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被骗的愤怒。这一次,华剑凛就算再夜郎自大,也觉得应该是后者。
「你还真是个孩子啊。」
耳边传来轻轻叹息,华剑凛抬起头,苏珣正无奈地看着他,露出招牌式的苦笑。
「我才不是孩子,我已经成年了!」华剑凛不悦地撇撇嘴,浑然没察觉,现在的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霸道的孩子气。
「你啊……」
苏珣摸摸他的头,再次露出温柔的苦笑。
这种笑容,令华剑凛相当不爽,觉得自己彷佛被看穿一样,于是更加起劲地折磨对方。可若真的看到对方落泪,他又有点于心不忍,开始加倍对他温柔。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这样一直重复。
华剑凛深深沉溺在这种「抽一鞭子,再给几颗糖」的模式里,乐此不疲。苏珣性情温和,纵有怨言,也大多逆来顺受。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将两人牢牢缠住,直到……高三的下半学期……
突如其来的事件,彻底分开了两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天,两人正在亲吻时,不慎被别的老师撞见,医务室的秘密恋情,就此曝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同性师生恋的丑闻,引起轩然大波。此时正值华剑凛面临全国联考的关键时候。华剑凛是全校的尖子生,每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位列前三,这次想必也能轻松考入一流重点大学。学校为了面子和荣誉,自然要保护他。于是苏珣站出来,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承认是自己行为不端、败坏风纪,一切都是他的错。
事实上,一开始,也的确如此。
若不是自己投注的炽热视线,华剑凛就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若不是自己放任感情泛滥,没有及时遏止与拒绝,事情便不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若不是自己太软弱,屈服于喜欢他的私心,就不会铸成大错。
华剑凛年少热血,他却是成年人,不该就此放任自己畸形的感情。苏珣对此很自责、很懊悔。
华剑凛还很年轻,前程似锦,不能因这件事,给他抹上污点。于是他承担下所有指责,结果自然是被立即解职。
苏珣离开校园那天,华剑凛等在医务室外,看着他的眼神,异常复杂。整个过程中,他都保持沉默,那是因为明白自己无法做些什么。
除了眼睁睁看着苏珣担下全部责任外,他还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现状?即使改变了,两人又将如何继续发展?错位的畸形感情,还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黑洞?
未知的危险令他退缩了,对苏珣并不明朗的复杂感情,也令他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直到现在,华剑凛都没有理清对他的感觉。
厌恶他?不,如果真的厌恶,他大可以对他不理不睬,又何必与他纠缠了近三年?
喜欢他?没错,他的确喜欢有空就往医务室跑,喜欢与他kiss的感觉,却并不认为,自己对他的感情,可以用「喜欢」这个词来形容。
首先,苏珣是个男人,而他对男人不感兴趣;其次,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一时迷惑,热血上涌更适合;再说,一开始与他相处,就是戏弄的心情居多,虽然发展出乎自己预料,但到今天,戏谑的成分并不曾有多少改变。
也许,自己真的玩得太过火了。既然已到该结束的时候,那就正好借机让它结束吧。只是没料到,竟会以苏珣的离职为代价,这未免让他于心不忍。
内心纠结起伏,华剑凛不知该如何诉说别语,苏珣却显然比他更放得开。
看着站在门口、一脸凝重阴沉的大男孩,他微微笑了,「干嘛露出这副表情啊?其实我当老师已经当腻了,真的。正好藉这件事,换一个新环境,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
对方表现得很轻松,华剑凛也不想再沉重下去,于是撇了撇嘴角,「老师,就凭你这副样子,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欺负的份。」
「是吗?」苏珣苦笑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改不了了。」
「再去找个学校任教吧,还是当老师适合你,比较单纯。太复杂的事,你应付不来。」
「哦?你好像很了解我啊。」苏珣笑了。
印象中,他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人面依旧,世事已非。
「老师,别再做老好人了。强硬一点,别老是任别人欺负你。」华剑凛看着他。
「除了你,还有谁会欺负我啊。」
叹息般的声音,令华剑凛一时语塞。
苏珣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保重,华剑凛。」
他不说再见。
心脏不知为什么突然抽痛,华剑凛凝视着他,低声道:「对不起,老师。」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愧疚,可除了这三个字外,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珣轻轻摇摇头,笑了笑,避开他的视线,捧着小小的纸箱,缓缓朝外走去……
「老师!」华剑凛突然朗声叫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苏珣的脚步停住……
无声的寂静,缭绕在两人之间。
「因为我知道答案。」苏珣淡淡道,没有回头。
他从来不是善于提问的人,更不是执着于答案的人。从突如其来被吻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有些事,根本没必要问。他有眼睛,可以看;也有心,可以去感觉。
明知答案是否定的,又何必去问,徒增伤心?
