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压抑。皇帝始终一言不发,而她,也不开口说什么。
用过晚膳之后,皇帝方才让她回去。
没想到第二日,青鸾又被召到了书房,仍旧是磨墨,一站便是一个下午。往后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青鸾摸不准皇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照例沉默。
一直到某日的一个下午,青鸾正站得脚酸之际,皇帝突然淡淡瞥了她一眼。
青鸾便立刻敛了容,面无表情的研磨。
皇帝又转头批阅完手里的奏章,搁下了笔。
“还记得你姑姑的模样吗?”皇帝忽然开口问她。
青鸾一怔,低声道:“永世不敢相忘。”
皇帝点了点头:“朕还没有见过你的丹青。”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青鸾每日呆在皇帝书房的工夫,都用来了给菀妃画像,凭着记忆中,她最温婉动人的模样,一点点的将曾经的菀妃描绘在纸上。
三日过后,青鸾强忍着无数次的泪湿眼眶,终于完成了那幅丹青。
皇帝看了那幅丹青良久,嘴角勾起了长久未见的笑意:“到底还是你画得最好。”
青鸾沉默良久,终于道:“这幅画,皇上是要挂到念念的房间吗?”
皇帝却没有回答,反而缓缓伸出手去,一点点抚过画中人的容颜。
青鸾心头一酸,别过脸不敢看他的表情。
“你曾经问过朕,她临死前说了什么,”皇帝的声音竟显得空旷:“那时朕没有告诉你实话。她临死,也要你不许嫁给朕的儿子。”
青鸾怔住,良久,方才哑着嗓子开口:“那你为什么——”
未等青鸾问完,皇帝突然长叹了一声:“朕到底还是老了……所有自以为是的一切,原来都是错的。”
青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透过朦胧的泪眼,茫然的看着他。
“朕有意立老五为太子,你素来与他感情最好,觉得他是不是合适的人选?”皇帝忽然道。
立太子这样的朝廷大事,他竟然问她的意见?青鸾震惊的看着皇帝,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正文 真相
皇帝的目光再次淡淡瞥过来,青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菀妃的画像,沉默。
“怎么,朕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
良久,青鸾方才缓缓摇了摇头:“朝中大事我不懂,皇上也不应该问我的意见。”
皇帝淡淡一笑,回到了书桌后坐下。
青鸾转身看着他,有些问题始终盘旋在脑海,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
“有话便说,否则,等到你下一次想问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皇帝一面低头批阅奏折,一面淡淡道。如此的语气,倒仿佛是回到了当初的那段时光。
青鸾深吸了口气,上前:“对于云家的事,皇上知道多少?”
皇帝淡淡一笑:“那你认为朕应该知道多少?”
青鸾咬咬牙:“净虚是我哥哥,你知不知道?”
顿了片刻,皇帝方才点头应了一声。
青鸾呆了呆:“那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在看见他给念念的护身符之时才知道的?”
“这还重要吗?”
“重要!”青鸾点点头,“因为我想知道,关于我的脸,你又知道多少?”
皇帝终于抬起眼眸,目光淡淡自青鸾脸上掠过。
“从你再见我开始,你就没有对我的脸产生过丝毫质疑或探究,也就是说,你根本一早就知道我的脸会变成这样,是不是?”
“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应该比朕清楚。”皇帝复又低下头,声音淡到极致。
青鸾一怔,下一瞬,她想起花无暇关于这件事的推论,克制不住的红了脸。如果皇帝也知道这脸要经过了那所谓的“阴阳交合”才能变成这样,那他会不会也知道她和花无暇之间的事?
青鸾怔忡的看着皇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冒这个险。
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开口:“我还记得,皇上当初属意的继承人是……三皇子,为什么如今会变成无忧?”
皇帝御笔飞快的在奏折上批阅,良久,方应了青鸾:“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圣意难测’?”
话到此处,其实对于青鸾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一个。青鸾本还想问他为什么要认为是花无暇害了菀妃和念念,如今忽然也不想问了,因为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青鸾沉默了片刻,终于道:“皇上,我可以出去了吗?”
皇帝低头允了,只是在青鸾背影消失的一霎,抬头看了她一眼。
青鸾从大殿出来,刚刚走到庭中,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姑娘!”
回头一看,竟是心儿和红豆。青鸾蓦地大喜,上前握住心儿的手:“你们也来了。”
红豆神情仍旧淡淡的,心儿却吐了吐舌头:“不止我们来了,景王也来了。”
青鸾一怔,又看看红豆,这才想起不离原本给了自己一个回归的时限,而如今,时限早就已经过了。
青鸾在流云殿见到皇甫成悦时,他正背对着她,悠悠然兀自斟茶给自己饮。
这西越皇宫,到底是青鸾长大的地方,因此她觉得此事这杯茶,应该由自己斟给他,因此走上前去,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
皇甫成悦淡淡抬起眼来,目光投到青鸾脸上时,却凝住了。
青鸾斟好一杯茶,递到他面前时,他方才蓦然回过神来,掩嘴低咳了一声,接过那杯茶。
青鸾在他面前坐下,皇甫成悦方才冷笑了一声:“看来云姑娘在这西越过得倒是极好,都乐不思蜀了吧?”
