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试着扣弦发力,还算勉强能拉动,忙又背了箭筒,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前微微开了门往外看。
    身后忽地悉悉索索一阵响动,铮儿也跟着悄悄下来了,低声道:“大姑娘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
    她点点头,再将门推开些向外看时,惊得咋舌不已。
    形势几乎算是一面倒,甲板上十数人围着白凤起一人,刀光剑影中也不见他怎么动手,只是将手中一柄长剑抡圆了,便神情自若地挡下了这十数人的攻势。忽地他长笑一声,大声喝道:“撤剑!”丁当一阵乱响,十数柄刀剑纷纷落了地,围成一圈的一众毛贼们惊恐地面面相觑,发一声喊捡了刀剑往后退了一大步。
    蓦地,有个阴沉的嗓音嘿嘿冷笑几声道:“都给我退下!”贼人们蒙了面,虽瞧不见表情,却是如潮水般哗的退到一旁去,留出了大片空地来。
    夜风中隐约有銮铃声响,一个干瘦嶙峋的黑影缓缓落下,朝着白凤起扑过去。
    林微容低呼一声,见那身影去的飞快,手中单刀更是如流星一般闪着寒光刺向白凤起,白凤起长剑相架,长声笑道:“陵江水八寨戚寨主好身手!”
    那姓戚的冷笑一声道:“前几回在这陵江上,手下兄弟在你白凤起手下栽了跟头,几番铩羽而归,死伤惨重,我非得向你讨个公道!”
    “你现如今在我的地头,我又收了别人的好处,不得不下此杀手!”姓戚的嘿嘿笑道,“也怪你铜鸾城白家财大惹眼,谁不想捞点好处,这陵江水道上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这楼船,他们不敢动手,我可是不客气!”
    说话间那柄薄如纸的单刀刀刀不见迟缓,尽是往白凤起头颈命门处砍下,林微容一声惊呼憋在喉头,不敢出声,却又惊慌无比。
    白凤起不慌不忙地一转剑尖,剑身架开了那人的刀刃,剑尖却如吐信的蛇一般探到了他面前。
    “凤起少爷快要赢了!”铮儿惊喜地低呼,林微容正要长出一口气,眼角却瞥见暗处寒光一闪,又有一人如鬼魅般闪出,青黑色蒙面巾下瞧不清神情,那双眼中却是闪着恶毒的光芒。
    她一惊,那人不知从囊中摸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一扬手,一溜银光向白凤起的手腕飞去。
    “小心!”林微容大骇,冲出去大喊时,白凤起太过专注身前的那一场打斗,忘了防备身后,便被那银光沾了手腕,不知为何手一软,当啷一声坠了剑。
    姓戚的一看时机好,冷笑一声举起大刀便向白凤起身上砍下,林微容一咬牙,抽一支箭弯弓搭弦,嗖的一箭射向那姓戚的。
    她年少时曾学过些箭术,臂力不足以拉开成人所用大弓,这轻巧的小弓箭却还是能勉强掌控。
    那一箭虽是失了准头,却也是让姓戚的警惕地跳开了,她又弯弓射箭,瞄准那背后施暗算的人,这一箭她憋了满心的怒火,去的又快又凌厉,倏地擦过那人的耳旁,将他的蒙面巾射了下来,滚落一串血珠子。
    他慌忙掩面躲到一旁去,隐入黑暗中。
    姓戚的簌扫一眼跳上甲板的林微容,忽地桀桀几声笑,如鹰一般扑来,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如捉小鸡一般提到身前看了看,又举起她往暗处一抛,哈哈笑道:“柳小弟,你要的人可是她?”
    林微容砰一声落了地,一眼便对上那双微微勾起的桃花眼。
    柳禀生!
    她大骇,不及躲避已被掐住脖颈,柳禀生半掩在青黑面巾下的脸扭曲着,咬牙切齿道:“你毁我前途,又夺我爱人,我今日便送你上西天,看你再如何猖狂!”
    她被掐住脖颈按在船舷上,拼命挣扎着,一声也喊不出来。
    铮儿推开暗门哭着奔出来,要过来救她,柳禀生嘿嘿冷笑道:“你过来我就推她下水!”
    “不要!不要推大姑娘下水!”铮儿惊恐地喊道,柳禀生一听,更是得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来在林微容跟前一晃,咬牙道:“我如今就毁了你这花容月貌,叫你下了地府也是这幅残破容貌!”
