿惊醒他,无意间在被子里触到他的手臂,也许因为长期练武,他的手臂是颀长健壮的,肌肉坚实微微地鼓起。
    温暖的指腹缓缓滑过带了些微粗糙的皮肤,衣衣抬起头便对上那双亮如灯火的眼睛,折花公子嘴角带着邪邪的笑,握住她企图缩回去的手,缓缓牵引着抚上自己的胸膛。
    含笑将人从床上抱起来,他朗声笑:“还欠你一个日出。”
    这次的飞来峰,倒是没有意外。
    折花公子抱着她轻身一纵,在千仞绝壁中去留若儿戏般。
    衣衣并不会武,但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实力。她的脸贴着他厚实的胸膛,听着那样安稳的心跳,风声过耳,万丈绝壁也未曾想到惊惧。
    红日东升,自古最是壮观。
    两个人静静地抱着,看着旭日渐升,万物苏醒。涯边的风将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折花公子便笑:“这下真成了结发夫妻了。”
    灿烂的晨光中,她粉面含笑,轻轻地拨开了乱发。
    “衣衣,”折花公子轻唤:“还记不记得当年柳州城的长街?”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折花公子将她拥得更紧些:“衣衣,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不是我……可是如今时过境迁,逝者已矣。能不能抛开这些,我陪你看一辈子日出。”
    衣衣依旧是带着微笑,伸手触他的浓浓的眉,折花公子握住她的手:“不说话我当默认。”衣衣便笑得更为灿烂,艳若桃李。
    回到燕府,已经入冬。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寒冷。燕佳氏的病更加严重,衣衣给妙神医写了个方子,一试之下,竟然情况大好。
    妙神医迟疑地看着衣衣:“秋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尹秋水的眼中如这园中花谢叶萎的萧瑟,于是妙神医也叹息了:“也好,秋水,没有人生来就是应该受苦的,你有权利得到你自己的幸福。”
    衣衣回身向他一笑,衣袂蹁跹中人欲化仙。
    晚上沈让来了一次,他把一个金色的小盒子递给衣衣,眼中却全是担忧神色:“衣衣,他现在的修为已经近百毒难侵了,这销魂丹未必有效。而他一旦发觉……”
    衣衣用一根纤指制止了他未完的话,然后几近调皮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当年那个经常被自己赶出尹家庄的大男孩。
    沈让几乎痴迷地拉住他的手,衣衣缓缓地抽出来,笑意浅浅地对他打着手势:“你走吧。”
    夜里,沈让收到那只猫传来的纸签,四行隽秀小字墨迹犹新:
    妾本鸦体颜,
    身如柳絮贱。
    命运已多舛,
    如何乞君怜。
    沈让怔怔地看着这签,泪湿了眼。
    【海市蜃楼】
    衣衣在看那三枚销魂丹,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者甚至查不出中毒的迹象。
    衣衣一颗一颗的打量,最后拈了一枚缓缓放入檀口。
    折花公子进来时,夜已经很深了。他站在床边更衣,床上的人伸了水蛇般的藉臂搂着他的腰,他低笑着哄:“别闹。”
    床上的人索性爬起来,跪在床上,轻轻地从他的脖项一直吻下去,一寸一寸,纤指灵活着拉开他的腰带,他呼吸渐渐急促,将她扑倒在床上,近乎粗暴地进入她的身体。
    她只是微笑着,脸庞上被晕上一层桃红,折花公子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他,抵死的缠绵,微笑着撩拨他所有的欲望,妖娆如美人蛇。
    末了,他紧紧拥抱着她,柔声问冷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摇头,却狠狠地钻进他怀里。
    尹秋水生病了。开始几天只是脸色不好,折花公子还以为是自己不知节制的原故。后来人开始慢慢地倦怠,头痛常犯,夜间要缩在他怀里才能入睡。
    原来这冬天,真的很冷。
    眼见得人更憔悴,南财神遍请名医,没有人敢开药方。
    槿带着柳如丝来看她,她笑着握了柳如丝的手,说别哭别哭,姐姐没事呢。折花公子便将她抱得更紧些:“嗯,不会有事的,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大漠看海市蜃楼。那里气侯变化很大,有时候呢,有极渴的旅人会从黄沙上看到绿洲……”
    衣衣便伴着耳边喃喃的声音睡去,生在江南之地的她,是盼望那些塞外的风光的,可惜……她突然微勾了唇角,可惜我们也只是彼此的一场海市蜃楼。
    第二个月,她的身体已经单薄如纸。
    燕南天心急如焚,却只能对着她微笑,不断地安慰着她:“没事的,我在呢,没事的。”
    妙神医拿了一张药方找燕南天,燕南天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八味药。
    八味药中的任何一味都是可以引起江湖腥 风血雨的稀世珍宝。
    长白山的千年雪莲,幽口海眼的万年火龟胆,钻天岭的七叶灵芝……
    “妙神医,”燕南天的口气非常郑重:“这副药是否真的有效?”
    妙神医避开了他的眼睛,但是一向精明若他竟然没有发现:“南财神,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万全的把握,毕竟从来也没人凑齐过这八味药,但是这副药从医理上来说,是可行的。”
    “我会凑齐他们,但是这段时间,请妙神医代为照顾衣衣。”
    妙神医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缓缓地别过了脸:“怕是只有两个月时间了南财神,请尽快。”
    燕南天握着衣衣纤弱的手,笑着对她说我出去找药,你要乖乖地等我。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我要你好起来,我会陪你去看塞外的雪,塞外的沙……
    衣衣醒来时只有妙神医在身边,她微微向他示意:“走了?”
    妙神医轻轻点头。
    衣衣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屋里火盆烧得极旺,她还是觉得冷,发自内心,从毛孔渗出来的冷。
    尹家庄传来庄主病重的消息,妙神医百般不愿,还是告诉了衣衣。衣衣当天让槿收拾了行装,槿顾虑着她的身体,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一路赶往尹家庄,风寒雪冷,就算马车里再好的暖炉,她也终是支持不住。槿不得不隔一刻查看一回,掀开车帘,见她明明缩在锦裘里,手一触才知已昏厥多时。
    也顾不得忌讳,槿将她用宽大的狐裘裹了,绑在自己胸前,不时输内力维持她的体温。偶尔她睁开眼睛,却看着槿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