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胳膊、左胸伤势的分析和判断,听着他对大大小小外伤的治疗和考量,然后看着他同闲杂人等告退离开,且行且远,罗耀阳掌下的青石桌面突然无声龟裂,道道裂痕像蛛网一样四下散开。有很多事情,也许没有亲口相诉,才更说明问题。『……你面前这个人,身手不济,但总算还有点小聪明,不能克敌,但足以自保……』几天前的话,犹言在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熠星明亮的眼和自信的语气,也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安心和过度护犊的自嘲。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感觉到,‘周奕’凌驾于星的存在,鲜活又张狂,而‘他们’又是那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周奕,与他并肩永不服输,让他倚重又欣赏;星,他最回护的弟弟,让他骄傲又信任。他的能力,他的智慧,他的誓言,他说了‘足以自保’,所以,他不怀疑。
    这句话,像一种信念,一种约定,让他坚信,让他冷静的做出部署,然后支持着他镇定地从猎场的另一端,疾驰而至。然后,他看到一身狼狈、满身血污的星,看到他陷入昏迷,而身上散出淡淡的男人纵欲后才有的麝香……心,剧痛地一刹那,才让他明白,有些人和事,重要太多,永远无法用个模糊的界限去衡量。
    于他来说,星的‘自保’远远不够,他要的是他的‘平安’,他要的是他的‘完好’,他要的是他从头顶到脚底,一根汗毛都没有缺失;他要他总是能笑着使出小花招,招惹出一堆是非来让他头疼,而不是,受辱后,依然强撑着,仅仅要求自己握着他的手。心头痉挛样的疼痛,让罗耀阳抑制不住的血气翻涌,喉头上泛起的咸腥,他强压下胸口的那口血,起身离开,没有去看熠星。不是现在!他不能,或者是不敢。有太多的事要去决断,他怕看过他后,让他的最后一丝理智都形销殆尽。
    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所有人,所有代价,不仅仅是生命。***** ***** ***** ***** *****秋浅亭熠星眯着眼半靠在躺椅上,享受着秋日上午的阳光,想着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情,为自己的漏算而困惑——当面戳穿了贺健的身份,就是为了给双方一个面子好下台阶。贺健既然是为了王位而算计,就没有理由放弃与自己谈判的机会,怎么说,自己也是大殷手握实权的王爷,赢得璟王的支持,绝对比赢得他的肉体要划算得多得多。自己的利诱兼威逼,没有理由……为什么他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又或者,既然这么决绝,为什么不杀了自己?没有时间机会?还是下不去手?熠星为这种想法嗤笑,虽然他对贺健了解的不深,但在他看来,他们两人都不是会自作多情的人……想到这里,熠星突然张开眼睛,脸色变了数变,刚刚的嗤笑凝结在嘴角……一个念头,或者说一个细节,在脑中一闪而逝,而这里面的可能,让他的背后不禁冒虚汗。‘了解不深’是他刚刚对贺健、对他之间关系的评价;‘了解不深’——是兵家大忌。熠星回想起那段关于贺健概况介绍,简略得几乎不像是对一个邻国王子的情报,当时卫谋交给自己时,还为此觉得报赧。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被流放到封地、郁郁不得志的弃子;一个有些能力,在封地可以练出伍万精兵的王子,一个因为被当作制衡贺普和贺俄争权的棋子,而迅速崛起的王位争夺人……
    一个简陋的情报……是他们在简陋的情报上推敲,然后填血填肉;是他们为它找到合理解释借口,然后他们做出合理推想、联系,然后下定的结论……但如果,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呢?如果,贺健,已经……情报的来源是建州……如果情报出了问题……熠星越想越多,越想越担心,就越急于证实,再也按耐不住,蹭地从躺椅上跳起来。
