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琢磨了一会儿,我还是屏不住,先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理由和沈钦隽的一样,我也担心你会犯病。”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都知道我是谁?”
    “不。”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把你找回来。”
    麦臻东一手扶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打量我一眼,淡淡地说:“你爸爸的事我知道,小时候我们也见过面,可是过了那么多年,我没有认出你。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关注你。”
    我默默地听着,心底忽然很感动。哪怕只是为了沈钦隽的心意,他这个哥哥,做得也已经足够多了。
    “你后来去荣威工作,我在沈家见到你,才留心到沈钦隽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我问了他,他又不肯告诉我。后来还是听到他和助理说话,才知道他竟然悄悄把你找回来了。”
    我恍惚记起那时秦眸来找我拍打婚照,麦臻东黑着脸和沈钦隽去书房里谈话,那时他说:“爱她所以才这么折磨她?”
    莫名其妙地,脸颊上有些烫,我连忙将思绪拉回来,努力听是你说话。
    “我觉得这样不妥,毕竟没人能评估你那时的状态,万一受了刺激……”他放缓语速,看了我一眼,“所以私下我找他谈了几次,恰好你那时要辞职,借着这个机会我给你介绍了新工作,你们似乎也渐渐疏远了。可是我没想到,沈钦隽还是告诉你了。”
    “其实是我自己想起了很多事,他实在瞒不过去了。”我低声说,“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我真的没事。”
    “白晞,你那时得的是儿童癔症,我去咨询过医生,虽然一直没再复发,但是一旦诱因足够强烈,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转换成人癔症。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不是应该和心理医生聊一聊?”他温和地看着我,“如果你选择……回到苏妍这个身份的话。”
    苏妍这个身份,意味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和人生。或许我还是没有很好地适应吧,这段时间我经常恍恍惚惚,噩梦缠身,能和医生聊聊也好。
    我点头说:“好啊。”
    “我有个好朋友是心理医生,过两天就带你去看看。”
    “咦?你不问我插足沈钦隽和秦眸的事吗?”我很不知好歹地追问了一句。
    师父斜睨我一眼,冷哼,“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会觉得没准是你自作多情;既然现在都知道了,当然也知道他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哪还有什么事?”
    似乎是这个道理,我抿起嘴角笑了笑,有意没去理会心底的放涩感,“师父你问完啦?那我可以走了?”
    “等等。”他忽然一把拉住我,我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这样郑重地同我说话。
    “白晞,之后沈钦隽和秦眸之间的事,你绝对不要去掺扣。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可如果有人主动来找你,挑衅你,也要忍住。杂志社那边我去帮你辞职,你可以休息上一段时间,放完假到我工作室来上班。”
    我被他的语气吓住,呆呆地问:“这么严重?不至于吧?”
    “以沈钦隽的能耐,应该能把你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你就静观其变,什么都不要管。”
    “秦眸顶多也就气不过找沈钦隽悔婚吧?”我仔细想了想,“没准他们还能复合呢。”
    “如果能复合,秦眸工作室的声明就不会发得那么绝,明知道你对沈钦隽来说很重要,还敢把你也拖下水——她的新戏还是沈钦隽找人投资的。她敢这么做,你觉得只是意气用意?”
    我的确没这么想过,一时间哑然。
    他淡淡一笑,“这里的水深着呢。”
    一天之内接受了这么多信息量,我回到家,躺在床上着,在手机上打开了qq 。深夜里璐璐的头像还在线,一闪一闪的,我刚点开,噼里啪啦就来了好几条消息。
    >在不在?心情好差……早知道年初和你一起辞职了。
    >?
    >那个时候还有猎头来找过我,结果我给拒绝了!~~o(>_<)o~~哪知道现在这么惨。
    >你怎么啦?
    >集团要裁员了,现在人心惶惶,都说从年轻一批动手。
    >怎么可能!荣威为什么要裁员?不是好好的吗?
    >……你一定很久没关心过财经新闻了。沈先生和法国 ql集团拉股的派系早就开始闹矛盾,那些法国佬想要强行并购荣威很久了。ql质疑荣威内部元员,一直在向董事会施压。木已成舟,总裁办传出的消息是,老沈先生说了, 45岁以上的不能动,那还不是从我们下手?t-t
    >沈钦隽也表态了吗?
    >我听老大说这次小沈先生也是骑虎难下。裁员的话就是失民心,不裁员又影响投资者信心……但迟早要做决定啊。啊对了,你看八卦新闻没有啊?他还悔婚了……原来还只是上财经头版,现在娱乐头版都上了……他也真是倒霉。
    ……
    璐璐又和我聊了一会儿才下线。我一时间没了睡意,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搜索荣威的裁人风波,果然哗啦啦出来数千条搜索结果。大学的专业课有金融课,哪怕很长时间没有再接触了,我也明白这裁员风波的背后,是沈钦隽和ql集团的股权纷争。
    沈老父子创业之初,作风就极为强硬,当初战略性引进了合资伙伴ql,是出于国际市场的考虑。如今沈钦隽的风格比起盛年时的爷爷遑多让,可见纷争的最终目的还是对荣威的绝对控制权问题。
    我抬头看看窗外的荣威大厦,稀稀落落地还有些灯亮着,我知道他还在那里加班。那个人啊,在再孤独再困难的境地面前,总还是不愿示弱的。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被手机铃声吵醒,我看了一眼号码,意然是秦眸的,立刻被吓醒。我记得昨晚老麦的叮嘱,打死也不接,直到最后她发了条短信过来:我知道你回来了,想和你谈谈。
    我还是没理,热了面包牛奶,端着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娱乐新闻记者们简直挤爆了安蔚然新戏杀青的记者会。只是秦眸并未出席,记者们连珠炮一般的提问明显令安导有些不高兴,稍稍说了几句便将场面丢给男主角先走了。我换了一台,是另一批记者守在 荣威楼下,电话采访总裁办无一不是被匆匆拒绝。
    不同的是,一夜之间,新闻导向已经与昨天不同,没有人再提起“小三插足”,那条小小的讯息似乎被过滤掉了。
    或许如麦臻东说的那样,沈钦凭能把我摘出这件事——以哥哥的立场。
    其实只是一个晚上没见而已,可我现在很想打个电话给沈钦隽,至少间问他现在在干吗,可是手机拨来拨去,犹豫了很久,还是放下了。
    老麦正好发了短信来,帮我和心理医生约了见面。我看了看时间,准备出门。
    午餐就在楼下的m记解决,点餐的时候服务员笑眯眯地问我:“小姐,要试试我们的新培根汉堡套餐吗?”
