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范老夫人一愣,半响不语,脸憋青憋红憋紫憋黑,最终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道:“送少夫人回府!”
    语毕她踩着愤怒的脚步离开了。
    我引颈张望,见她踹一脚走廊的柱子,愈加愤怒地捂着脚跳远了。
    我方回将军府,范老夫人又差人赶送来一小包裹,我打开一看,十来本书册子,有《女戒》、《孝女经》、《全唐诗》……
    我随手捡起一本册子,带落了一张书签,捡起一看:
    浅儿吾媳,今日吾等相谈甚欢,但为娘亦从言谈中测出汝平日疏于读经诵典,今赠上诗书十二本,望汝好生记诵,不日令为娘刮目相看。
    我怒气消殆干净,只觉这范老夫人刁难人的手段与三岁孩童无异,幼稚到令人啼笑皆非。
    晚膳范天涵差人把饭菜送入书房,未出现在饭桌上。没见着他那包公脸,我乐得多吃了碗白饭。
    而白然落井下石地奚落了我几句,我胸怀宽广地忍受了下来,把帐记在了范天涵头上。
    用过晚膳,我在姜溱房内教其刺绣,世事之无常,比黑白无常还无常。谁又能料到以我绣水鸭的水平今日能成为一代刺绣大师……的启蒙者。
    姜溱心灵手巧到丧心病狂,我教了她刺绣基本功,让她好生练着,但一盏茶后,她端出一幅蝶戏牡丹,她言她绣鸳鸯绣着无趣,便照着墙上挂的画绣了一幅,问我绣得如何。
    我望着那娇艳欲滴的牡丹与栩栩如生的蝶儿,淡定道:“刺绣与练武一样,切忌浮躁好大喜功,你自己反省罢。”
    姜溱垂着头不语。
    我过了一番嘴瘾后便十分好奇她到底能无师自通、巧夺天工到何种境地,便拍拍她的背道:“你还是很有天赋的,莫要放弃,接下来我们学如何绣亭台楼阁、风土世情,你尽管展现你的实力,让我看看你潜力有多大。”
    她重重点头,眼神中闪烁着战斗的光芒。
    我吩咐宝儿,“去姑爷书房内找一幅《清明上河图》回来。”
    宝儿领命欲去,我忽地灵机一动道:“宝儿,待会儿见了姑爷,你详装无意地与他提一下我今儿下午去了宰相府,最好是让他以为我在宰相府受了莫大委屈。”
    宝儿挠挠头道:“小姐,你又不是不知我近日情场失意,失魂落魄着呢,脑子不好使,我怎会晓得如何让姑爷以为你受了莫大委屈。”
    我无奈,你即使情场得意时脑子也不好使。
    我直白道:“你一进门便先向他索要《清明上河图》,到手后便喃喃自语道,小姐见了总该欢喜一点了罢。然后小声叹气,咕嘟一句,竟气到饭也吃不了几口。然后你拿好《清明上河图》告退,此时他必然问你发生甚事,你便大叹道,你也不晓得,只知道小姐被唤到宰相府去了一趟,回来时眼儿微红,不发一语,连晚膳也吃不下。讲完你便可回来了,可记住了?”
    宝儿摇头:“记不住……”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她仍是摇头,我又重复,她又摇头,最后我道:“记不住算了,这个月的饷银给姜溱,让她帮你买点安神补脑的药材。”
    宝儿赔笑道:“记住了,逗小姐呢。我一进门先要画,后喃喃自语,再小声叹气兼咕嘟一句,最后待姑爷问,便大叹气。对吧?”
    我赞许地点头道:“去罢。”
    我托腮与姜溱两眼干干相望。
    宝儿夹着《清明上河图》回来,她道:“小姐小姐,我方才好紧张呀。”
    啐,就这没出息的模样。
    我问道:“如何?”
    宝儿拍拍胸脯道:“除了适才我出门时画轴打横卡住门框以致一时出不了门外,一切完全按计划完美完成了。”
    我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画,先在桌上摊开,但画轴太长,只好在地上铺开,待到画完全展开,竟有十余尺长,我招姜溱过来看,道:“来,试试绣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通通都来了……
    哇咔咔……
    出场的人物越来越多……想起韩寒说的,有人说他写小说,前面出现的人物后面不再出现,象征了人生无常,有的人来了他总会离去,其实他只是忘了。
    我真的……是想象征人生无常。
    对策
    我望了姜溱绣了半个时辰的《清明上河图》,瞧到双眼涣散也不知她绣的是那个茶楼酒馆,又拉不下面问她在绣哪一角,于是只好假装哈欠连连,先行回了房。
    我坐于床侧翻《全唐诗》,等君入瓮。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手中的书页翻得哗啦响。
    范天涵推门进来时我正翻到李太白的诗篇,我抬眼瞟一瞟来人,又垂下眼看太白兄,太白兄实在是个妙人,他言“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这仙人养的白兔真真可爱,若是它问我与谁餐,我定是回答它与范天涵餐,然后把白兔煮了……
    范天涵坐于桌前,倒茶。
    “娘跟你讲了甚?”
