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窗外的海棠抽丝,红红艳艳的开了一片春深似海,好不令人赏心悦目。
    说到底,乔佩也只是个饵。因为要逼芸姨认罪太难,而只要乔佩肯自首,供出芸姨,芸姨就是再狡诈,也百口莫辩。
    至此,算是彻底扫除了他留在北京的后患,接下来……
    雷允晴坐上韩沐辰的车,驶向机场,已经是下午的事。出发前还被叫去监狱那种地方,着实有点晦气,她把这事说给韩沐辰听,韩沐辰只一个劲的笑,还调侃道:“人生处处有惊喜,只不过今年特别多。”
    她冷眼回他:“我看是只有惊无喜。”
    正说着,他已经熟练的把车拐进机场公路,雷允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这个城市,每一分熟悉的景色,很快她就又要离开。说起来,真是有点没心没肺。
    回头看韩沐辰,似乎也在漫不经心,眼睛一直盯着左侧某个地方,像是出神。
    雷允晴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张望,那个角度的位置除了一辆深黑色的捷豹之外再没有别的。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一个机场的工作人员走向那辆车,敲了敲车窗,似乎是在提醒该处不允许停车。
    韩沐辰突然意识到雷允晴也看了过来,于是回过头笑道:“我说嘛,那里应该是不让停车的……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有惊无喜还是大惊大喜?”
    雷允晴笑了一声,懒懒的靠回到座椅上:“我只希望以后日子平淡些,别再有什么惊喜了。”她伸了个懒腰,假装没有看到那辆吸引了韩沐辰目光的捷豹开启又合上的车门。
    韩沐辰把车停好后,提着她的登机箱一直把她送到安检入口。雷允晴回头接过箱子,伸开手象征性的与他拥抱了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谢谢。”
    韩沐辰也是一脸笑意:“你就这么谢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我以为你会有更多表示。”
    她笑了笑,停止了抽身的趋势,又在他肩头趴了一会。是真的很安心的一个拥抱,不带有任何男女情欲,就像她起初相信的一样,她和韩沐辰,就算有过尴尬,也一定能做回好朋友。
    她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抬起头在人海里四处搜寻,不见熟悉的身影。方才一瞥而过的捷豹带给她不安,疑惑,但也仅此而已。
    她慢慢松开双臂,韩沐辰意犹未尽的握住她的手:“真不想这么草草结束。”
    “行了,再不进去要误点了。”她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安检人员,再没有回头。
    一一八,不速之客
    雷允晴在登机前,把自己的班机号和起飞时间用短信发给了阮文迪。没想到公司催得这样急,晚回一天就多扣一天工资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虽说她不怎么缺钱,但基本的工作态度还是要有的。更何况老板百忙之中亲自给她打电话叫她回来上班,她怎么也得做足了样子。
    她当然没想过阮文迪会亲自来接机,所以走出机场通道的时候,看到那西装革履,优雅立于扶手旁朝自己微笑的混血男人,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飞机正是傍晚降落,阮文迪便提议请她吃晚饭。雷允晴对飞机上的食物实在无感,所以也一直饿着,想到被眼前微笑自若的资本家吸去半月薪水,还是有点恨恨的,于是做好宰他一顿的准备。
    上海的天气不错,不似北京每年这个时候,风里携带着灰尘和沙砾,出门都恨不得戴上口罩。因为要乘机,雷允晴没有化妆,脸上素素的,长发束绑于脑后,便显得一张脸小而苍白,下巴尖尖的,好像营养不良似的。
    吃饭时,阮文迪就点了很多菜,一个劲要她多吃点。
    雷允晴扶着筷子,故意开玩笑说:“拿我的薪水请客,你可真是不客气啊。”
    阮文迪当然听懂她话里的调侃:“请上司吃饭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雷允晴笑笑,不同于中国人谦逊的传统,从小在外国生长的人多半有些自恋。
    好在选择的餐馆并不是西餐馆,不然雷允晴就真的没有胃口了。厨师的手艺也好,菜品精致美观,她一向吃得不多,难得是今晚这么多菜,她每样都吃了几口。
    倒是阮文迪吃的不多,只一个劲盯着她看。雷允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蹙眉催他:“怎么不吃,吃完好埋单了。”
    他不紧不慢的说:“时间还早,这么急埋单干吗?”
