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如地狱,亦或许不如地狱!
    赵光义几乎日日都会来这柳苑,来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便只能象个无心的人偶,失魄的傀儡般任他折弄,不做丝毫抗拒。
    但我那犹如傀儡布偶般的顺从,并不能换来他的怜悯,相反的,我的逆来顺受却往往使他愈加恼怒。
    有一日他暴怒之下,对我下了重手,我昏睡了三天,无法苏醒。
    他招了太医为我诊治,太医见我惨绝的模样深有不忍,反复叮咛月内切不可再行房事!
    可我醒来的第五天上,他便耐不住了……
    那次,我足足有一月无法下榻!
    那次之后,我的身子比之以前弱了许多,往往他尚且不能尽兴,我却已沉沉昏死过去。
    他有些不忍了,每日里都招太医前来,百年人参,千年首乌,种种珍稀灵药皆化作了我面前的漆黑药汁。
    他甚至可以为我遣使前去高丽寻求上好的人参。但有一件事情是他不会为我做的,那便是放弃对我身子的侵占。
    每次不论我身子的好坏,意识是否清醒,他依然要在我的身上尽了兴致才会放过我。
    他而偶也有心情甚好的时候,对我也就会有些温柔,细细的拥吻,柔柔的抚慰,在我耳边道些甜腻的话语,可那万千的柔情蜜意却都无法掩饰他强蛮掠夺的本性。
    就这样我成了他圈制的一个禁脔,满足他欲望的一个工具。
    每日望着夕阳渐沉,我的心也会逐渐凝结成为冰凌,因为这缕暮色对我来说,是一夜惨痛的起始。
    当最后一丝光线隐去,我便要卑微地匍匐在地,等待他的来临,竭尽所能地撩拨他的欲望,然后把自己这羸弱的身躯送到他的身下,承受那比受刑更为惨烈的临幸。
    但对此我却只能认命,丝毫不敢忤逆于他。
    这些日子里,唯一一件尚算好的消息便是奶娘的伤皆是皮外伤,养了月余,便也好了七七八八,又来照顾我的起居。
    起先几日,奶娘每每见到赵光义在我身上留下的一身伤痕总是会哭。
    时日久了,她也不哭了,大约亦是麻木了!
    我的日子便在这炼狱般的生活中,日日煎熬而过。
    也许在外人看来,赵光义对我算是恩宠有嘉了,除了椒房专宠之外,每日里珍馐百味,绫罗绸缎,珠宝珍玩,流水似地送来我这柳苑,其中不乏稀世奇珍。
    我甚至听到些内侍传言,说赵光义手中的那顶九珍凤冠是属意于我。
    我不由苦笑,他们何曾会想到,我在这锦绣繁华间,过的居然是如此生不如死的日子呢?
    这日里,赵光义又遣了一个内侍送来一只金丝鸟笼,内有罕见的银羽画眉一只。
    内侍言道:“此鸟会言人语,皇上特送来给姑娘解闷!”
    解闷……
    我满怀的愁绪怎可能是一只鸟儿可以解开的?
    内侍传完了话,却侍立在一侧望着我,并不退走。
    哦!我恍然!
    必是赵光义让他观望我的神色,才去回复我究竟是否喜欢。
    御赐天恩,应是无上荣宠,我知道无论喜不喜欢,我都应表示欣喜之意,这样今晚的日子也许会稍稍好过些。
    我望着那只画眉,那是只很漂亮的小鸟,纯白的羽冠,鲜红的喙,一身银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勉强打叠了精神,拿了粒谷子隔笼引逗了下,那鸟儿居然拉长了声调字正腔圆地背起首白乐天的词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能不忆江南……
    我一怔间,手中的谷子失手掉落于地,那鸟儿似乎对它的辛劳并未得到报尝而极不满意,鼓噪了两下翅膀越发卖力地道:
    “能不忆江南……能不忆江南……”
    自从屈从于赵光义后,我已经极少忆及江南,不是不能而是我不愿。
    因为只要忆起那纯色的江南,忆起当年在江南如梦景致中不谙世事的我,我便会越发不能容忍自己现在这残破肮脏的身躯,我会禁不住地想要了断自己这苟延残喘的性命,可……
    那却是我不能做的!
