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在自找麻烦。
高斯博拍拍她的肩膀,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不厚道:“放松一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会打起来的。”电梯到了,他率先跨了出去,留下一脸尴尬的秦莫尧。
秦莫尧要了两个香草泡芙和一杯加双份鲜奶的摩卡,她需要保持节食,于是一边任性地把自己溺死在甜食里,一边因为负罪感难过到要死。
吃饱喝足后,大脑却开始迟钝,秦莫尧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再提不起上楼去的勇气,她一向是明哲保身的人,却偏偏把自己陷进了比小说还要狗血的剧情里。《欲望都市》里有句话说得好,“直到坠入情网之前,她都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已经傻过一次了,却不长记性地,又傻了一次
秦莫尧看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外面开始下雨,她回过神来,看手表,已经五点了。她打电话给曹辰峰:“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你过来吧,我在湖边的长廊里。”
秦莫尧起身,从餐厅穿过去,依水而建的回廊仿佛迷宫一样,百转千回,怎么都走不完,她好像走了很久,越走越觉得茫然,心头溅起星星点点未知的不安,总觉得前方有巨大的埋伏,于是走得小心翼翼,连举步都踌躇艰难,硬生生忍住了几度想要原路返回的念头。又觉得脸上冰凉,伸手一触,才发现是窗户里飘过来的雨丝。
终于看到在回廊尽头窗边聊天的曹辰峰跟常睦。他们的身量差不多,一动一静,一蓝一灰,托着酒杯站在一起,像高档杂志上铜版纸印刷的平面模特,慵懒却贵气,简直比一对摩登男女还要引人注目。t
她在弧形的门厅口停了下来,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有没有兴趣帮我做顾问,我最近在投资餐饮娱乐,这方面你是行家。”
“有你在,似乎应该用不上我吧……”
两人说笑了一会,常睦面对着她,侧脸的时候先看到她,说话间抬起的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曹辰峰也转身,见她站在那儿,跟常睦打了个招呼,朝她走过来:“什么事急着回去?”
“我想起还有个报告没写,你忙吗,要不我先自己回去?”她艰难地开口,不经意间仿佛声音都变了。
“没什么事了,我跟你一起走。”
正说着,常睦过来了,神色自若,朝他们笑一笑,问曹辰峰:“你女朋友?”,
曹辰峰笑笑,算是默认,竟也没什么顾忌就说,“秦莫尧,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
秦莫尧心里咯噔了下,却听见常睦略略一笑:“别说笑了。”又看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地对曹辰峰说,“我这妹妹出了名的难追,到底是怎么被你追上的?”
曹辰峰低头抿了口酒,笑:“确实不好追,或许是我运气比较好。”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秦莫尧。
旧爱新知齐齐在场,两人似乎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有了之前的缓冲,秦莫尧却很平静,她平静到甚至让自己都吃惊,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她和常睦重逢的场景,她要么躲他躲得远远地,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跟他说上哪怕一句话,要么挽着另一个人的手潇洒地出现在他面前,从此往事如烟,各自人生。'
她做到了,她挽着曹辰峰的手出现在他面前,尽管完全出于意外,可是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解气,也没有预料中地惊惶失措,一个都没有,她平静地就像见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仿佛她不曾那样爱过他,也不曾那样恨过他,这样的平静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或许只是麻木了,所以看着他们两人这样虚伪地客套着竟也不觉得令人反感作呕,只是很无力,觉得造化弄人,不是一般的可笑。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曹辰峰把杯子移到她手里,“等我一下,你们先聊聊,我上去拿点东西。”说着,朝常睦点了点头,搭了电梯上去,只留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她没心思去猜曹辰峰是故意大方还是真正大方,然而一时走不了只好站着,常睦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小猫,你好吗?”
“挺好的。”她笑一笑,情绪正常。
可是没必要了,真的没必要了,她硬生生地忍住了这股无名火,仓促地笑了一下,迅速转过身去:“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没走几步,又被他低声叫住:“小猫?”
“还有什么事?”她停住,却没有再回头。
“你一吃甜食胃就反酸,回去记得喝点红茶。”
秦莫尧怔住,太多的情绪瞬间一起涌上来,冲得她眉间一阵发酸,她握紧了手,几次想回头,终究是忍住了,跺了跺脚往停车场去。
越走越远(1)
曹辰峰给她打电话:“你在哪?”
“我在停车场出口等你。”她挂了电话,不一会车子驶出来了,她拉开车门上去,曹辰峰扫了她一眼:“还早,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我刚才吃得很饱。”她靠在座椅上,胃里果然开始不舒服。1
“你怎么了?”曹辰峰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她换了个姿势,不想大惊小怪。
曹辰峰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秦莫尧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你也是a大经管院毕业的?”