    雷允晴无奈的笑:“拜托,今天是周日,我还想回去好好享受一下这最后的假期时光。”一想到明天早上就要回到公司,打仗似的开会,完成积累的工作任务,她头都大。尤其是想到那个时刻对自己心怀不轨的沈思平。
    唉,只要想想,她就忽然觉得没胃口了。
    不过也拜这紧凑的工作所赐,她能够想到陆子鸣的时间就锐减了。以前她为了陆子鸣几乎忽略了自己,他让她辞职,她就辞职,他每天在外应酬花天酒地,她则在家应付婆媳妯娌,一大家子的人际关系。她像个小行星,一年365天都围着他一个人转,他白天要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领带,他晚上喝多了也许需要醒酒茶……凡此种种,她想起来,自己简直是倒退回到了封建社会。
    要不是这次来上海,她也不会感受到一个独立女性的生活。不得不说,在北京的时候她是被照顾得太好了,平日里总有李婶和母亲嘘寒问暖,而上次一个人在租的房子里感冒发烧,也无人问津,睁开眼对着冷清清的房子,不是没有心酸的想哭。
    现在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包括感情、婚姻都是不稳定的,包含着无数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的人身上。她还年轻,还可以为自己打拼,不该用婚姻把自己绑死,凡事只要自己努力过,对得起自己,其余的就交给老天去烦恼吧。
    阮文迪见她抱着红酒被子怔怔出神,于是挑眉道:“你在想什么?”
    雷允晴忽然发现他挑眉的表情很帅,拥有欧洲人特色的立体五官因为这个动作蓦然鲜活,漆黑眼瞳仿佛会放电。她不由微笑,略带挑衅说:“你猜。”
    他嗤笑一声:“不要试图挑衅你的上司。”
    雷允晴笑意更大了:“解读女性心理对一个花间高手来说不算困难吧,而且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要总用你的上司身份来压我。”
    阮文迪努了努嘴:“难道你不知道,对着一个男人,想另一个男人是不礼貌的行为。”
    天,这都被他猜到。
    她说谎:“其实我刚刚是在想你。”
    “是吗,谢天谢地,你终于关注到我了,说来听听……”
    “嗯,”雷允晴故作沉吟,慢吞吞道:“假如你能尽快吃完晚餐,乖乖的送我回家,不要占用我太多的休息时间,那么……”
    她没说完,阮文迪就已经皱起眉毛:“你真没良心,亏我牺牲了周末时间去机场接你。”
    雷允晴笑而不语。
    他继而忿忿:“难道天底下只有你前夫一个人值得你关注?”