    白凤起正与姓戚的缠斗,无法□,情急之下朝暗处大喝一声:“不许动她!”
    林微容眼眶一热,使尽全身力气拼命一推,竟将柳禀生推开了,身子往后一坠,翻过船舷,沉沉坠入冰凉的江水中。
    “大姑娘!大姑娘不识水性啊!”
    她在水中隐隐听得铮儿大声哭喊,又听得白凤起暴怒地大喝一声,不知为何竟还听见了尖利的雕鸣,一切都在昏黄的灯火与水波荡漾中朦胧了,重重地坠下去,坠下去。
    *****
    水声,灯火,缓缓流过眼前。
    “大姑娘!你醒醒啊!”迷迷糊糊间有人在耳旁低低地呼唤,像是铮儿的嗓音,林微容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大姑娘醒了!”铮儿喜得跳了起来。
    藕荷色纱帐,锦被,朱漆大床,仍旧是船上的屋子。
    她怔了怔,隐隐有水声在脑中闪过,还有铮儿的哭喊声,他的暴怒大喝……
    她蓦地坐起,捉住铮儿急急问道:“他呢?”
    铮儿眼圈一红:“凤起少爷急着下水救大姑娘,被那个该死的贼人砍了一刀……”
    话未说完,林微容已掀了被子冲出门去。
    众望所归(上)
    隔间便是白凤起的卧房,只是房门紧闭,丁山带了几人立在门外,神情紧张地踱来踱去。
    林微容心里惊慌,分开众人就要推门进去,丁山闪身在门前拦下她,为难道:“少夫人,唐七少爷在屋内给大少爷治伤,恐怕会吓着您,因此……”
    “唐七赶到了?”她紧绷的心稍稍松下了一些,却还是苍白着脸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丁老哥,我要进去看他。”
    丁山拦不住,只得压低嗓音朝屋内道:“七少,少夫人来看大少爷……”
    屋内沉静了片刻,唐七闷声道:“让小师婶进来罢。”
    丁山这才放了行。
    林微容急忙推门进去,才一脚踏入房中,便嗅到极浓的血腥味,她心头一紧,抬眼望去,惊呼了一声,顿时脸色刷的白了。
    白凤起俯卧在床边的竹榻上,褪去了半身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肩背,一条一尺来长的刀口斜过肩胛骨,狰狞而血腥。
    唐七将手中被血洇透的白布往地下一抛,小心翼翼地替他撒上止血治伤的药粉,俯下 身轻声道:“小师叔,小师婶来了。”
    白凤起动了动,略略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微容你怎么来了,快出去,我没事。”
    他面色也是有些苍白,却还想着安慰她,林微容双目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七少爷,交给我罢,我来替他包扎。”她强忍住泪,轻声道。
    唐七也不多话,点了点头出门去,一并将门前紧张立着的几人也都驱散了。
    屋内蓦地便沉静下来。
    林微容走到榻边坐下,取过桌上的干净白布来用剪子剪成三寸宽的布条,一圈圈将伤口裹住,裹了一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泪如决堤的洪水,哗的涌了出来。
    晶莹泪珠自她双颊缓缓滑下,有几滴滚落她颤抖的手腕,落至白凤起光裸的背上。
    她手下动作没停,也没呜咽出声,白凤起却察觉了,微微撑起身来轻笑道:“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么?”
    林微容的泪落得更厉害了,啪嗒几声坠落他的肩背,如火一般的灼热。
    白凤起怔了怔,笑着逗她:“包扎得不错,以后我都不担心会受伤还是如何了……”
    他不说倒好,这一说,林微容嘴唇一哆嗦,哽咽道:“我不想给你包扎,以后都不想……”
    两人都是记起了曾在茶肆半说笑半调情的那次,她说,你从此受了伤定要找我给你包扎,他说,好。
    原是说笑,此刻林微容看着他背后的刀伤,悔的直落泪:“都怪我,不该随口胡说。”
    白凤起叹了一声,好容易才劝得她止住眼泪。
    伤口是包扎好了,白凤起流了不少血,大伤元气,只得俯卧在竹榻上休息,林微容胡乱抹去眼泪,替他盖好薄被,这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唐七在门外围栏旁倚着与铮儿低声说着话,见她出来,两人都围了过去。
    “好在没伤及肩骨,小师叔也算是万幸。”唐七皱了皱眉,轻声道:“小师婶就不要再自责了。”
    林微容红着眼点了点头。
    铮儿过来抱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凤起少爷带了伤还下水去救大姑娘,相比之下我……我真是没用,只会哭……”
    鲜红的血,冰凉的江水,焦急的呼唤,一幕幕蹿过眼前,林微容心头又是一颤,双拳握紧了,将十指指尖都陷进了掌心去。
    时辰还早,距天明还有些时候,昏暗黑沉的天色里三人立在围栏旁许久都没出声,前面甲板上却忽地有人大喝一声:“你这贼人往哪里走!”
