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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本身声线又低沉,因此格外有磁性。又睡意朦胧,说话时半眯着眼睛看她,她回头去拿伞,顺势就往他唇上亲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跑下了楼梯。
后来在站牌前停下来,回头看他还在楼上,门半开着,他半掩在门里,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他也看到她,便笑了笑,朝她点了点头。
意识到再回来时他很可能已经不在,秦莫尧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无可抑制的失落。
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么长时间来他在她生命里开始占据的位置和分量,她无法说是无足轻重。
站在上班高峰熙来攘往的街头,她突然想起这一点,很坦然地就接受了事实,她原来是爱他的。
逃避,装作漠不关心无关紧要其实只是害怕,她已经不会再爱了,也不敢再爱了,曾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于是变得小心翼翼,就算躲起来只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也比再一次被伤害要好。
在乎,开始介意他的不体贴不关怀乱发脾气难以捉摸,其实也想离他再近一点,让他更关心自己一点,更容易把握他一点,甚至期待他是爱着她在意着她的,爱是本能,不是谁比谁更好,也不是谁能取代谁,只是形式不同。
赶过去幸好还来得及,她熟悉了一下ppt就上去演讲。中途看到有人从教室后面进来,坐在了最后一排。她一眼扫到熟悉的眉目,不由就停顿了一下。
结束后她坐到最后一排去,压低了声音问曹辰峰:“你还没走?”
“我没说我今天要走。”他笑的有些耍赖,开口称赞,“口语很好,没有退步。”
“谢谢!”秦莫尧咬牙切齿,心情大起大落,之前他明明说只是借道过来,呆不了一天,感觉像是平白被他耍了一回。
“演讲也很好。”曹辰峰看她恼了,终于正色道。
“哼哼……”秦莫尧不再理他,偏过头认真听下一组的报告。
下午他们去press tv参加电视节目,戴了棒球帽当观众。秦莫尧心情已经转好,因为中午他请她吃了一顿中餐,天知道她多么想念京酱肉丝和水煮鱼片,虽然吃起来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不够地道也是理所当然。公寓里有个小厨房,只是她根本没时间来做饭。
是一期政治谈话节目,topic是where is kenya heading,内容严肃并且无趣,但是胜在主持人头脑灵活,将节目主持地很生动连贯,更意外的是,他们在五个嘉宾里面看到了童若霏。
秦莫尧只知道她已经辞职离开,却不知道她回到了英国现在从事哪行。
“我们一起毕业的那一年,sophie在bbc实习,之后去了非洲支教一年,也许去了kenya,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曹辰峰跟她简单地解释。
“你了解的很清楚嘛。”秦莫尧明明记得他那个时候在追她。
曹辰峰闻言失笑:“我们一直是朋友,虽然不见得每次见面都很愉快。”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解释他跟童若霏的关系,秦莫尧默不作声,抬头看了看台上盛装出席侃侃而谈的童若霏,仿佛她从来都没有狼狈失措的样子,总是那样精致动人,从头发、衣服、丝巾到鞋子,一丝不苟。再看看自己简单的t恤针织衫和牛仔裤,差距很明显。
“不见得分手之后就要反目成仇,”曹辰峰看她不说话,又补充了句,“她做事目标明确干净利落,反应也很快,眼光犀利,有些不像女生,某些方面我也很佩服她。”
秦莫尧回头看曹辰峰也穿着衬衫开襟针织衫和牛仔裤,这下满意了很多,她知道这算是真话了,于是点头赞同:“我也很佩服她。”
结束后他们有意过去打招呼,几个嘉宾却似乎还有话要谈,于是便先走了。
他们沿着泰晤士河走回去,在水中央的星巴克买到热乎乎的咖啡。有老奶奶牵着以前的赛狗,据说时速可以达到45公里,只是现在老了不能赛了,被人收养了。长长的腿和长长的脖子,被套上了绿色的衣服,显得有些滑稽。
秦莫尧跟曹辰峰商量:“我们养条狗好不好?”-
曹辰峰想起她说过的愿望,犹豫了一下,让步:“那养条毛少一点的。”他完全无法忍受家里沙发上或者地板上有狗毛,只要想一想,他就开始有过敏的感觉了。
“那养吉娃娃,吉娃娃行。”秦莫尧雀跃起来。
曹辰峰拿她没办法,看她难得这么高兴,只好答应。
晚上他们在超市买到了刀豆、西红柿、肉和鸡蛋,于是回家自己做饭。这是她到伦敦后第一次开伙,大概也是吃的最香的一顿饭,曹辰峰做的京酱肉丝明显比餐馆里的到地道的多,秦莫尧因此吃到撑,饭后抢着去洗碗。
出来时曹辰峰在窗边打电话,她才知道他是改变了计划多留了一天。然而隔天就要去美国参加培训,机票已经订好了,也再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给她惊喜。
突然便有些莫名地动容,收拾了衣服去洗澡,出来时他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从后面凑上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间,他有些吃惊,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任她抱着。
“明天早上走?”