    我望望他,他虽讲着话,眼睛却是全神盯着那潺潺水条从壶口泻入杯口。
    我爱理不理道:“没讲甚。”
    他呷了口茶,那神情倒是与范老夫人有几分神似。
    他又问:“你在看甚?”
    我不吭声,翻了书皮与他看。
    他奇怪道:“你平日里看的无非传奇故事戏本子,怎忽地看起诗集来?”
    我不接声,翻回书,做出潜心做学问的模样。
    范天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娘让你看的?”
    他学过掐指一算麽?我忍不住抬眼望他,“你如何知道的?”
    他浅浅一笑,“那是我幼时的书。”
    我翻开扉页,上书歪歪斜斜的大字:娘亲赠予天涵。
    我撇嘴道:“你年少时的字真丑。”
    他又端起茶盅来呷了一口,道:“莫要把娘的话摆心上,她看着子云长大,情同母女,又不知其真面目,难免有偏颇。”
    我翻过一页书,岂知这倒霉的手指正好就翻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用力合上书。情同母女有甚了不起,欺负我没有娘亲撑腰罢了。
    范天涵见我不语,亦是沉默,望了我许久才道:“清浅,你可觉委屈?”
    我撇一撇唇,又随手翻开方才合上的书册,道:“不觉。”
    他忽地到了我跟前,伸手捏我面,道:“这两颊都鼓得生风了,还不委屈?”
    我瞪他一瞪,把脚往床榻上收,准备睡觉。他环了我在怀中,道:“我娘便是你娘,只是她尚未开窍。”
    我被他折成个古怪的姿势倚于他胸前,一面感叹着他的剔透玲珑心,一面被他逗笑,却还强撑着场面哼道:“你娘才不是我娘,我娘不会逼迫我诵读诗文,还道我是乡野女子。”
    他曲指敲我脑袋,道:“你本就是乡野丫头,成日上蹿下跳的。”
    我想撅起嘴,又觉得撅完后定当会想把自己嘴唇切下来,于是只好改道歪一歪嘴道:“委屈你娶了个乡野丫头,还是当你的皇亲国戚去罢。”
    语毕,我忒想扇死自己。
    果不然,范天涵翻起旧账来,“我之于你,究竟是甚?一有风吹草动,你将我拱手让人还连带作揖答谢,王清浅,你以为让宝儿上我那儿演上一趟,骗得我心软,便又天下太平?”
    我早该知晓宝儿靠不住,我就不该病急乱投医。
    事到如今,自救罢。于是我牵住他衣角,认真道:“今日那个境地,不是我不争,是岂有我争的余地?你只知我步步退让,你又可知我有多怕哪一步没退好,我俩人头便成为他们皇室休闲运动的蹴鞠?我未曾见过此等场面,你不能指望我能多勇敢,我吓死了……”
    他低头望了我一眼,脸色稍霁。
    我再接再厉道:“我承认我爹妻妾成群使我偶也觉得情爱十分虚无,偶尔我会退缩,但你之于我,是最重要的所在,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
    无耻如我,还是抖了一抖。
    他嘴角微弯,斥道:“巧言令色。”
    经过我孤军奋战,深入敌营,发现不仅是女子,男子也是爱听此等甜腻之语的。于是我决定再哄他一哄,便道:“从今以后,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后,谁敢与我抢相公,我定是揍到她凹凸不平。”
    范天涵笑睨我,道:“成天喊打喊杀,怪不得我娘觉得你粗野。”
    我摇头晃脑道:“我并无喊打喊杀,我喊的是揍。”
    他捏一捏我耳朵,道:“有甚不一样?”
    我若有其事道:“当然不一样,我喊揍时,只觉内心一片祥和。”
    他忽地俯身在我唇上啄了一啄,道:“现还祥和麽?”
    我面上一臊,凑上去亲他,但动作笨拙,半响也是我的唇包着他的下唇瓣,不像亲吻,倒像燕子衔了什么东西要回去筑窝。
    然后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对望,我见到他眸子深处倒映着我无限尴尬的脸,于是我包着他的唇咧嘴干笑两声,退开来。
    才一退开,就见他抿着嘴,憋笑的样子,道:“是为夫的失职,才使夫人如此无措。”
    我木着脸,伸了伸曲得发麻的腿,躺下去背对着他,道:“门窗关好,我先睡了。”
    范天涵踱去关门窗,吹了灯。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我清了清嗓子,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良久没等到回应,我翻过身去想问个究竟,翻到一半,便被范天涵压了个动弹不得。
    他双手撑起身体,悬于我身上,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吐气道:“就等你把她揍的凹凸不平。”
    他说话的气息扑得我面上一阵火烧,扭开了头严肃道:“我认真地与你商讨,莫再调笑。”
    他松了原本撑在我两侧的手,又把我压得严严实实。
    我尝试着扑腾两下,他却干脆连我手脚也压实。
    我忒无奈,敢情这位大侠想训练我胸口碎大石。
    良久,久到我以为我已快练成绝世胸口碎石功,他才道:“我过几日进宫晋见新宁公主,她乃骄傲的人,只要她知道了我对她无意,以她的性子,她自然不屑嫁与我。只是范家一日不与皇室结亲,皇上与太后便一日不会安宁,毕竟我手握重兵。”
    我先是安了心,后又觉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