    他的哀嚎与身旁侍卫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来。“王爷……”“小心……”“嗷!脚……我忘了……”熠星抱着脚在躺椅上哼哼的同时,也没忘了刚刚的初衷,吩咐旁边的侍卫,他需要,现在,马上,见到罗耀阳。当然,即便熠星周围的侍卫对璟王爷诸如‘快让皇上过来一下’这类大不敬的惊人之语习以为常,也不代表真的会照实转述给皇上身边的福大总管听;即便罗耀阳不介意去亲自跑一趟去‘觐见’亲王,也不代表他可以扔下正与他议事的将军们,抬腿马上走这一遭。一来二去的耽搁,可能不过一个时辰,但作为禹山别院有名的静秋园,熠星的长时间逗留,遇到熟人的机率当然不小。“哎?你是那天晚上的漂亮哥哥!”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熠星回头,在阳光下,看得比那日真切,红润润的苹果脸上两个小笑窝,眼睛弯弯的带着笑,穿了一身大红的骑射服,上面满是叮叮当当的银饰,整个人显得又活泼又精怪,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想起那天沾了大把眼泪的倒霉衣襟,熠星忍不住嘴角浮上笑容,“丹玛公主……”
    ………………等罗耀阳从议事中暂时脱身,赶过来看熠星时,就看见他弟弟,和传言中的准弟媳在凉亭里其乐融融,相谈甚欢。从璟王婚后幸福的角度来讲,似乎最后一丝担心的借口都不存在了。 *************小剧场*************受,养成计划。熠星:嘶……嘶……疼死我了……(惊恐)这是什么?刘太医:玉势,确切地说,老臣是从掖庭坊淘来的……熠星:该死!我知道是玉势,我是说你拿这个给我做什么?刘太医:王爷,这是寒玉所制,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不会对肠壁造成损伤……大小适中不会撑开伤口,却可以避免皮肉相磨……含扩肛作用,可避免排泄造成伤口撕裂……从这里注入药物,当然不是春药(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上一章大家的砖头与抗议,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竟然很有喜感……(怪不得这年头后妈多,让我都有点上瘾……玩笑哈,玩笑……)
    嗯,一遍成文不足在所难免,原始稿嘛!所以在这里我再重申,这个文暂时禁转。因为我不想让人误会这玩艺还有同人文,默……
    恩,还有章节未完我会在标题注明,反复更新是因为我又白字了……
    鞠躬,谢谢。
    拨云
    ——山路走多了,猎人也有撞到狐狸手里的一天看到远处的罗耀阳,熠星找了个借口让侍卫带丹玛公主去参观御马,然后散退所有旁人,等罗耀阳一走近就开门见山,“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关于谍报。”谍报,自古以来是历朝历代上不得台面,却从来不曾放松片刻的东西,为的就是知己知彼。大殷的谍报一向由熠星负责。熠星手下掌管着大殷境内及周边诸族上百家商铺,这里面有单纯的生意,也有掩护在单纯生意里的行私,更深一层,还有在生意掩饰下的暗探耳目。建州的上关邑是大殷的西防重镇,是大殷与周边藩属的交通枢纽,穆丹、月伯,甚至包括更远的霍尔邦的商贾都在此云集,也是熠星手下比较重要的一处情报站。距上关邑百里之外的建州营则与正对穆丹的雄关、与风霆镇防漠西的西北关成正三角形。建州,是后方的最前沿,重要性不言而喻。熠星早就有计划狩猎一完,就亲自跑一趟建州。战事在即,他需要那里收集来的各方情报都做到准确无误;他需要从建州到雄关的粮道畅通无堵——当然后面一点,会有杨澈督导,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他还没有成行,就几乎可以判定,上关邑的情报来源出了问题,虽然只是关于月伯的,但战事前的这种疏漏,致命,且不可原谅,必须尽快解决。两人面对面坐在凉亭里,四下视野开阔,无人靠近。要谈起这件事,就不能不从头说起四王子贺健……熠星深吸一口气,最后理理思路,“你知道,行刺风霆和我的人,就出自月伯的使节团,可能是大王子贺普的人,也可能是他的敌意被有心人利用了;三王子贺俄,后院起火,是个被人从头到脚耍弄到底的笨蛋;关于四王子贺健的消息,建州那边收集的太少,在月伯,他的势力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大得多。”熠星看看沉默的罗耀阳,声音略低地继续说,“我怀疑我们的建州那出了点纰漏,很多事,我们要重新评估……如果你打算明年开春要出兵穆丹,我们得确保谍报的准确且详细,所以,我想,我最好立刻启程去一趟。”起码,他们得防着月伯在大殷全力投入穆丹的战事中,在背后捅刀。若再加上霍尔邦,三路受敌,他可不希望他们的胜利来得如此艰难。“不用,月伯的事,我已经有安排了。”“什么安排?”“…………”“不说话?”熠星略带玩笑,“是因为我这次的失误,所以,你决定给我免职了?”