深深吸一口气,苏珣抱住纸箱,继续朝前走,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华剑凛的视线中。
这是一段莫名其妙的错位感情。
只是几次欲罢不能的亲吻,青春热血期的冲动而已,唯一比较惊人的是对象是男人,还比自己大,除此外,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喜欢都谈不上,更遑论是爱。
本不该开始,现在能及时悬崖勒马,对彼此都是好事。
华剑凛觉得有种轻松的解脱感,可残留在视网膜的削瘦身影,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种被高温灼伤的感觉,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痊愈。
他闭上眼睛,试图把男人化为已逝的残像。然而那后果,却让自己彷佛失心一般,蜂拥而来的寂寞空虚,让人几乎抓狂。
最后几个月的校园中,他就像一匹无处可去的孤狼,不断徘徊在医务室门外,却从不曾踏足半步,哪怕身上的伤口疼得再厉害。因为他知道,再不会有像他那样,替自己裹伤、听自己抱怨、被自己吃得死死的温柔老师。
然后,华剑凛以优异的成绩,如愿考上了一流重点大学。四年毕业后,顺利进入薪资优渥的大公司就职,更在二年后,夺得总裁千金的芳心,眼看就要登堂入室,抱得美人归。
一切都不可能再好了。
辉煌的锦缎在前方铺展,就在他顺利踏进的时候,他却再次遇到了他。而这个男人,竟要成为自己的姐夫?
再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人生!
第四章
「剑凛……剑凛?」
纤纤五指在眼前晃动,招回自己游走的思绪。
「抱歉。」华剑凛收回心神,向坐在面前的女子露出魅力笑容。
「你啊,最近这几天都怪怪的,魂不守舍。你到底在想什么呀,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五洲」总裁的掌上明珠──万欣洁,嘟起嘴角,一脸不悦的神情。她的外貌并不出众,只能算中等之姿。然而,精心打扮再配以一身名贵淑女装,乍看上去也算美女一名。
「你怎么又在胡思乱想?有了你,我哪有空应付别的女人?」华剑凛轻笑道,握住她搁在桌面上的手。
万欣洁的脸颊浮上一朵红云,「你啊,就会甜言蜜语。刚才我跟你讲的,都听进去了吗?」
「听到了。你要陪你爹地去欧洲一个月,你不在期间,我不能和任何来历不明的女性生物交谈搭讪,若是偷吃被你发现,我铁定会吃不完兜着走,姑奶奶。」华剑凛笑道。
「你可要牢牢记住。」万欣洁瞪了他一眼。
「铭记在心。」华剑凛保证满满的样子,换来佳人嫣然一笑。
「对了,你姐的婚事解决了吗?」万欣洁知道他姐姐的事。
「还没。她现在每天和我老妈一大吵,弄得家里不得安宁。」华剑凛不无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两人的脾气,都是出了名的执拗,这下火星撞地球,有得好闹了。
「你啊,早点从那个『贫民窟』里搬出来吧。好好的别墅洋房不住,偏要和家人挤在一起。你是不是介意别人说你什么?可我们两个都快结婚了,我的不就是你的?」万欣洁的口气中,不无讽刺。
「欣洁,再『贫民窟』,也是我长大的地方。他们再不好,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华剑凛有些不悦。
「好啦好啦,算我说错话。别谈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去欧洲时买给你?」
「我……」
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一看号码,华剑凛皱了下眉,然后按下通话键,「妈,有事吗?」
「小凛,你有没有去找那个叫苏什么的家伙谈过?」
「还没有。这几天公司业务太忙,我实在走不开。」
其实这是推托之辞。
公司业务虽然忙,还不至于连找人协商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在逃避,不和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时隔六年,往事依旧清晰如昨。
残留在视网膜中男人的残像,也一如既往,烧灼他的记忆。
「那还是我去找他吧,大不了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小玲。我倒要看看,他能兴起什么风浪!」
「妈,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我今天就去找他。」华剑凛连忙阻止母亲,若是放任她去的话,她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那你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放弃这桩婚事!」
「我知道,妈,你放心吧。」挂上电话,面对万欣洁询问的目光,华剑凛露出苦笑。
「新星幼稚园」。
看了一眼门口醒目的牌子,华剑凛示意司机停下。这是母亲给的地址,也亏她神通广大,居然能挖到苏珣工作的地方。没想到,他竟然当起了幼稚园老师。男性的幼稚园老师,很少见吧,不过,这倒符合他的性格。也只有这么单纯的环境,才适合像他这种同情心泛滥的家伙。
时候已晚,小朋友们似乎都被父母接走了,只剩下一位长相可爱的小男生,仍站在门口附近张望,而牵着小男生手的成年男子,身形修长削瘦,轮廓非常熟悉。
华剑凛下意识侧身,隐在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