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天的一切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告诉你穆伯伯,你知道他有多疼你,要是让他知道他该多伤心。”
    “阿姨——”
    知返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我想和你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妈,你饿么?我买点什么去。”穆清推门进来,向知返递了眼色。
    知返站起来:“我去买吧。”
    等她离开,穆清坐到病床边:“妈,其实我和返返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兄妹而已。”
    “连你也糊涂了吗?”萧时珍怒道,“她现在要和谁在一起?是那个姓霍的!咱们穆家丢不起这个人,也不能再让人笑话了!”
    门外的穆宁,手握住门把,却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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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回到家,还没到十点,这一天似乎过得无比漫长。
    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有电话进来。
    “到家了吗?”低沉的声音在那头轻轻地问。
    “嗯。”知返盯着天花板,眼里忽然泛起雾气。
    “在做什么?”
    “躺着发呆,你呢?”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开着电视,电影频道,不知不觉一部片子就到头了。”
    “什么电影?”她问。
    “剪刀手爱德华。”
    “好看吗?”
    “走神了,只记得一点。”
    想要一双人类的手。
    我想用我的双手把我的爱人紧紧地拥在怀中,哪怕只有一次。
    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我不会这样寒冷。
    如果我从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我也许就不会这样地痛苦。
    如果我没有遇到善良的佩格,如果我从来没不曾离开过我的房间,我就不会知道我原来是这样的孤独。
    “为什么走神?”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知返,你后悔吗?”
    等待的时间里,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样地不安。
    如果他从来没有遇见她,是否他就不会如此忐忑。
    ——霍远他不是那种人。
    ——他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可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当她落泪出声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失去全世界也没关系。
    “霍远,”轻柔的声音,带着饮泣声直抵他心里,“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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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总,二号线有你的电话,是穆小姐。”
    霍远接通:“穆宁。”
    “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穆宁微笑着问。
    霍远看了一下手表:“七点见吧,你定地方,我走之前给你电话。”
    刚走进约定的餐厅,穆宁朝他挥挥手,一袭红色洋装艳而不俗,引得周围人纷纷观望。
    “回来这么多天,今天第一次和你吃饭,你还真是大忙人。”她故作嗔怒的样子。
    霍远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里的菜式倒是一点都没变,”穆宁微微叹息,“记得以前我们常来,后来到了法国之后我特别想念。”
    “你找我,就是叙旧闲聊的?”霍远淡笑地瞅着她,目光清澈。
    穆宁的嘴边浮上一丝苦涩的笑意——这个男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
    “虽然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但我还是喜欢你,所以仍然会吃醋,”轻轻叹了口气,她望着他,“你真的和她在一起?”
    “准确来说,她昨天才答应和我一起。”霍远坦白道。
    穆宁一愣:“你的意思是,你主动?”
    看到他点头,她的心里有微微的酸苦滋味泛上来。
    敛住思绪,她故作轻松地一笑:“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子,能让你都动心?”
    “仔细想想,除了长得挺可爱,她好像也没什么优点,”霍远淡淡一笑,“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总是沉不住气,容易冲动,有时候冒冒失失的,脾气不怎么好,又倔又任性,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脑袋里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还老是替别人操心——”
    穆宁听得呆掉:“你就是因为这些喜欢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霍远微笑,“倒是她,老说她是我的头号粉丝。”
    这世上,只有她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穆宁望着他眼底浮现的那缕温柔,忽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十七、暮云碧
    “大忙人,最近找你还真难。”梁若水看着匆匆赶来的好友,忍不住叹了口气。
    “上万亩的高尔夫假日半岛,不拼命怎么行?”知返喝了一口眼前为她点好的果汁,“你以为谁都像你连少奶奶,只管逛街喝茶美容?”
    “羡慕我?”梁若水微笑,“现成的穆家等着你嫁过去呢。”
    “我和穆清早说清楚了,没那个可能,”知返轻描淡写地带过,像在和她谈论天气一样,目光扫过桌上一堆空了的点心盘碟,“你怎么这么能吃?”
    梁若水被她问得一愣,讪讪笑道:“我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
    “啊?”知返惊讶地望着她,“你家连城动作倒是快。”
    “去你的!”梁若水瞪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随即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你和穆清没戏了?”
    “我们什么时候‘有戏’过?”
    “那你现在彻底单身?”梁若水的眼神又兴奋起来,“怎么样,我让连城给你介绍几个钻石王老五?”
    知返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有电话进来,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唇边顿时浮现一丝隐隐的笑意。
    “在哪里?”向来淡定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丽嘉广场,难得休息,跟朋友喝茶聊天。”
    “那离登峰很近?”霍远的笑声格外悦耳,“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知返轻声回答,根本无法抗拒他的央求。
    “下周四是陈副市长儿子十岁的生日,我已经订过了酒席,登峰的张经理刚才打电话让我找人去看下菜式和节目安排,你帮我去确认一下可好?”
    “为什么找我?”知返故意和他耍小性子:“这种事你应该让苏秘书去做啊。”
    “以后这些公关总是要你做的,”霍远笑道,“不是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吗?”