    罗耀阳视线落在熠星夹着木板、裹得好似馒头一样的脚踝上,“星,你需要养伤。”
    “我需要养的是脚,不是脑子。”“…………”罗耀阳知道熠星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受辱,装作不知道,他的有些安排就不太好解释。以星的脾气,不会稀罕旁人越俎代庖,但这件事,他绝不袖手旁观。 罗耀阳略一思考,选择避重就轻,“星,月伯的使节近在咫尺,想要了解月伯的情况,从他们入手会更方便……”罗耀阳的话还没说完,熠星就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节在国与国的外交中,地位特别。扣押使节这种作法,绝不像罗耀阳这种……这种,呃,正人君子,或者更准确的叫‘呆板’、‘讲道义’的人,能使出来的手段。
    当然,熠星从来自认小人,他早在那日满身是伤,还在榻上哼哼唧唧的时候,就暗地叫卫谋他们去抓人了。只不过礼部白日里就给他们发牒文放行,卫谋他们扑了空,连夜奔袭近百里也没追回来……现在看来,不是对手棋高一着逃脱,而是早有人在半路撒网。对于罗耀阳如此迅速又超乎常理的反应,熠星半晌吃惊,有些回不过神,好半天,才略带结巴,“那……他们,他们现在在哪?”“京湘交接,距荆水七十里处,殷乾他们在审。”“使节团全部?”“……不,”罗耀阳微微顿了顿,“少了一个……”“有人逃脱?”“……没有。”也就是说,贺健还没有与他手下汇合……决不能叫他顺利的回月伯!“你的后续计划呢?”“出使月伯……”罗耀阳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好了,剩下的都是琐碎。总之,情报的大问题,你暂时不用担心……建州的事……”熠星却已经若有所思地打断他,“你派人出使,是为了交好,你想助三王子贺俄一臂之力是不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帮助让三王子贺俄尽快搞到王位;或者趁贺健回到月伯前,把月伯搅一锅粥;或者再不济,让贺健背上弑兄、手足相残的恶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想到这,熠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贺健来大殷搞这么一手。明明为王位,兄弟相残是王族司空见惯的事,但是身为局内人却绝没有哪个成事者愿意背上这个罪名。想当年,三皇子被流放、贬为庶人,也是因为他‘意欲行刺太子于未果’,而罗耀阳,正牌太子,永远是正派的、无辜的、清白的——名声,对于坐不坐得稳那个位置,很重要。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下手,让贺健的‘处心积虑’和‘志在必得’在回到月伯前化为泡影……会让他的反击更有成就感。 熠星低头盘算了一下,向罗耀阳建议道,“嗯,可以派人直接出发!至于一些珍宝玩物,我会让人在惠州备齐的,这样还能省下不少时间。”“…………”相对罗耀阳的无言,熠星自顾自的继续说,“既然你行的是釜底抽薪之举,那……通往惠州,建州、绍岭关的西北路,想必你也全下令设关卡了吧!”“…………”“拖到京湘交接之地才动手抓人,你再等他们汇合……你知道逃脱的那个人是贺健。”
    看着罗耀阳默然又难看的脸色,熠星心下微微叹气,果然,他都知道了。
    两人对视沉默了半晌,熠星忽然悠悠开口,“我不太会表达感情,过度的小心翼翼,让我几乎不会有自作多情的时候。但,有一个例外,我从不怀疑……这件事,你会自责,因为我在你心里很重要。”熠星抬眼看他,“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会对自己的错误负责;不告诉你,是因为对我来说,那什么都不是……”“…………”熠星认真地看着罗耀阳,“你很介意,你的弟弟被人上过……”“星!”罗耀阳喝住他,“什么傻话!”熠星看着罗耀阳,看着他的责备,他的心疼,他的怒火,还有别的不明情绪……一点一滴,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看了好久,才慢慢转开眼神,视线瞥向远方,“你说……丹玛会介意么?”
    熠星的话,让罗耀阳呼在胸口的气,猛然一滞,闷得胸口,僵住。刚刚在熠星扭头的一刹那,罗耀阳清楚地看到熠星脸上的犹豫,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