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来。
    却在此时,门扉轻叩。
    然后,小皇帝和几名近臣走了进来。
    见是外人,花艳骨和寒光立刻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像两尊门神般矗立在师傅左右。
    “真是稀客啊。”师傅抬眼望向小皇帝,窗外晚霞落在他的肩头,染红了他半肩白发,他就像是披上了一件染血的龙袍。
    楚子复向他拱手行礼,垂眸之际,眼中阴鸷一闪而过,抬头之时,娃娃脸上已浮上了一层温和的笑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国师大人,此次请来,是有一事相求。”他彬彬有礼的说。
    “何事?”师傅含笑看他,就像大人在看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楚子复在他的目光之下,拢紧了袖底的拳头,面上却笑得更加谦逊。
    在他身旁,是先王留给他的老太监,和忠于楚室的太傅,得其授以,立刻将一封帖子呈上,师傅略微扫了一眼,便噗嗤一笑。
    他令寒光将帖子还给楚子复,然后用惋惜的眼神看着他,摇摇头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徒弟,珍她爱她,如同自己的眼珠子。她这孩子也被我宠坏了,非英雄豪杰,盖世君王不嫁,君欲讨她,还需做出一番大事先。”
    他言辞恳切,小皇帝却气的肺都要炸开。
    平日里他想要多加一盘菜,多添一床被子都要得到凤血歌的首肯,如此阶下之囚,圈禁之君,谈何大事?
    两人干巴巴的说了一会话,终是不欢而散。
    楚子复退出御书房时,面上还带着微笑,手心却已被自己的指甲扎出血来。
    老太监走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的拿出手帕,想要为他包扎伤口,他却夺过帕子,铁青着脸擦拭起手指。
    被寒光碰触过的地方,让他的身体一阵发抖。
    楚子复平生最憎画皮师,就是拜寒光所赐。
    哪怕岁月流逝,沧海桑田,他依旧记得小时候,那时玉玺还姓楚,御书房还归他的父王,他走到哪里,宫人的目光便追逐到哪里。
    直到东宫一片汪洋火海,他被母后抱在怀里,看着父王颤抖着匍匐在那人脚下。
    那人立在火海当中,白发三千如雪乱。
    那时的楚子复还太小,父王和母后的痛苦,他还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寒光的到来。
    “你就是我的伴读?”眼前的少年锦衣玉服,年纪小小,却浑然一股霸气,就像一把裹着绫罗绸缎的刀子,藏锋于内。
    楚子复愣愣看他,他的衣服,他的靴子,他眉间不可一世的傲气……都让他想到,去年的自己。
    如果父王还在位,如果玉玺还没被那个男人所夺,那么,他与这个少年的一切都该对调。
    心中的不甘化为怨恨,母后的仇父王的狠终于在他年幼的心里发芽,楚子复当上了寒光的伴读,却事事与他作对,有一次争执起来,居然冲动的去抢他的佩刀。
    结果可想而知。
    寒光用鞭子将他抽得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一连三十鞭过去,寒光才蹲在他身边,用鞭柄挑起他的下巴,笑出两颗小虎牙。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伴读,而是我的奴隶。”
    他走后,宫人将温暖的棉衣从楚子复身上剥走,送到他眼前的食物又冷又馊,连住处都被换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楚子复蜷缩在床上,疼得浑身发抖,眼泪横流,那一夜,他终于醒悟过来,他已经不是太子了,他是敌人的阶下囚。
    然后,他认识了花艳骨。
    耳垂上晃动着两枚珊瑚坠的小女孩,吃力的提着食盒,走进他的监牢。
    喂他吃药,给他干净的馒头和能看见米的稀饭,看着他狼吞虎咽,然后笑靥如花。
    也曾感激涕零,直到知道她是寒光的师妹。
    仇人的妹妹,应该也是仇人吧。
    楚子复浑身是伤,抬手握向小女孩的脖子。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很冷?”年幼的花艳骨低下头,看着那双禁锢自己脖子的手,然后伸手握紧他的手指,朝里面呵了一口气。
    人生如永夜,看不到黎明。她的呼吸如同一刹春风,落在他的手心里。
    哪怕事后知道真相,哪怕是欺骗是玩弄,楚子复依然觉得,此时此刻的他,需要她……
    “皇上,你回来了。”
    楚子复抬起头,看着眼前荒废的东宫,亦看着眼前几名画皮师,温和一笑:“事情办妥了。”
    “委屈至尊了。”年老的画皮师道,“为了转移那叛徒的注意力,还请皇上这些天再去跟他求亲。我们也会帮忙四处宣传他们师徒之间的苟且之事,若能让他们身败名裂最好,如若不然,也可以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以图大事。”
    楚子复笑着点头。
    一行人走进内室,共商大计,却不知道一番谈话早已被人听去。
    晚晚勾在屋檐上,然后轻巧的翻上屋顶,眼珠子咕噜一转,便朝御书房跑去。
    自团圆夜之后,师傅就将她与花艳骨隔离开来,随手许了她个忠臣之后的身份,然后随她在宫中乱走,若是看中哪个侍卫或者朝臣,大可过来让他做主。
    可是晚晚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她只对师徒恋感兴趣罢了。
    “喂喂艳骨姐姐!”
