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栗夏,不要太拼命了。”
    “如果有不懂的,要借以前的笔记,都可以来找我。”
    “找你干嘛,你笔记跟鬼画符一样,谁看得懂啊?别把栗夏的眼睛看成蚊香眼了。”
    栗夏忍不住轻轻笑了,她一向独来独往,和同学交流很少。可经过这次植物人事件,大家都明显对她关怀起来。
    虽然她并不需要,可这样陌生的温暖,还是很窝心。
    苏俏愣愣看了半晌,忽然轻叹:“栗夏好可怜,妈妈和姐姐都弄成那个样子,现在还要和后妈住在一起。要是我,或许会控制不住毒死她们。”
    栗夏抬眉,诧异她这么重的言辞,旁边同学也推她:“说什么呢,太狠了。”
    苏俏不屑地哼哧一声:“我这辈子最讨厌小三!”
    这下大家不说话了,她爸爸几年前就是为了小三卷着家里的钱跑了。
    但还有人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小三,傅忆蓝的妈妈是小三?”
    这节课是同年级所有班一起上的公共课,还有很多其他年级甚至研究生院的学生来旁听。上课前大家都在看书,所以很安静。
    这一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飘过来。
    刚好傅忆蓝走进教室,听见这话,脸色立刻白了。
    “我上星期参加了傅思蓝的生日宴,她亲口承认的。”
    “傅思蓝和栗秋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吗?”
    “傅思蓝是七个月早产,或许是她妈掩人耳目也说不定。小三的手段还真猖狂。再说,就算是傅思蓝比栗秋大那又怎样?没结婚的女人跟已婚男人生孩子,那就是小三。”
    栗夏瞟了傅忆蓝一眼,她竟然还很淡定从容,在几乎近百名学生的目光里,走到苏俏的旁边坐下。
    所有人尴尬而惊悚地看着苏俏和她背后的人,阶梯大教室里一片寂静。
    苏俏没看到身后的傅忆蓝,见其他人脸色变了,还不知情。
    她骄纵惯了,语气愈发轻佻:
    “你们见过傅忆蓝的妈妈没?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跟少女似的,人前娇滴滴柔弱弱的样子一看就是小三,还不知道人后是怎样。不过,当小三的女人绝对私下不简单,其中的驭夫术,你们自己去想象吧。”苏俏脸上语气里尽是鄙夷,
    “对了,论坛上傅忆蓝的那段舞蹈你们看见了吧。平日里装得高雅淑女,私底下就那么风骚,想想就是小三妈教出来的,果然有其母必……”
    众人看到她身后傅忆蓝的动作,皆是一愣。
    “啊!”一声尖叫。
    稀里哗啦的水声。
    一瓶水直接从她头顶倒了下去,苏俏瞬间被水幕裹住,头上,脸上,衣服上,课本上全是水。
    大教室里一片抽气声,落针可闻。末了,死寂,只剩水滴从苏俏身上坠落地板的声音。
    有几滴水溅到了栗夏身上,她漠漠旁观。
    其实傅忆蓝动作开始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上前去阻止。可她没有,因为实在很好奇,傅忆蓝在学校的形象一直很好,她会用什么好方法收场呢?
    第十章
    苏俏惊愕地站起身,低头盯着自己满身的水渍,愣了好半天,不可置信地回头,就看见傅忆蓝正气凛然的脸,好像刚刚往她头顶泼水的人不是她。
    苏俏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宠着,因为有几个混黑的哥哥,在学校同学也都对她忌惮三分,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
    看到傅忆蓝手中还滴着水的瓶子,苏俏几乎是想也不想,腾地站起来,甩手一耳光就朝她脸上挥过去。
    栗夏抱着手,淡淡看着。
    和她想象的一样,傅忆蓝没有躲。不仅没躲,还表现得极为夸张。
    清脆的巴掌声在整个阶梯教室里回响,力道“大”得傅忆蓝没站稳,被打得猛然间撞向桌子,艰难想要起身,结果一个趔趄又摔倒在桌椅之间。
    书本砸落,桌椅碰撞,乒乒乓乓地响。让人看着都肉疼。
    栗夏瞟一眼苏俏的侧影,无话可说地揉了揉眉心。
    欺负人这种事,如果对方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纵使有千般万般错,旁观者也会因为不能感同身受,反而产生畸形的同情感,对强势的一方生成厌恶。
    有理也会变得无理。
    毕竟,这些人做的恶,是在私底下;你的感受是在心里,旁人只能看到表象。
    更何况,傅忆蓝一向都是友好可爱,而苏俏一直都是嚣张跋扈。这么一巴掌加上傅忆蓝的表演渲染,谁胜谁负,其实很清楚了。
    但不论如何,栗夏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巴掌,实在是,痛快!