    赵光义……
    你这些时日里肆意地折磨了我的身体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变着法子来凌迟我的心呢?
    难道真要我疯了,你才甘心吗?
    我轻轻打开那鸟笼,鸟儿扑腾了两下翅膀,飞到了笼门之上,一双漆黑浑圆的小眼睛似乎满是费解地望着我,却不飞走。
    我对它道:
    “你不是忆江南吗?那就去吧!飞回你心心念念的江南去吧!”
    也不知那鸟儿是不是听懂了,陡然间一振翅,冲天而起,银色的羽翼在碧蓝的天空里仿佛流星划过天际。
    那内侍惊恐地望着我,道:
    “姑娘你……”
    我望着那抹银光远去的方向,淡淡道:
    “劳公公回去禀告皇上,就说鸟儿我很喜欢,所以我把它放走了……”
    夕阳渐渐西沉……
    我知道今夜又该是一场水火中的煎熬……
    五十四
    “奴婢叩见皇……”
    赵光义不待我行下礼去,便一把拉住了我,扶着我的肩头道:
    “星霜,朕不是有意的,朕只知那鸟会讲人话,所以送来想逗你一笑,朕不知道它居然会念那首词……”
    知与不知难道还有关系吗?
    我极缓地摇了摇头,卑微地道:
    “奴婢放走了御赐之物,原是罪不容赦,皇上不追究,已是天恩浩荡了!皇上又何必向奴婢解释呢?”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
    “朕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愿和他再做纠缠,一边伸手替他宽衣,一边淡淡道:
    “奴婢伺候皇上就寝吧!”
    他一怔,捉了我的腕,举到眼前,目中隐约有一抹痛色:
    “星霜,你不要这样子!朕送那鸟来,就是想看你笑一笑,没有想到……”
    “皇上想看奴婢笑,只要吩咐就好,不必费那么大周章。只要是皇上的旨意奴婢一定会遵从的!”我说着缓缓向他展开了一个笑颜。
    他望着我的笑容,眉宇间似有些恼怒又有些心疼:
    “朕不要你这样的笑,朕只是想看你真正地开颜笑一笑!”
    真正的笑?我还会有吗?我还能有吗?我自问。
    我努力地扯了扯唇角,我很想笑一笑,我真的不愿再因这些无谓的小事而惹恼他。
    那样不仅害了我自己,还可能带累了不相干的人。
    可是……
    无论我如何努力……
    我还是做不到……
    “奴婢愚笨,奴婢做不来,请皇上责罚吧!”我跪下身子伏地请罪。
    他终还是恼了,一甩袖管,愤然道:
    “那你就跪着,好好练练笑!”
    他发落了我,自己似有些赌气地回身坐在了案前,命孙富海去长春殿将加急的折子统统搬了来,在灯下批起折子来。
    我就只能跪着,一遍一遍地扯着唇角……
    明知再练也是无补于事,可这是他的命令,我不能违背……
    双膝跪在生冷的宫砖上,寒气入骨,一阵一阵的刺痛,跪得再久些越性麻木了!
    赵光义的折子改得似乎不很用心,批两句就会斜眸望我一眼,然后眉宇间的阴霾就越发凝重了。
    也不知是折子不顺他的心,还是我不顺他的心。
    改了没几本,远远已有更鼓响起,他突然很突兀地一把推开桌案,直向我而来。
    我努力地想展开笑容,可惜嘴角只能微微扯出一个口子。
    我有些惶恐,他的脾气我知道,自从我那次昏睡多日以后,他便很少直接对我动手了,但我若不顺他的意,他却就要拿奶娘及柳苑众多的下人撒气。
    虽然板子是落在他们身上,可我心中的煎熬,心中的痛楚,却绝不会比他们少上一分。
    心中一急,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就越发牵强了。
    “够了!”头顶传来了他的一声喝。
    我畏缩地打了个颤,叩头道:
    “奴婢该死!”