    花艳骨走在半路,忽闻其声,于是脚步更快,恨不得立刻飞出宫去。
    晚晚脚步轻巧的落在她身边,然后拉着她的袖子调皮的笑道:“艳骨姐姐,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我不听。”花艳骨立刻说,“师傅的身高体重喜欢的类型什么的,我统统不想知道。”
    “不是这个啦。”晚晚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刚刚发现了一群叛逆,好像也是画皮师哦。”
    花艳骨楞了下,立刻问:“在哪?”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啦。”晚晚咬着手指头,笑着说,“你先亲一下你师傅给我看……可不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晚晚,出自剑三啊……在九阴跳票的时候,俺只能玩玩剑三啦……求军爷啊,有木有军爷介绍马上跳槽过去啊
    艳骨sodu
    一吻手心隔手背
    御书房中,笔墨生香,桌上累着奏折与文房四宝,壁上挂着幽谷春兰图,师傅靠在椅中,端着一杯香茗,慢慢的喝着,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师傅,你还是废帝自立吧。”说这话的人不是宰相,而是寒光,只见他环着双臂,在师傅眼前走来走去,一脸狰狞的说,“那个小王八蛋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小师妹的主意,混账!我还活着呢……不,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他得逞!我要变成师妹身后的鬼,谁敢接近师
    妹,我就双眸流血看着他!”
    “恩……是么?”师傅笑道,“这可真叫人不爽啊……”
    “哈?”寒光脚步一顿。
    “为师可爱的小徒弟啊,明明想要将她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和她做这样和那样的事,可一想到有个死不瞑目的家伙流着血泪在一旁盯着,好心情就败坏了一半……”师傅啜了一口茶,双眸促狭的望着寒光。
    “师,师傅你说真的假的?”寒光呆住了。
    “谁知道呢?”师傅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调捉弄着寒光,“不过话又说回来,楚子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要负很大责任。”
    “啧……”寒光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不耐的砸吧了一下嘴。
    当年凤血歌夺帝玺后,楚王一家便做了阶下囚,就连堂堂太子,都沦落到给寒光当伴读的地步。
    寒光从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反正楚国的太祖皇帝也是举兵造反才夺得的天下,而他自己带着师妹在红尘人世滚爬,靠的也是强取豪夺坑蒙拐骗,不管那东西原本属于谁,只要能抢到手,那就是属于他和师妹的。
    所以,当年幼的太子对他唧唧歪歪大讲仁义道德的时候,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闪回去。
    他狠,寒光更狠。
    他凶,寒光更凶。
    他还手,寒光就直接把他送进了小黑屋。
    一直对此不闻不问的师傅,此刻终于派人将他召回身边,然后笑着对他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他应该知道错了,你可以带点好吃的好喝的去看望他。”
    那时寒光年纪太小,没能理解师傅话里头的深意。
    所以他嘴上答应了,一回头,就把这事给忘光光。
    直到师傅再三催促,师妹才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说:“哥哥,你要是不想去,我替你去吧。”
    寒光看这个世界那是白的白,黑的黑,喜欢的就喜欢一辈子,讨厌的就讨厌一辈子,不巧楚子复就是后者,光是想起这人他就犯恶心,更别提给他送吃送喝了,如今看到师妹如此懂事,肯为师兄排忧解难,立刻高兴的不得了,将她抱起来狠狠亲了两口,然后不负责任的将此事转手托给了她。
    师傅那时候新掌大权,忙于政务,等他忙完,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寒光肆无忌惮的欺负着楚子复,楚子复的锐气渐渐消磨,他不再跟寒光对着干,不再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寒光,他看着寒光的眼神有些麻木不仁,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将怨恨藏进了心里,静静酝酿发酵,渐渐酿出一壶毒酒。
    花艳骨总是在事后出现,为楚子复包扎伤口,亲手喂他小米粥,在楚子复最无依无靠的时候,始终陪伴着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太过绝望而发疯。所以楚子复哪怕是伤好了,也是拖拖拉拉的,不肯离开小黑屋。他想要让花艳骨留在他身边,为此他不惜故意顶撞寒光,故意被送进小黑屋,又或是搜肠刮肚的给花艳骨讲传奇故事,只为让她在他身边多待一会,或者偶尔间转头
    看他一眼。
    楚子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些不正常,可是他已经上瘾了,根本无法摆脱。
    师傅也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原本希望寒光棒杀楚子复的威风,再用怀柔手段让他屈服,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要楚子复能够接受他现在的处境,那么哪怕他哪天称帝,寒光也是他心理上的王。
    只可惜,寒光这混小子将一切都搞砸了。
    他将杀威和怀柔分裂开来,与他师妹一人占了一半!
    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师傅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发现之时,已经是木已成舟,再想也是多余。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寒光耸耸肩,不屑的说,“楚子复那种人能翻起什么浪,就让他怨恨我好了,我不需要他的效忠。”
    “恩……是么?”师傅慵懒的笑道。
    “当然!”寒光狰狞一笑,仿佛一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