    这话无端端刺中雷允晴心防,她敛了笑:“好好的提他干什么?真扫兴。”
    她承认眼前的男人对女人的心理的确很透彻,考虑到国际友人言语直接的习惯,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阮文迪放下筷子,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不早了,我们走吧。”
    雷允晴立刻高兴的招呼服务生结帐。
    阮文迪掏出信用卡埋单,然后拿着停车卡去提车,雷允晴等在门口,他熟练的把车倒到她身边,倾身为她打开车门。不得不说,此君虽然文化熏陶和生活习惯上与她常接触的男人大相径庭,但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无可挑剔的极品。质感优良的西服穿在挺拔的身形上,一丝不苟的,能做墙面海报了。
    雷允晴在心里暗自感叹,难怪他有游戏花丛的资本,想必来了中国以后,也不乏暗恋者,以他的性格,应该是中外美女通吃了。
    在不涉及个人感情私域的时候,与他聊天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他豁达的性格和对事物独特的看法常常令她耳目一新,两人在车上闲聊一阵,很快就到了雷允晴家里。
    雷允晴向他道谢后,独自上楼,到自己住的那一层时,就看见走廊上堆了些建筑板材,对门的屋子大门敞着,里头亮着灯,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是装修工人在装修。
    她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对面的大门一直是紧锁着的,平常也不见有人出入,所以她一直以为这间是业主闲置的,没想到她去北京一趟回来,就有人要搬进来了。她想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得跟这个邻居正式打照面了。本着邻里和睦相处的原则,她觉得自己到时应该主动一点过去打招呼。
    周一最是忙碌的,早上照例是开会,先是公司领导层会议,各部门选派一至两名总监级人员参与,之后还有各部门内部小会,下达领导层的意见,分配一周工作任务。因为雷允晴离开太久,很多工作都断了层,跟不上进度,因此开会时更加认真,手里的钢笔就没听过,唰唰唰唰一直飞快的记录着。
    长桌最前方,是昨晚才在餐桌上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男人,此刻他衣着整洁,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一套行商理论。
    不过最令她惊讶的是,例会上竟然没有看到沈思平的身影,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了,公司副总的位置上仍然是悬空的,她心里存着疑问,却不好公然问出。直到例会快结束时,才由人事部经理出来解释了一下公司最近的人事调动,而沈思平则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失误被调回了日本分部,中国区副总经理的位置暂时悬虚,等待总公司安排。
    散会后,已经到了中午饭时间,王总监照例询问她是否一起下去用餐,她摇摇头,早会上说的事情太多,但是记事本上只有一片零乱,她得趁着自己还没忘记,好好整理一遍。她到公司的时间并不算长,部门内部人员还算熟悉,其他部门的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早会的会议纪要是谁来负责做,她也不清楚,求人不如靠自己,索性对着电脑开始整理起会议纪要。
    她早饭时只喝了杯牛奶,现在倒不觉得饿,坐在椅子里对着电脑出了会神,不由又想起离开北京时在机场看到那身影。
    他终究还是没出现。她有些纳闷,陆子鸣不像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当她看到他那辆捷豹时,她都已经做好了要在机场跟他一番纠缠的准备,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出现,一切顺利的好像那只是她的错觉。
    她神思恍惚的乱想,连门口站着一个人也没发觉。
    阮文迪身上穿一套铅色西装,手里还握着两个文件夹,皱着浓黑英挺的眉毛看她半天,见她连眼皮也不抬,忍不住扶着下巴咳嗽两声。
    雷允晴一惊,忙坐正姿势,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抢先开口了:“魂不守舍的干嘛呢?连份会议纪要都做不好,我得重新考虑是否要雇用你……”
    雷允晴忍不住打断他:“现在是午餐时间,老板。”况且做会议纪要本就不是她的责任。
    他点点头:“哦,那你减肥啊?”
    雷允晴站起来:“我正要去吃饭。”
    他顺势问:“你打算去吃什么?”
    雷允晴没好气的说:“随便。”
    “那帮我带一份。”
    雷允晴一怔,随即把手伸向他:“可以,请先付钱。”
    “不是吧?”他睁圆了漂亮的眼睛。
    “我知道老板您一向公私分明的。”昨天,他才用她可怜的薪水“请”她大吃了一顿。
    阮文迪瞪她一眼,伸手进西服口袋,说:“皮夹我放在办公室了,等我一下。”
    雷允晴便起身到走道里等他。
    过了一会,他两手空空的出来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雷允晴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不会吧?你是不是先把我骗过去,然后故意讹我一顿啊。”
    阮文迪迈进电梯,不屑的看她一眼:“作为上司,我一向很体恤员工。”
    雷允晴懒得和他就这个问题争辩下去,过了高峰时段,电梯里人便没那么多。阮文迪继承了欧洲人的高大,身材挺拔,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幸得雷允晴的身高有一米六八,穿上高跟鞋后还不至于与他海拔相差太大,也不用经常仰望着别人说话。
    不知为什么,阮文迪忽然侧头看她一眼,问:“你今年多大了,三十还是三十一?”
    雷允晴气结:“二十九先生。你要不是我的老板,我要跟你拼命。”
    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