    苏俏打完之后,明显还不解气,顶着湿漉漉的头,当即就指着她:“傅忆蓝,你要不要脸?我说的哪句话不对,你就敢往我头上泼水?”
    傅忆蓝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几秒钟在桌底不见的功夫,头发竟然散开了,脸颊鲜红,却不是规则的五指印。
    苏俏那一巴掌真不算重......
    可大家自然不会细想,只会认为她这发丝散乱脸庞红肿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且她看上去竟还十分坚强,轻轻咬着牙,很隐忍,没有哭也没有吵。
    跟苏俏一比,活生生一副受了气还往里吞的可怜弱者形象啊。
    傅忆蓝站好,抬起平静的眸子,望着苏俏,话语不徐不疾,像是要让所有人听到。她只说了一句话:“苏俏,你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是,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妈妈。不然,”
    她瞬间像是被逼急了,眼中凶光一闪,“我会和你拼命。”
    这句话很阴森,但不管是真是假,足够让人动容。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这话说完,苏俏也意识到不对了,情势陡转直下。傅忆蓝完全是偏离重点,避而不谈小三的事情,给苏俏扣了一个人神共愤的“侮辱母亲”的罪名,而她刚才的泼水有了正当理由。
    为了妈妈,别说是泼水,拼命都不带含糊的。
    苏俏虽然刁蛮,却直来直往,不会玩这种弯弯绕绕,被她这么一说,反而张口结舌。
    傅忆蓝自然不会等她反驳,接下来又一字一句地说:“苏俏,那段视频分明是截取的,后面也补了完整版,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论坛上的人都清楚,更可况你,你当天就在场,还在这儿避重就轻地挑拨。你安得什么心?”
    再次避重就轻。
    “而且,这种性感的舞蹈,现在教室里,起码一半以上的女生都会跳。”她像是演讲一样,语气越来越重,“难道她们都是下/贱,她们的妈妈都是风骚吗?”
    话题和人心已经完全被傅忆蓝操控,苏俏瞠目结舌。而傅忆蓝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更是让苏俏措手不及。
    她上前一步,抓起苏俏的水杯打开,直接举过自己的头顶。
    “天啊!”一瞬间,教室里惋惜和惊叹声四起,
    下一秒,傅忆蓝毅然决然地一转手,大杯水哗啦啦地从她的头顶倒下来,瞬间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衫。
    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女生递纸巾过来给傅忆蓝,却没人理苏俏。
    傅忆蓝仍旧是直直地站着,像个威武不屈气节分明的战士,没有接纸巾。结果,竟然有人帮她去擦拭身上的水渍。
    傅忆蓝把水杯稳稳放好,愤怒却克制的脸上挂满了水幕,她直视苏俏,说的话掷地有声:
    “刚才那杯水,是气你羞辱我的母亲,泼在你身上,我一点儿都不后悔;现在这杯水,是为我刚才的失礼道歉。一码事归一码事。至于你打我的一巴掌,虽然很想还给你,可我的教养不允许。”
    口才和心计不是一般的强悍!