“这很重要吗,你也没问过我。”曹辰峰淡淡地搭腔,仿佛兴致不大,“秦莫尧,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开这个口显然是不明智的。
曹辰峰也不逼她,自顾自地开着车,她终于忍不住了:“曹辰峰,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这话怎么说?”他依旧气定神闲。
“在利物浦之前,你认识我?”她没理由不这么想,只要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那般狼狈,他明明洞悉真相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耍她,她就觉得恼火。
“谈不上,你见过我吗?”他还是那副腔调,有些爱理不理,“不过听常睦提起过你,经管院00级,我读工商管理,他读金融,我们偶尔会在一起打球,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竟然一脸无辜,秦莫尧相信,既然他认识常睦,他没理由不知道她跟常睦之前的关系,可是她没办法反驳他,她确实不记得自己见过他,既然他给面子地不点破,她也不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什么问题,”秦莫尧知道自己又被他绕了进去,聪明地不再往下问,她知道就算做鸵鸟,也比跟他正面争锋来得好。曹辰峰却又有了聊天的兴致,他像是故意要惹怒她一样,突然又问她:“秦莫尧,你在心虚什么?”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她不明他的来意,却本能地否认,心缓缓揪了起来,她抓住了领口,觉得呼吸都困难。”
曹辰峰回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我十八岁之前都住在上海,我爸从政,我妈经商,后来我爸调任过来,不过那时候我正好要参加高考,报了这边的大学才过来的,晚了两年,我倒是很遗憾……”秦莫尧正奇怪他突然跟她说起这些,他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倒是很遗憾,常睦说你出了名的难追,我很想知道,既然这么难追,他当年是怎么追到你却又舍得错过了你?”
曹辰峰一个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秦莫尧坐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再一次戳到了她的痛处,没有一分偏差!
他解开安全带,靠过来,把她困在他的手臂跟座位之间,她已经泪眼模糊,甫一抬头,他的眼神锐利,唇却压了下来,将她抵在靠背上,用力地吻她,带着一种强势的蛮横,不顾一切地吻她,仿佛要吻掉她所有的仓皇和挣扎。
交往这么久以来,他待她一向温和有礼,除了言语上的撞击和在伦敦那一夜的失控,他很少跟她有太过激烈的亲热,连牵手拥抱都少有,这样热烈痴缠的亲吻,还是第一次。'
秦莫尧哭得更厉害,眼泪顺着面颊流到嘴里,闲闲的,舌头发麻,他的亲吻变得分寸而温柔,她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他:“曹辰峰,难道这就是你追我的理由?如果你想看我的笑话,那么相信你已经看够了。”
他仿佛愣住,终于松开手,她抓起手边的文件袋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迅速开了车门出去,a4的打印纸落了一地,真的是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楼道里噔噔噔地响,她走的太急,因为他的车还在大堂门口,她怕他追过来,所以连电梯都没等,转了个弯上楼梯,甩上大门,连灯都没开,直接把自己丢在沙发上,埋住脸泣不成声。:
睡到半夜的时候,秦莫尧胃疼疼醒,胃里一阵反酸,难受地她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她翻了个身起来,在床头够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信息,她打开来,是常睦发给她的。
. “不知道这几年你的胃病有没有好一些,我猜最好不过是没有加重,如果是这样的话,试试看把姜片跟普洱一起泡,一个偏方,对反酸或许有用,不管怎么样,好好照顾自己,别跟自己过不去。”
她的胃病真的并没有好一些,他一向是最了解她的,可是她讨厌他这种口吻,为什么还要这样,仿佛她还是他的什么人,仿佛他还是她的什么人,其实早不是了,早就无关紧要了,他又何必这样!
她原本想删掉短信然后关机的,却因为最后那句“别跟自己过不去”终究是放弃了。事已至此,关了又能怎么样呢,别把自己搞的那么好笑,分手那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已经够矫情的了,25岁的秦莫尧不至于跟22岁的秦莫尧一般幼稚。
她也没什么好恨的,只是觉得失望,失望透顶。
周一上班的时候,秦莫尧在桌上收到她留在曹辰峰车上的文件袋,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曹辰峰没有再联系她。周五晚上,她一个人去城东新开的餐馆吃了一顿饺子,要了绿茶蘑菇馅儿的,二两十二个,整整齐齐地码在白色的瓷碟里,像一弯弯月牙,卖相十分好,只是光有了卖相,吃起来却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秦莫尧有些失望,很快结了帐,推门出去时,她看了一眼对面空荡荡的广场还有安静地黑暗着的手机屏幕,想,这应该是结束了吧。
连句再见都没说,不用说了,终究是游戏一场,既然撕破脸皮到此为止,那么最好再也不要相见。
只是难为他还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陪她玩了这么久,看尽了笑话,受够了脾气,真是够难为他了,说不定还难为了人家童若霏。她一边走一边自我解嘲,反正在他面前丢脸已经丢够了,就此结束,她反倒松了口气
越走越远(2)
秦莫尧去定点学校接受集训,上了很久的专业课程,纠正发音和形体,锻炼有稿播音、无稿主持还有即兴口语表达,过了大半个月半封闭的生活。有相熟的朋友约了聚会,她怕遇上常睦或者曹辰峰,一概推了。-
倒是遇上了曹辰峰的父亲曹正泽,在台里领导的一次饭局上,酒店隔壁的包厢,晚宴结束后出来时遇上了,正走在旁边,曹正泽叫住她:“是莫尧吗?”
“哦,曹伯伯,”她侧身看到,礼貌地打招呼
“很久没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没过来家里吃饭?”曹正泽算得上和善,其实她只去过一次曹家,难得他待她亲热,虽然碍于身份她对他总保持着敬意,说话也知道分寸,但是私底下是真的很喜欢这位气度雍容的老人家。
~ 曹辰峰待人接物的气度明显遗传自曹正泽,但那阴晴不定的性格就完全不像了。看着老人家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