    却是被唐七捉住绑缚在甲板上的柳禀生与水八寨戚老刁不知怎么的挣脱开了绳索,往船舷逃去。
    船上众人举着火把刀剑追过去,戚老刁嘿嘿冷笑一声,将柳禀生往后一推阻住众人,他将身一纵跃入江中,连个水花也没见泛起,便没了踪影。
    柳禀生脱逃不得,瘫倒在甲板上,又被捆成了个肉粽。
    唐七哼了一声下了楼去,呼哨一声,船头一个黑影倏地张开翅膀飞过来在他肩头落下,林微容就着风灯昏黄的光一瞧,竟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雕。
    “九儿,同这小哥玩玩去!”他嘿嘿笑了一声,手一挥,那只小雕便如利箭一般冲向柳禀生,唬得柳禀生大叫一声,脸色如纸一般白。
    那雕却不曾啄他,只是贴着他的脸颊飞过,绕了一圈又落回唐七肩上,低鸣了几声,仿佛是在嘲笑他。
    “拖下去关柴房,同先前几个毛贼一起押着,到了南陵城再收拾他。”唐七挥了挥手,白家的几个护院便横眉怒目过来拎起柳禀生,粗暴地将他拖进了柴房去。
    这一夜的惊魂,大家都精疲力竭,到了天明后,船也没再开,靠着江岸歇了半日才起锚沿江前行;因白凤起受了伤,这一路船行得都极慢,唐七笑道:“这么慢慢走不知道哪年才能到南陵城,王家和赵家怕是等的黄花菜也凉了。”
    众船工呵呵大笑道:“亲家赵家倒是无妨,王家么,到时候有大少爷出马,也是不碍事。”
    唐七连忙嘘一声道:“都给我小声些,小师叔小师婶正在房内休息,可莫要打扰了才好。”
    众人心领神会,笑嘻嘻地各自去忙活。
    甲板上热闹,楼船的楼上却是极安静,白凤起歇了两日,伤口愈合了大半,大抵是练武之人,恢复得也是极快,只是身上带了伤,总也不大方便走动,林微容便索性搬进他的房内去照看着。
    春困最是缠绵,一过正午林微容便有些瞌睡,将碗筷送回楼下后,揉着眼睛进了屋去,往床旁榻上一倒,朦朦胧胧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得床上悉索声响,心里一惊,蓦地睁眼看去,见原先面向她侧卧着的白凤起缓缓撑起了身体正在慢慢地穿衣,她慌忙跳下竹榻过去扶起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凤起已恢复了大半,却仍旧靠在她瘦削的肩头轻笑道:“前几日伤口沾不得水,拖了几日身上都有些臭了,你闻闻?”
    他衣衫半褪,自单衣下伸出手臂来凑近她鼻下闹她,林微容笑着拍开他的手,轻声道:“你给我瞧瞧伤口。”
    白凤起坐起身来,她便坐到他身前去,伸手一圈圈解下他身上的绷带,两人靠得极近,林微容需要将双臂围抱住他才能够到他身后的绷带,正一点点轻轻解着,白凤起将脸埋进她的颈间嗅了嗅笑道:“果然你比我香多了。”
    他温热的鼻息喷在颈间,不知为何有些痒,林微容缩了缩肩膀,笑着捶了他一记,横眉警告道:“不要乱动!”
    白凤起当真不动了,她褪去了所有的布条,绕到他身后去一看,伤口已结了痂,长长一条褐色的痂横过他的肩,此刻看来还是狰狞无比。
    她怔怔看着,手小心翼翼触了触,低声问道:“还疼么?”
    白凤起蓦地身躯一僵,哑声道:“不疼了。”
    她眨了眨眼,悄悄将脸颊贴上那伤口去,双臂自他身后绕过抱住他的胸膛,轻声道:“今后我要护好自己,再不能让你为了我受伤。”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