    “说什么呢——” 知返瞅了一眼梁若水狐疑的表情,有些窘迫,“我去行了吧。”
    “玩游戏吗?”他突然问。
    “玩,从小就爱。”
    “那应该知道那些游戏机的性能了?再帮我去买ps2,包装好带到酒店去,钱我一会就转到你卡里。”
    “好。”霍总做人真是做得滴水不漏——知返突然想起在飞机上初遇时他好像在吩咐人给他准备国画方面的资料来补习功课,只因为某个官员的妻子喜欢国画,于是忍不住叹息。
    “买两台。”他又补充道。
    “双胞胎?”知返不解。
    “你送去一台就行,另一台自己留着。”
    “给我的?”知返惊讶道,“没事送我礼物做什么?”
    “我喜欢。”他回答极其简短。
    知返简直无语,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霸道?
    “就当犒劳你为我跑腿可好?”他叹息,“还是你嫌我不够诚意,一定要亲自买好送到你面前?”
    “没有啦,我买——”知返无可奈何地回答,她可不敢随便占用他霍总的宝贵时间。
    “乖,”他满意地笑,“回头我陪你玩。”
    “是么?”知返也笑,“二零一几年?”
    “怎么会要那么久?”霍远一本正经地佯作惊讶,“一年内绝对没问题的。”
    呵,一年内。
    知返忍不住笑:“那我先谢谢你了。”
    挂断电话,知返看向好友,却见梁若水紧紧盯着她,好奇之色早已按捺不住。
    “谁?”她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嗅出空气里不寻常的暧昧。
    “你真的想知道?”知返挑眉望着她,“孕妇最忌受刺激,情绪激动。”
    “孟、知、返,”后者咬牙,“孕妇也暴躁易怒,请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是你要我说的,”知返笑得风轻云淡,“霍远。”
    梁若水彻底呆掉——这个刺激实在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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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完了没?”搞定霍远交待的事情后,知返打电话给他,却听见那头有呼呼的风声。
    “我在富隆的工地,还有一会。”
    “我去找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让她心里不由疼痛起来。
    “好,回头见。”大概是很忙,他匆匆挂断电话。
    知返叹了口气,发动车子。
    进了工地,知返下车一路问过去,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中她几乎听不清工人们的声音,只见几个人抬手指了指大厦的顶端,知返仰头望去,只见高耸的鹰架旁,依稀有几个人影。
    知返站到那个看起来让人心惊的平台上,扶住一旁的栏杆,深吸一口气,按下按钮。
    上升的过程中,她看见地面上的一切渐渐缩小,再缩小,然后眼前只剩远处被晚霞染红的天际。
    陪她同行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大概二十岁都不到,皮肤黝黑,笑容憨厚。
    “你害怕?”他说,普通话里带着方言的口音,一笑就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知返诚实地点头,她怕,简直怕死了。
    忽然间有些佩服,霍远总是站在这东西上上上下下的。
    到了顶楼刚停稳,知返就像逃命似的,急急地迈了出去。
    “你怎么上来了?”霍远转身时正好瞧见了她,然后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怎么了?”
    她困窘地指指身后的升降梯,仍有些后怕。
    霍远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无奈地微笑:“那就在下面等我啊。”
    他笑,他还笑,她抬眼瞪他,却发现本来在周围的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开了。
    “他们人呢?”她问,有些忐忑。
    霍远仍是淡淡地笑着,也没说话,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问你话呢。”她懊恼地开口。
    “被你吓跑了。”他答,深邃的目光锁住她,“就这样跑来看我,不用避嫌了?”
    “你怕?”她轻轻地问。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豪爽一笑, 眉目间坦荡清朗。
    知返望着他的笑容,嘴角不由地也弯起来,忍不住把手伸进他的掌心,贪恋那份宽厚温暖。
    “其实我很讨厌鹰架,”她闷闷地开口,“以前看琼瑶的《我是一片云》,里面的友岚就是从鹰架上摔下来死了,然后宛露也跟着疯了,害得我哭了好久。”
    离开的那个早晨,友岚说,建筑公司不会因为我没刮胡子,就开除我,你呢?
    友岚还说,我总觉得一个大男人,说“我爱你”三个字很肉麻,可是,宛露——我爱你。
    然而他却从那么高的鹰架上摔下来。
    有很多话,有很多事都还没有做,以为一辈子那么长,总是有时间,却不知有些人,一眨眼就已消失不见。
    后来宛露就一直不停不停地说,我是一片云。
    只有像云一样自在飘荡,不属于任何人,才不会有那么多的摇摆不定,羁绊或伤害。
    霍远静静地听她诉说,然后宠溺地凝视她:“多愁善感的傻孩子。”
    高空的风在楼里穿梭而过,声音苍茫绵远。
    远方的天际云色渐深,暮色四合,而脚下城市的霓虹灯光,也一点点地亮起来。
    知返觉得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这样安静。
    “伸手,”他说,声音低柔。
    知返将手摊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