    他皱着眉神情复杂,象要发怒却又隐忍,忽地一下伏下身子,将我牢牢拥在怀里,声音透着抹苍凉与无奈:
    “够了,不要笑了!你再笑下去,朕的心就要……”
    他停顿了语声,却加力地搂住了我。
    我微有一怔!
    如此无奈的语调,这真是赵光义吗?这真是那万里江山在握,蹙眉天下动的赵光义吗?
    他的臂收的越发紧了,喃喃道:
    “不想笑就算了,朕不勉强你了!”
    我垂头:
    “谢皇上不罚之恩!”
    他抬眼望着我,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无奈叹息,轻轻将我抱起,安顿在榻上。
    原本血脉凝滞的下肢,稍稍一动之下,便如针扎般作起痛来,我不敢呼痛,只能咬紧了下唇,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拿着巾子替我抹汗,有些焦急地道:
    “怎么了?腿上痛得紧?朕替你揉揉?”
    原本已是万针攒心般作痛的膝盖,怎么还经得起他这一揉,一个抽搐下,我使劲一合牙,唇齿上立时泛起铁锈味。
    “别咬了!”他无措地收了手,心疼地道。
    说话间他的唇瓣覆了上来,用舌尖轻柔却熟捻地挑开了我的牙关,探了进来。
    他的舌尖垫在我的齿间,我牙齿不敢再用力,膝上的刺痛就越发难耐了。
    他拥紧了痛得发悚的我,含混地道:
    “痛得紧了,咬就是了!”
    什么……
    五十五
    什么?
    我哪敢下这个口,只能不断隐忍,但这酸麻的痛楚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演越烈,我终捱不过去,一阵刺痛之下还是猛一合唇,浓重的血腥气立时在口中浸漫开来。
    他吃了痛,原本蹙着的眉头,却反而松开了,眼神中隐约还有了丝喜色。
    哄我道:
    “朕替你分了痛,你就好些了,是不是?”
    他的语调十分认真,丝毫不见玩笑之意,我被他这话一噎,到是怔了半晌,再回过神来时,膝上的痛楚果然是好了些。
    他将我拥在怀里,轻轻摩挲着我尚有些发木的膝盖,神色幽幽地道:
    “朕幼时是极怕痛的,有一次染了急症,军中一时找不到大夫,皇兄他……不对,那时他还没当是皇帝,朕还是叫他大哥的。
    大哥他亲手为朕烧艾,朕呼痛,大哥就取了艾自炙,说是能分朕之痛,虽然明知是无稽之谈,可朕的确就觉得没那么痛了!”
    忽地听他提及他与赵匡胤幼时之事,我心下不免有些惨然。
    他与赵匡胤原也是对患难与共的手足兄弟,若赵匡胤不曾登上帝座,他们可能永远都是互相扶持的好兄弟,可惜那把冰冷的龙椅却将那昔日的亲情完全磨碎,最终落到兄弟相残的局面。
    南唐亦是如此,若不是父皇的几个兄长,为了皇位彼此杀伐争夺乃至赔了性命,父皇排行第六,又怎么会登上这帝座呢?
    权位与亲情间的抵触与倾轧,怕是我们这些生于帝家的子女,永远无法逃避的枷锁。
    他将头埋入了我的肩窝,低声道:
    “为了这个皇位,朕失去了大哥,失去了从嘉,失去了太多太多,朕再也不想失去什么了。
    星霜!朕知道朕以往做了许多伤到你的事情,那是朕在害怕,因为就算是拥你在怀里,你却依然清冷的就象随时会化掉的冰,朕真的害怕会失掉你!
    你原谅朕好不好?朕现在起改过了好不好?”
    我无语,今日的赵光义决然不同于往日。
    往日哪怕他再暴戾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