    有钱人是不是应该要上两份套餐,一份吃一份扔啊?
    “小姐……小姐?”
    我猛地回过神,“哦,好的。”
    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恰好能看到落地窗外的街景,因为已经是午后,街上和店里都没什么人。我大口咬着汉堡,直到有人在我身前,叫了一声“白小姐”。
    培根肉还在嘴里,带着浓浓的酱香味道,我看着米人,呼吸一滞,然后很不合时宜地大声咳嗽起来。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何况是这么大块儿的面包和肉。
    好不容易等我平复呼吸,秦眸已经在我对面坐下很久了。几天没见,她似乎瘦了不少,化了淡妆的脸上还带了几分憔悴,往日那双灵动得仿佛能说话的眼睛里还带着血丝,看上去似乎一直没有睡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愣愣看着她。
    她冲我微微一笑,“我可以坐下吗?”
    我说不可以有用吗?
    我腹诽了一句,不过依然笑眯眯的,以不变应万变。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她坐着的时候身姿挺直,声音也是轻柔好听的,明亮的眼晴看着我,仿佛足无辜的小动物。
    都这个节骨眼了,既然已经让媒体知道有“小三”存在,我宁愿她翻脸大声指责我,也好过这样惺怪作态。
    “你为什么要见我?”我反问,“你和沈先生之间有什么问题,我想你们彼此心知肚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大约是我从未用这么直接的语气同她说话,她怔了怔,随即,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假如说之前她对我还有刻意的亲切温和,那么现在,是时候亮出刀锋了。
    她收敛起了那丝温柔的笑,淡淡地说:“我们之间的问题症结就是你。如果你不出现,我和他之间不会弄成这个局面。”
    我还是有些理智的,知道自己解释兄妹之类的话只会火上浇油,索性闭口不说,用力吸着可乐,冰块轻轻在杯中撞击,听她还会对我说些什么。
    “白晞,你不用装出什么都与你无关的样子。”她略略提高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丝令人难以忽略的讽刺,“你对沈钦隽有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清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喝完了最后一口饮料,手扶着纸塑杯,尽量用镇定的语气说:“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他谈一谈,真的,我比谁都希望这件事能顺利解决。”
    “白晞,他有很多事瞒着你,你知道吗?”秦眸的目光忽然有些灼热,“我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他躲着不见我——”
    我看着她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然后盯着屏幕,神情紧张。
    片刻之后,电话就回了过来,秦眸把下免提,就放在我们之间。
    “你终于肯回我电话了?”她低着头,声音微颤。
    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一枚雅致的锁骨链,吊坠闪烁着莹莹光泽,与她手指上的戒指显然是一个系列。我想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不然此刻还带着订婚戒指,岂不是徒惹是非。
    沈钦隽的声音很平静,“该谈的我们在前几天已经谈过,我不觉得你现在去找白晞还能改变什么。”
    “是吗?不能改变什么吗?你苦心瞒着她的事恐怕她还不知道吧?”她忽然咯咯笑起来,又因为瘦,额角上隐隐凸起青筋,“沈钦隽,弄成现在这种局面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她继而抬起头,冷酷地对我勾起唇角,“白晞,你以为他和我分开之后,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以为他会把你当成女朋友?”
    我忽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女孩子,她是真的长得漂亮,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睫毛又长,眼窝微微凹陷下去,往常笑的时候总是明媚动人的,可现在,我想处在风暴中心的她,也承受了远比常人大百倍的压力。
    我不得不插一句话了,“秦小姐,我想你一定误会了什么。但是那些所谓瞒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看着她愕然的表情,“另外,我也知道他没有把我当成女朋友,他一直把我当成妹妹。”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很平静地低头,对电话那头的沈钦隽说:“我先走了,你们的问题,还是麻烦你们自己解决吧。”
    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有意留心看了看她的表情。
    错愕?沮丧?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低着头,或许是为了避开我的注视吧。
    我很快地出门,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春口的阳光温暖清透,落在身上仿佛还带着淡淡香气,车子最后在一个大门紧闭的院了前停下。我对了对地址,一仰头看到了满满的玉兰花,像是蛋糕上丰润的鲜奶油,从墙上往外溢出来。
    心理医师的工作室真令人觉得身心愉悦。
    我想了把门铃,对讲机里女声十分悦耳:“来了。”
    很快,一个年轻女人开了门。我客客气气地问:“你好,我约了夏教授做心理咨询。”
    年轻女人微微一笑,勾起唇角,“你是麦臻东的朋友吧?我就是夏绘溪,白小姐你好。”
    呃,我不得不重新打量她,这是个穿着打扮十分温和知性的年轻女人,鹅黄色贴身柔软的薄针织衫,浅灰细格的及膝裙,以及一双不会出错的黑色勤鞋,我本以为她是医生助理或者秘书——好吧,我真的没想到麦臻东对我描述的“权威心理学教授”会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