“嗯,九点。”
“我下个礼拜课就结束了……”
“然后呢……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秦莫尧没回答他,她被他问中了心事,这一个半月虽然忙碌辛苦,却让她过的很充实很自在,可以暂时忘记那么多事情那么多顾虑,然而这一切不会因为她离开了就结束了,她终究还是要回去面对和接受。
她搂着他的脖子没出声,沉默良久,曹辰峰把她拉到身前,她一下子坐在了他身上跟他直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恢复工作的话,那就去工作,只是要注意身体,要是还不想工作,那就在家里休息,听傅四说平阳快生了,你可以去陪陪她。”他说出他的看法。
秦莫尧不是不感激他的体谅,于是鼓励自己勇敢去面对,只是听到平阳快生的消息,眼神不免一暗。
曹辰峰知道她在想什么,收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将她压下来,抬头吻住了她的唇。温热的唇舌勾缠着她,很快就让她沦陷其中。手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欲拒还迎。
他的唇滑到她耳后,她变得敏感,揪住了他的衣襟,然后又松开,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在他的手伸进的衣服游走在她腰背之间时,体内热潮涌动,一阵酥麻,她忍不住轻颤喘息,低头咬住了他的肩膀。
感觉到身下的躯体僵硬,曹辰峰的手滑到她胸前,突然停下来。她睁开眼,疑惑得看着他,身体很诚实,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他在这方面不到不得已也一贯不乐于压抑。
曹辰峰额头抵着她,深呼吸一次,沉声问:“楼下有没有便利店?”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从他身上滑下来,越笑越大声,蜷在沙发上笑的花枝乱颤。曹辰峰一脸郁闷地站起身,回头看她还在笑,低声警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她也想给他留点面子,无奈只是收不住,结果回来后自然是被他好好收拾了一番,最后累到筋疲力尽,埋在被子里昏睡过去。
未曾远离(3)
秦莫尧在课程结束后很意外的接到了童若霏的电话,邀请她一起参加一个交流访问活动,她才知道那天童若霏其实有看到他们。正好她还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回国,听童若霏介绍了一下行程后,便欣然同意了。
一周时间,从伦敦出发,途经加莱、布鲁塞尔、海牙、阿姆斯特丹,然后又从海牙、加莱沿途返回到伦敦。他们随团拜访了欧盟委员会,听欧洲议会和国际法院的介绍,并且在海牙的国际问题研究所参加了座谈。
童若霏在其间接洽打点,跟各种人攀谈交流应付自如,种种表现让她打心眼里佩服,她甚至觉得只让童若霏做一个主播实在是太可惜了。
在阿姆斯特丹,他们去花市上买郁金香球茎,秦莫尧想起曹辰峰求婚时送给她的那束紫色郁金香,便俯身挑了一个,顺口问起花语。
“永恒之爱,”老板是个华人,又指着童若霏手里那个黑色郁金香球茎说,“quee,花语是无望的爱,荷兰有个关于郁金香起源的传说,古代有位美丽少女住在雄伟的城堡里,有三位勇士同时爱上了她,一个送她一顶皇冠,一个送把宝剑,一个送金块。但她对谁都不钟情,只好向花神祷告。花神深感爱情不能勉强,便把皇冠变鲜花,宝剑变绿叶,金块变球根,这样合起来便成一朵郁金香了……”
秦莫尧回头看童若霏,她正望着那个黑色郁金香的球茎发呆,把玩了很久,回头看到她,便笑了笑,最终还是没有要。
晚上,他们一起跑去红灯区看,纯属好奇。同行的还有男性,跃跃欲试。夜色里河水两岸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淫靡动荡,与区外白日里油画般的风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童若霏笼着火光点了根烟,细长的,夹在指间,姿势妩媚笑容凉薄,回头问她:“要不要?”
“我不抽烟。”她见过平阳抽烟,不是没羡慕过那种放纵,然而不喜欢的,本就不该让自己有机会上瘾。
童若霏没有强求:“sarah,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你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秦莫尧淡淡一笑:“那是因为我要的不多,有的时候看的短浅一些未必不是好事。”
童若霏沉默了一会儿,别开眼,低声说:“我要结婚了……”
秦莫尧一愣,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顿了一下才开口恭喜,却不敢问新郎是谁。
“是我父亲朋友的儿子,做红酒生意,”童若霏倒是不以为然,也没追究她语气的不自然:“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这样,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起码是自以为的最好,对他,我已经尽力了……我以前不明白,以为是我的问题,所以不甘心……但是现在明白了,有种人,除非他先爱上你,否则,你死心塌地却什么都不是……”
无望的爱……秦莫尧想起黑色郁金香,内心惨然。
年少时无知,对来得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感情永远都排斥地彻底,不知因此无意伤过多少人的心。
如今她站在童若霏的位置,才知道自己其实有多么幸运。
——除非他先爱上你……
——你用真心对他,他必以十倍的真情还你,可惜我以前并不懂得这些……
她以前不懂,她也不懂。
访问结束后,秦莫尧便回了国。
她先去了曹家,送过去一些礼物,又说明了自己想恢复工作的意思,家里自然是表示支持,苏利英是过来人,最终也不过是叮嘱她注意身体,有空多过来坐坐。倒是跟曹正泽聊了很久,她已经停职太久,需要有人在宏观大局方面进行指导提点。
薛璐花了点功夫,把她调到了综合部,花时间熟悉同事,搭档的工作人员,节目安排,开会、录影、访问、酒会……一切在回国半个月后开始渐渐步入正轨。
曹辰峰还在美国,依旧有时差。一个人在家的滋味并不好,平阳快到预产期了,提前住进了医院观察,她每天下了班便过去陪陪她,央着要做小宝宝的干妈。
偶尔热闹过了,晚上一个人开车回去也会想起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只是没有最初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了。一难过起来就给曹辰峰打电话,仿佛只要他在就觉得没有问题,不会再有问题了。