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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人齐齐刹步,齐得胜愕然道:“展大人,有什么不对?”
    展昭看向来路:“西夏人为什么追都不追?”
    “那是因为我们撤的快啊!”齐得胜跺脚,“展大人,快走吧,过了这峡谷,前头就是孤岭山,山势险峻的很,翻过这孤岭山,也就没什么事了。就算被西夏人追上,躲在这山间,西夏人搜山亦是不易。”
    展昭心下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只得随着齐得胜疾走,方进峡谷,便觉异样,忽的听到远处破空之声,不及细想,怒喝道:“趴下!”
    说话间,就地便滚,一排白羽铜箭,蹭蹭蹭钉入方才所站的位置,同行十数人,有两三人闪避不及,铜箭穿骨而过,一时间难禁痛楚,滚翻在地,抱着伤处惨呼不易。
    展昭迅速掩身至山石之后,小心打量峡谷顶上的动静,但见峡谷之上,影影绰绰,前后都围了人,不觉悚然心惊,向齐得胜怒声道:“这撤退的路线,是你订的?”
    齐得胜嗐声连连:“不是我,是骨勒仁冗,龟儿子,西夏人怎么会在此处设伏?”
    展昭叹气:“或许是李元昊根本已经怀疑了骨勒仁冗,这所谓行刺,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引我们入彀,要不然,就是骨勒仁冗已经变节了。”
    “那不可能。”齐得胜连连摇头,“我见过骨勒仁冗,他……”
    “沈堂主!”峡谷之上遥遥传来呼喝之声,齐得胜蓦地住口,猛然色变:“是骨勒仁冗的声音!”
    “沈堂主,大家相识一场,送你上路之前,聊表问候。”
    展昭面上无波,静静掩身石后,齐得胜目眦欲裂,忽的跳将出来,指着峡谷之上破口大骂:“骨勒仁冗,你这个叛徒!”
    “叛徒?”骨勒仁冗冷笑,“我原本就是大夏之人,自然对圣上尽忠。可笑你们入松堂,自以为小小利诱,就能策反于我?”
    “狼主将计就计,命我假意投诚,博得你们的信任,等的就是今日,将你们一网打尽!沈堂主,你怕是看不到,现在你的老巢,该是一片狼藉尸横遍地了吧,你们自诩同生共死,都是好兄弟,我还是快些送你上路和他们团聚吧。”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堂主真是错看了你……”
    一声痛呼,齐得胜滚倒在地,展昭于石后看的分明,他脖颈之上,赫然插着一枝白羽铜箭。
    “齐兄!”展昭觑着外围似是无声息,飞快地将齐得胜拖将进来,齐得胜口中迸出血沫来,上气不接下气:“展大人,这骨勒仁冗,想不到……”
    “人心易变,现在说这个,于事何补?”展昭伸手按住他创口,“噤声。”
    “噤声也不会……多……活两日,”齐得胜咧嘴一笑,“想不到我老齐死时,身边陪着的,是南侠……”
    展昭微笑,心中却止不住叹息。
    “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齐得胜的目光渐渐涣散开来,“堂主是不是也疑心他,所以今日不带队,却推了……你……出……出面?只是堂主没想到,骨勒仁冗如此心狠……双刀齐下,竟掀了入松堂的……总舵……堂主……老齐地下见你来了……”
    他语声越说越弱,胸膛处终于再无起伏。
    展昭一声叹息,伸手帮他将双目阖上。
    西夏人搞什么玄虚?既然已经围住了他们,缘何还不动手?
    展昭心下生疑,探头看时,只见峡谷之上,齐齐推出数十辆兵车来。
    兵车?
    电光火石间,展昭的脑袋轰的一声:那不是兵车,是西夏人的旋风炮!
    西夏人的泼喜旋风炮,实则是抛石机,用于攻城掠寨,据《宋史·夏国传下》记载,有“炮手三百人,号‘泼喜’。”
    只是对付几个小小刺客,何至于用上旋风炮?
    这个念头方起,头顶已传来石块相击之声,这一处峡谷的山石早有皲裂,经石块猛击,更加禁之不住,呲呲裂响不绝,头顶落尘不断,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展昭心中一凛,迅速飞身而出,就听砰的一声,巨石砸在方才掩身之处,泛起无数烟尘。
    浓密的烟尘之中,四面八方破空之声愈来愈密,耳畔不断传来已方的惨呼之声,展昭手中巨阙舞的密不透风,但是箭雨实在太过密集,忽的足踝一痛,知是中箭,方低头看时,背后又是裂石之声,展昭大惊之下,飞身撤开,奈何足上无力,到底迟了一步,背心重重挨了一下,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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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端坐行宫书案之后,正翻检枢密院的折子,忽闻门外步声橐驼,抬头看时,进来的正是骨勒仁冗和前锋卫将野力涂,野力图臂上缠着绷带,行动倒是无碍,想来只是小伤。
    李元昊唇角弯起:“怎么样?”
    野力图面色恭敬:“如圣主所料,入松堂一班贼子果然中计,被我们缴杀于孤岭山前的峡谷中,只是……”
    李元昊面色一沉,眸光暗如鹰隼:“只是什么?”