他带着淡淡嘲讽的目光落到青鸾脸上,青鸾早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视线,道:“一直忘了写信给不离姐姐说明情况,是我不对,还劳烦景王走这一遭,实在是我的错。”
“这么说来,我这一遭是白走了?”皇甫成悦毫不转弯抹角。
青鸾微微吸了口气,道:“只怕,我暂时还回不去。”
“是暂时回不去,还是永远不想回去,哪句才是云姑娘你的心里话?”
青鸾心里微微一抽,低头道:“王爷是个明白人。”
皇甫成悦只是冷冷一笑。
从流云殿出来,青鸾刻意绕路走,经过青玄宫时,踟蹰许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花无暇自然不会在这里,然而青鸾却偏偏有着强烈的预感,只觉得他一定会来,因此推门走进了他的书房,径直走到屏风后的软榻处坐下等他。等得累了,索性躺下来等。
周围安安静静的,青鸾忍不住便想起了先前皇帝问她的问题。如果要对自己的心坦白,她不是没有偏向的,否则,当初她又何必许下愿他早日达成所望的心愿?然而她终究不想花无暇和花无忧二人中有任何一个失望,切这种事终究不是她能做主的,因此她倒宁愿不说。她不说,皇帝的态度也不明确,不知这太子之位,到底是不是会属于无忧?
青鸾迷糊且混乱的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她是被推门声惊醒的,一醒来心中便一喜,刚欲起身,却蓦地听见,脚步声不止一人。
青鸾便不敢贸贸然出去,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也看到了,如今朝中一大半的人都站在花无忧那边,如果你再不采取行动,太子之位非他莫属,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踩在脚下?”
说话人的声音与花无暇极像,然而青鸾却听得出,他不是花无暇。
果然,片刻之后响起的才是花无暇轻淡的声音:“不急。”
“不急?”陆歆冷笑了一声,“这都多少年了,你还不急呢?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付你的?三年流放在外,你甘心吗?还好那丫头一直对你死心塌地,不然今时今日,莫说争夺太子之位,说不定你还在江蓠呆着呢!”
“陆歆!”花无暇皱眉唤了他一声。
“难道不是吗?皇上就知道骂你是狼子野心,那花无忧难道不是?他一开始接近那丫头的目的难道是单纯的?为了将你从那丫头身边支走,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好在你比他还狠,苦行僧的日子也熬得下来,否则,换了他出去流放三年试试?”
花无暇不说话。
陆歆又思量了片刻,终于道:“无暇,你不能再这样心慈手软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菀妃的死推在他身上,这样你虽然未必能翻身,可是必定能让他一败涂地!别让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算计尽了,我们又不是没有手段!”
花无暇仍旧沉默,拧了眉不知想着什么。
“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再犹豫下去,太子之位是别人的,那云青鸾估计也成了你的母妃了!”陆歆忽然冷笑了一声,“她若成了皇上的女人,倒也还真应了那句话——”
花无暇冷冷瞥了他一眼,陆歆收住话头,又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话不是我说的。这几日朝中大臣议论纷纷,都说后宫之中必定要添新人,否则皇上一连多日将她呆在身边,连宋千都不许打扰,只有两个人在书房里呆一整个下午,这是何意?我知道他对菀妃娘娘情深意重,可你别忘了菀妃和云青鸾都是云家人,容貌难免有相似,更何况云青鸾如今的模样,有几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就算她对你一直死心塌地,皇上旨意一下来,哪里还有转寰的余地?如今之计,唯有早日出手打乱皇上册封太子的计划,否则这两桩事,不可避免。”
“父皇不会对青鸾有意。”花无暇淡淡道。
“那可未必。”陆歆冷笑道,“那丫头如今生得天上有地下无,你又不是皇上,你能保证他不会动心?听说皇上已经长久未曾恩泽后宫,你我都是男人,我就不信他能为了菀妃娘娘,从此以后再也不碰任何一个女人!”
房中一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陆歆似乎也平静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想要那丫头,可是皇上不允许,你能怎么办?若是天下和那丫头之间只能选一个,难道你还要选她不成?虽说得凤凰者得天下,可这到底只是一个算命的说的话,你和花无忧都为了这句话,为了那丫头费了那么多的神,到头来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说到底,只有皇上的意思,才是唯一可以倚仗的。”
“话又说回来,传说那丫头背上有凤凰飞天之象,究竟是真的假的?”陆歆突然古怪的笑了一声,“如今,可只有你见过那丫头的背吧?”
良久,方闻得花无暇低低的一声叹息:“是真的。”
“真的?”陆歆猛地站起身来,分明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怎么可能?那难道……那句话也是真的?难怪如今你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那丫头,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出!”
陆歆大概是有些混乱,来来回回的在屋中走动着,忽然一拍大腿道:“我先前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谣言,如果是真的,那得凤凰者得天下,应该就是一个命数。如果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