    栗夏重心往后倾斜,缓缓靠着椅背,暗叹傅忆蓝果真不简单。
    多好的一个柔中带刚的奇女子啊,教训了苏俏,骂了她的教养,利用诡辩战术旁敲侧击,揪住苏俏话里面的一个点强势攻击并推翻,让大家习惯性地认为她其他的话都是谎话和蓄意惹事。
    这下,惹了众怒,博得了大家的支持。面子里子全歪到她那边去了。
    但苏俏还是不负栗夏期望的。
    她愣了好一会儿,却最终猛然回过神,气得牙齿都差点儿打颤,恨不得再抽她一耳光,偏偏傅忆蓝才说她“没教养”,她要是再打她,那更是没理。可傅忆蓝这句话是把她家都骂了个遍,这口气怎么也忍不下。
    “傅忆蓝,你强词夺理。”苏俏学得很快,也跟着傅忆蓝的腔调来,
    “我刚才说的那段关于跳舞的话,我道歉,是我的错。可你也没必要夸大其词,说什么我把这里会跳舞的人都骂了一遍。哼,我担不起这么大的帽子。想给我拉仇恨,你真当我是傻子?”
    苏俏冷静下来,脑子也顺畅了:
    “那句话就当是我错了,可说你妈妈是小三,我一点儿都没错。”她也发起狠来了,“你现在就算把这个教室里所有的水都泼在我身上,我也还是那句话,”重重强调,“你妈妈就是小三!!”
    说罢,又恶狠狠看着站在傅忆蓝身边的人:“怎么?觉得我很恶毒,很同情她吗?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等你们以后结婚,看着小三把你们男人的心偷走,拆散你们的家庭婚姻,你们到时候再想想,这种人值不值得同情。”
    那几个女生被苏俏看得渗得慌,不满地抱怨:“我们什么也没干,你干嘛诅咒我们?”
    “有话好好说,一开口就骂人家的妈妈,是谁听了都会生气。”
    “再说,你是不是太过敏了,栗夏都没说话,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有些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栗夏身上,而傅忆蓝几乎是同时开口,淡淡道:
    “苏俏,我听说,那时候你爸和你妈本来就关系不好,同床异梦。要不是夫妻内部就有问题,别人能趁虚而入吗?你的妈妈是苏氏的独生女,父亲又是倒插门的,在家里一点儿尊严都没有。婚姻生活本来就岌岌可危,过得不幸福,这能怪谁?说男人花心,那他为什么对你口中的那个‘小三’那么死心塌地?与其说别人,不如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这话是在暗示大家,苏俏的妈妈和苏俏一样是个惹人厌的,可栗夏却怎么都觉得有些刻意的相似。
    傅忆蓝越说越像情感专家:“我倒觉得,不管是恋爱还是婚姻,都是相互体谅的过程。如果一方不顾另一方的感受,高高在上,不愿付出,迟早都会是一拍两散。这种结果又怎么能怪别人。”
    这副谬论给她说出了隐忍善良的意味。
    苏俏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在场之人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也并没有细想,毕竟是看戏,不关自己的事,哪有那么认真?
    原以为风波就此平息,却听见“啪”的一声,栗夏手中厚厚的课本,不轻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第十一章
    栗夏坐在离苏俏和傅忆蓝不远的地方,没有起身,仍是抱着手臂,微微侧头。碎发下的眸子漆黑幽亮,风波不惊地斜睨着傅忆蓝。
    傅忆蓝看不出她的情绪,反而有点儿难想招。
    刚才那“啪”的一声,把教室内的气氛再次带到了冰点。同学们也都好奇了起来。
    栗夏看了傅忆蓝好一会儿,直到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了,才淡淡地开口,
    “所以,傅忆蓝......”
    这话之后,她停了几秒,才缓缓而重重地问,
    “你的意思是,如果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重伤将死的人,反正扔在路边也是要死的,索性一刀捅死他,是吗?”
    同学们都愣住,有种被敲醒的感觉。
    傅忆蓝也是狠狠一怔,却极快地反应过来,强词夺理:
    “既然重伤快死了,那么痛苦,还不如来个痛快,死了重新获得新生,也算是帮忙了。”
    栗夏点点头,不徐不疾:“那这么说吧。这个人有父母,有子女。你说,他受了重伤,或是得了癌症快要死了,他的家人是想尽力地救治呢,还是直接推他跳楼,让他去重新投胎呢?”
    这下,傅忆蓝也完全梗住,不能回答。
    教室里一刻比一刻安静,只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