    “只是那沈人杰,甚是狡诈。他身中数枚羽箭,又为重石所击,属下还以为他是死了,方才近前,就挨了他一箭……”野力涂恨恨,“不过圣主放心,他逃上了孤岭山,属下已派重兵封山,料他插翅也难飞。”
    “射了你一箭?”李元昊的笑容甚是玩味,“什么箭?”
    野力涂将手中沾了血迹的袖箭毕恭毕敬奉上。
    李元昊伸手拿起了细看:“我记得,先番有人潜入宫中生乱,相斗之时,留下的也是这样的袖箭。沈人杰,听说是入松堂堂主?”
    后一句话是向着骨勒仁冗说的,骨勒仁冗忙道:“正是。”
    “果然是个英雄,连我的前锋卫将都险些折在他手中。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个窝囊人物,也领不了入松堂了。大宋,果然还是有几个人的。”
    野力涂和骨勒仁冗对视了一眼,没敢应声。
    “只是……”李元昊冷笑,“区区袖箭,宋人的小玩意儿,如何经得住我们大夏的重剑!”
    语毕扬手,就听蹭的一声,袖箭钉入了墙上悬着的羊皮疆图上。
    那是大宋行省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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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骨勒仁冗回到家中,屏退一干守卫,径自进了卧房。
    卧房中央,好一副香艳绮丽场景,丝丝酥胸半露,绢衣不掩香肩,正偎在沈人杰怀中,举杯喂饮。
    沈人杰低啜两口,蓦地抬起头来,一双鹰眼精光四射,骨勒仁冗心头一凛,慌忙见礼:“堂主!”
    “事情都办妥了?”沈人杰的声音阴测测的。
    “已经办妥了。”
    “李元昊没有生疑?”
    “堂主尽可放心,”骨勒仁冗面上现出倨傲之色,“李元昊深信经此一役,入松堂已被一网打尽,所谓的堂主沈人杰也将不日殒命孤岭山,自己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他却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时今日,才是我入松堂真正扎根西夏之日。”
    “不错。”沈人杰面上终于露出笑意来,“费劲心机,虚实变幻,甚至陪上这许多条兄弟性命,终于让李元昊尽信于你,骨勒仁冗,你可不能负了朝廷期望。”
    “堂主放心吧。”骨勒仁冗面沉如水,“西夏人掳我边庭,杀我父母,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幸遇堂主,杀骨勒仁冗,使我李而代之。在下敢不效犬马之劳?”
    沈人杰微微点头,忽的想到什么,忍不住唏嘘:“倒是可惜了展昭……”
    “堂主不必挂怀,”丝丝欺身上来,软语宽慰于他,“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来展昭也不会怪堂主。说起来,也是他阖该不幸,偏偏擅使袖箭,剑术又佳,要找一个人假冒堂主,非他莫属,这也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退一步说……”
    她语声渐低,呵气如兰:“退一步说,我听说庞太师对那个包黑子甚是不喜,想来对包黑子的羽翼也是看不惯的,这一回去了展昭,庞太师脸上可能会不好看,但心中说不定也是暗喜,没准还会记堂主一功,你说是也不是?”
    ……
    一时无话,窗外风声渐起,撼的窗棂吱吱作响,骨勒仁冗走到窗边,启牖看了看天,语焉不详:“今夜无月……天色不好,怕是会有……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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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生死盘】-七
    端木翠到达孤岭山时,漫山遍野,素白一片,举目看去,孤岭山像一个巨大的坟头,冷冷清清。
    “哎,端木上仙。”哮天犬守候多时,很是殷勤地迎将上来,大的与整张脸不相称的鼻子吭哧吭哧冒着白气,“多时不见,更加漂亮了。”
    杨戬没说话,只是冷冷瞥了哮天犬一眼。
    哮天犬立刻不吭声了。
    “这山叫什么山?”端木翠茫然看孤岭山巨大的弧形山线,也不知为什么,这山,她第一眼就不喜欢。
    “孤岭山。”哮天犬毕恭毕敬。
    “这名字不好,大哥,改了它。”
    哮天犬吓了一跳,她这口气,就像杨戬只是她的小跟班一样,你说改就改了?你又不是山神。
    “哮天犬,改了它。”杨戬顺口就将责任过度给哮天犬。
    “是……是,改了它。”哮天犬结巴。
    “展昭在哪?”
    哮天犬小心地看着杨戬的脸色,得到默认之后,他指了指远处的山洞。
    端木翠也不理他,慢慢地向那洞口走去。
    “哎,主人,”哮天犬看着端木翠的背影,又是迷惑又是好奇,“她怎么就不问问我,展昭是死是活?”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哮天犬吃了杨戬一呛,蔫巴的茄子般低下了头。
    顿了顿,它又有发言的欲望了:“那……主人,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杨戬抬腿就给了它一脚,哮天犬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再站起时,已化了原型,尾巴左摇右摆,一条大红舌头颤巍巍地垂着。
    “老实待着,等上仙出来。”
    杨戬冷冷撂下一句,飞身上了高处巨石,大氅一掀,偎雪倚石而坐。
    远处,十几个小小的黑点,正模糊地晃动着。
    杨戬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夏兵这是在……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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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翠一进洞,一颗心就整个儿缩了起来,洞内虽然很暗,但暗褐色的血迹分外刺眼,迤迤逦逦,一直往内延伸开去。
    端木翠的眼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